夏日的午後,毒辣的陽光直射着大地,一股股熱氣從地面蒸騰而起,整個世界彷彿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烤箱。
周圍一片死寂,不論是鳥獸還是人類,都很少在這個時候活動,鳥獸們大多都會選擇一個陰涼的樹蔭,或者是一片清涼的小溪,驅除夏日的酷熱。而人類也大都在家中避暑,或者是在涼亭中休憩一會,或者是喝一口冰鎮的酸梅湯,享受片刻難得的寧靜!
只有知了不厭其煩的趴在枝頭,發出一陣陣刺耳而尖銳的鳴叫。給寂靜的夏日午後平添了幾分煩躁和沉悶的氣息。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隨着聲音由遠及近,寬闊的官道盡頭,一輛精巧的馬車在官道上飛馳,揚起的煙塵拉起了一條長達百米的土黃色長龍。
駕駛馬車的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他臉上的皺紋如同是用刻刀在大理石上雕刻出來的一道道紋理,臉色嚴肅而冷酷。
馬車一閃而過,枝頭上的知了似乎受到驚嚇,歡快的鳴叫聲戛然而止。
謝言靜靜的躺在狼皮褥上,身體隨着馬車的疾馳而輕微起伏,才只是十五歲的孩子,卻一副大人的模樣,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在責怪馬車的震動影響了自己的思考。
儘管官道兩旁高大的樹木提供了大片的陰涼,但是絲毫沒有一絲風力的空氣還是顯得酷熱難耐。
謝言正想用袖頭拭去額頭的細汗,卻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威嚴老者的面孔。
‘心靜自然涼!’
這是夫子爲了安慰那些因爲忍受不住夏日酷熱而躁動不安的學子而說出的一句話,本來謝言也從來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不知怎麼的,這一刻他的心裡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像是一潭古波不驚的寒潭,一陣清澈甘甜的涼意從後腦處升起,隨後流過脊柱傳遍全身,這一刻,心中的煩躁一下子消失不見。
謝言微微一笑,嘴角挽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俊朗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神秘的氣質。
伸手輕輕拉開身邊的窗簾,窗外陽光明媚,馬車疾馳而過,風聲婆娑,透過道路兩旁疏密有致的樹叢,斑駁的光影落在身上,安靜而舒適。
“不可能是溫室效應,難道是因爲這個世界的太陽比地球上的要大,所以夏天才會這麼熱!”
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謝言臉色黯然神傷,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目光,喃喃道“如果我也能夠練武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級的武者,也能夠做到寒暑不侵。我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看着自己的雙手,謝言自嘲的一笑,肌若凝脂,溫潤如玉,這樣的一雙手若是放在一位女子的身上,怎麼看也不會讓人感到厭煩,但是現在它們卻長在謝言的身上。
“手無縛雞之力,大概說的就是我這麼一種人吧!”謝言勉強笑了笑,但是怎麼看都是在苦笑。
謝言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這個世界的一員,但是在十五年前,當謝言睜開第一眼,那一雙飽含慈愛,關切,溫暖,柔軟的眼睛就讓他立即淪陷在了無邊的母愛之中,也完全融入了新的社會,新的身份之中。
謝言還依稀記得,自己上一世,不過是地球上一所三流大學裡面教授古文的副教授,只因爲酷愛書法,所以纔會將自己每個月那微薄的薪水全部拿來收集各種名家字帖。
就在重生前的那一天,謝言才從一個即將拆遷的古代廟宇之中找到了一枚紫銅色的符篆,他本身對於道法並不感興趣,他是被那符篆上面一筆筆如翩若蛟龍、意境盎然的神秘文字所吸引。
但是就在他準備將符篆拿回家仔細研究的時候,突然古廟的房屋倒塌,將他埋在了廢墟之中,死亡的恐懼襲來,很快謝言就失去了意識,再甦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重生在了一個剛出生不到一天的嬰兒身上。
謝言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五年,對這個世界也有了一些瞭解,雖然不多,但是足夠他認識到這個世界生存法則的殘酷。
這個世界叫做靈界,由殤、瀚、寧、中、瀾、宛、越、雲、雷九座大陸組成,人們稱之爲九州大陸。
中州大陸面積最大,也最繁華,佔整個人界面積的百分之七十以上,其他殤、瀚、寧、瀾、宛、越、雲、雷八座大陸分別圍繞在中州大陸的八個方向,大小相差無幾。
大秦國的疆域不過只是佔了寧州的十分之一,其他還有大楚、大衍兩個國家以及六大高高在上的地級門派。但是,只是大秦國的疆域面積,已經比謝言上一世所生活的中國要大一倍,整個寧州有多大,整個靈界到底有多大,難以想象。
不是謝言自怨自艾,而是因爲他所處的世界決定了,只有練武纔是這個世界的出路。強大的武者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憑藉一人的力量就能夠抵抗十萬大軍,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受盡萬人敬仰。
強大的武者從來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謝言在十二歲的時候曾經親眼看到過一位先天武師之境的武者,竟然憑藉自身的力量在空中如同鳥兒一樣翱翔,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自在逍遙。
這個世界的人一出生就有了高低貴賤之分,只有擁有靈根的孩子才能修煉武術,達到武生之境便會擁有遠遠超出凡人的力量。而沒有靈根的孩子雖然不會被拋棄,但是天生就比擁有靈根的孩子地位要低,而且一生皆是碌碌無爲,平凡而生,平凡而死。
而謝言,也正是這億萬沒有靈根的平凡人中的一員。
因爲在出生的時候沒有檢測出靈根,謝言雖然是貴爲九原郡第一世家謝家的嫡系三少爺,在家中的地位卻並不高!
在謝言八歲的時候,他的父親謝成化爲了給他尋找能夠開啓靈根的極品丹藥啓靈丹而離開謝家,從此不知所蹤,直到現在還沒有絲毫消息傳回來。
在謝言十歲的時候,一直疼愛他的母親也因爲思念鬱結成疾而辭世,在安葬了母親之後不久,謝言就被爺爺送往大秦國帝都文昌學院學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經義,而這一去就是五年的時間。
如今謝言已經年滿十五歲,按照靈界的規矩,他馬上就要成年了!成年之後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爲死去的母親守孝三年。所以,在被家族遺忘在大秦國帝都五年之後,謝言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爲一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學習儒家經義考取進士是他們唯一能夠找到的出路,比如現在文昌學院的院正賈似道,身爲大秦國帝師,就算是皇帝見了也要恭敬的稱呼一聲老師,可謂是位極人臣。而謝言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在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儒君這五個等級之中才只不過是第二等。
但這並不是謝言想要的,他想要練武,很想!很想!
“哎!牛魔大力拳也已經修煉了五年,可是卻連一絲靈氣的蹤影也感應不到,更不用說是成爲一名武者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老天爺讓我重生在這個世界,並不是讓我庸庸碌碌虛度百年光陰,一定有什麼方法能夠讓我也能夠修煉,成爲那挾山超海、呼風喚雨的強大武者。”
謝言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精光,身上的頹廢氣息一下子消失不見,氣質超然,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竟然泛出絲絲氤氳之氣,宛若神人!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謝言的耳邊響起“三少爺,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回到九原郡城了,你先在馬車內休息一會吧,等快到家的時候我再喚醒你。”
說話的老者是從小照顧謝言長大的一位老僕,平時謝言都稱呼他福伯,至於福伯真正的名字卻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謝言在秦月帝都的這五年,都是福伯在照料他的起居,在謝言的心裡,福伯就如同自己的爺爺一樣,很是親近。
謝言對於武者的瞭解還並不多,所以並沒有看出來,剛剛福伯說話的時候所用的竟然是先天武師之境強者才能施展出來的傳音入密功夫,若是他知道這一點的話,肯定早就興匆匆的拜福伯爲師修煉武術了!
“我知道了福伯,這一個月來風餐露宿,我年輕力壯的自然沒有什麼大礙,但是您老人家可就受苦了,回到家之後一定要帶您找個藥師好好調養調養身體!”
謝言的聲音中滿是關切和歉意,尊老愛幼是每一箇中國人都要繼承的美好傳統,即使是重生到了靈界,謝言也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
福伯聞言,臉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眼中一陣流光溢彩。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都還硬朗,再替少爺趕上十年的馬車也不會有事,你就放心吧!”福伯說完,手中馬鞭高高揚起,挽成一道鞭花,凌空狠狠一抽,啪一聲脆響,受驚的駿馬跑的更歡了!
透過窗簾的縫隙,福伯正好看到謝言那一張還略顯稚嫩的臉龐,嘴角的絨毛微微翹起,還沒有長出成人獨有的標誌鬍鬚,便已經到了成人的年紀。
福伯心中幽幽一嘆,泛起一陣酸楚,如果三少爺也能夠擁有靈根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級的下品靈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下子被家族遺忘五年的時間。
謝言的努力一直被福伯看在眼中,每當想起那個只有十二歲的瘦弱身影,每天在雪地之中拼了命似的跑步練拳,直到將自己體內最後一絲力氣榨乾才肯讓自己將他背到屋內,福伯心裡面就怨恨不已,怨恨這老天爺爲何要剝奪謝言修煉武術的權利。
噠噠噠的馬蹄聲掩蓋了風中飄過的一絲幽幽嘆息之聲,午後的陽光依舊灼燒着大地,沒過多久,九原郡城那高達十丈的城牆已經遠遠地出現在福伯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