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結局永遠都讓你意外
“她是誰?”坐在駕駛座上的方笑薇忽然發問, 夜色下的眼睛格外閃亮,剛纔臨走之前跟老王告別時得體的微笑和優雅的表情一掃而空,剩下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離。
陳克明一時之間只覺得眼花, 難道之前在宴會上那個言笑宴宴的妻子跟現在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嗎?他也瞬間沉下臉:“哪個她?我不知道!”
方笑薇不急着發動車子了, 她轉過身來, “你心裡非常清楚我說的是誰!那個攀着你的臂彎, 又給你撣灰, 又餵你喝酒,還跟你親密交談的女人!”
陳克明沉聲說:“根本沒有那樣的人,你不要胡亂猜疑。”
方笑薇淡淡地說:“有沒有這樣的人你我心裡都清楚, 我只問你,她是不是你公司裡新來的那個HR經理?”
陳克明沉默了一會兒說:“她跟我們的事沒有關係, 剛纔的一切都只是碰巧而已, 我的頭上沾了好多彩帶和碎屑, 她只是碰巧看見了替我弄下來。她跟我們的事沒有關係,只是一個不相關的人。你不要瞎想。”
方笑薇仰頭朝天笑了一聲, 接着說:“不相關的人會給你撣灰,不相關的人會餵你吃東西?陳克明,你別自欺欺人了!誰都不是傻子,說謊能說一輩子嗎?紙總有包不住火的一天!我問你,這種場合她怎麼來了?誰邀請她來的?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 不是什麼好東西!哼!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這麼不要臉, 揹着我還不定能幹出什麼好事來!你要還是我老公, 你就把她給開了, 咱們倆好好過日子, 你要是捨不得還繼續留着她,那咱倆這緣分就算到頭了!”
陳克明被激怒了:“方笑薇我告訴你, 無緣無故我不會解僱任何人!特別是對公司有貢獻的人!緣分到不到頭你說了也不算!憑什麼兩個人的事都由你說了算?你說分居就分居,你說離婚就離婚,你把我當成什麼?你爲我們的婚姻做過什麼努力?沒有!你從來都沒有!你總是地位超然,冷眼旁觀一切事情,出了問題你從來不會伸手去挽救,你收手收得比誰都快!方笑薇!你欺人太甚了!我在你心目中算什麼?一個掙錢機器,而且還是一個不合格的掙錢機器,哈,因爲我總是出問題,出了問題還要萬能的你去拯救!我在你面前沒有尊嚴!尊嚴你懂嗎?尊嚴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臉面,我沒有尊嚴!”
方笑薇大大地震驚了,在她面前,陳克明會沒有尊嚴?尊嚴是個什麼東西?她倒糊塗了,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以爲自己是理直氣壯的受害者,沒想到在他人眼裡,自己居然還是一個迫害狂!她呆了半晌,突然抓起自己的包,拉開車門往外走去。
陳克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壓低聲音喊:“你瘋了?大半夜地你不回家到哪去?”
方笑薇頭也不回地使勁掙扎,心裡一時明白一時又糊塗得厲害,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和陳克明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會這樣混亂?
陳克明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她拉回來,兩人都累得呼哧喘氣,誰都不說話,只有車裡的環繞立體聲音響裡在播方笑薇最喜歡的一首歌“……他不愛我,牽手的時候太冷清,擁抱的時候不夠靠近,他不愛我,說話的時候不認真,沉默的時候又太用心,我知道他不愛我,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乾淨,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他不愛我,儘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方笑薇聽着這憂傷而低沉的吟唱,眼淚大滴大滴落下,絕望而無助地想,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到底是誰的錯?
也許是上帝錯了。
從酒會回來的方笑薇更沉默了,把自己關進房間裡一待就是大半天,加上沉默寡言的小武,這屋子裡就像遊蕩着兩個幽靈一樣,根本不像人住的。
方笑薇忘不了酒會上那個女人在做那一切時那有意無意的一瞥,她不會誤會那樣一瞥的含義,那是個挑釁的眼神,明目張膽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飽含着輕蔑和嘲笑,雖然背對着她的陳克明沒有發現,但方笑薇還是準確地接收到了這一瞥的信息,她在那幾秒鐘就明白了,這個女人對陳克明有企圖,而且她根本不怕讓人知道。
想到這些,方笑薇身心俱疲,她開始自暴自棄,決定放棄一切努力了,既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她還那麼使勁掙扎幹什麼?不如就這樣隨波逐流下去,直到沉沒爲止。
她給馮綺玉打電話:“你的那個offer現在還有效嗎?”
馮綺玉很乾脆地說:“只要你願意。”
方笑薇放下電話。去證券公司上班,她連最基礎的證券執業資格證書都沒有,而要考這個證書還要上一段時間的培訓班,如果她想當證券分析師的話,她還要再去考證券分析,然後還要有三年的從業經驗。那麼從現在起,她就必須忙起來了,沒有時間再去想東想西。對於一個家庭主婦來說,時間根本不是問題,她有的是時間,不是嗎?方笑薇自嘲地想。她爲這個家庭付出了一切,而這個家庭現在貌似不需要她了,那麼她總得抓牢一些東西,不是嗎?
方笑薇抱着一摞證券基礎知識和證券交易的書走向自己的車子。她剛剛纔從培訓課上下來,感覺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將近二十年沒有碰專業書了,現在拿起來眼生得很,學起來也格外費勁。大概她是那個培訓班裡年紀最大的吧?她走進教室的第一天,那些嘻嘻哈哈把上課當兒戲的二十來歲的小年輕甚至把她當成了老師,好不容易解釋清楚誤會,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怪物,好像她不是出來學習,而是出來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搞得她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想想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出來學這最基礎的證券入門知識,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可不學怎麼辦呢?馮綺玉已經跟老總打過招呼,下個月她就要去上班了,她總不可能再赧顏跟馮綺玉協商,我還沒有資格證,你先給我幾個月時間我去考個證再來?方笑薇丟不起這人。她想,橫豎是要丟臉,丟在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總比丟在熟人面前要好得多。
正當她打開車門把書扔進副駕駛座的時候,一個影子擋住了她前面的光線。她直起身子,擡頭看是誰。
“我是丁蘭希。”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她。方笑薇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她又恢復過來,盯着眼前這個纖弱的女人,她跟她有種相似的氣質,淡淡地,疏離的,可望而不可及的。
方笑薇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不知道丁蘭希這時候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是挑釁,是求和,是逼宮,還是什麼都不爲,只是好奇來看一眼陳克明的原配長的什麼樣子?就好像方笑薇猜測了許久丁蘭希是什麼樣子一樣?
丁蘭希不等她思考太久就再度開口了:“我找你有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說好嗎?”
說話是詢問式的,但語氣是不容否定的。方笑薇別無他法,點頭同意。兩人默默地走進了附近的一家茶室。
在等待上茶的時間裡,丁蘭希在打量她,方笑薇非常不自在。她沒有在一個女人審視的眼光下泰然自若的經驗。好在茶很快就泡上來了,方笑薇微笑着說:“喝吧。”
丁蘭希毫不在意那杯茶,她隨隨便便地喝了一口,把茶杯往旁邊一放說:“通常電視裡演這個場景的時候,要麼是我苦苦哀求你成全我們,要麼是你眼淚汪汪求我放過你們,總之,不哭出一缸子眼淚不算完,而且,哭了也白哭,誰也不會放過誰,誰也不會成全誰。”
方笑薇正在故作鎮定地喝茶,聽到這話“噗哧”一聲笑了,差點被茶水嗆到。她一邊咳嗽一邊說:“你到底要幹什麼,直說吧,說得婉轉動聽我見猶憐的話,也許我會考慮成全你們。”
丁蘭希看了她一眼:“你不必故作大方,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你也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跟你的老公陳克明沒有關係,而且我馬上就要走了,再也不回這個亂糟糟的地方了。”
方笑薇這時才真正有點意外:“走?去哪?爲什麼?”
丁蘭希嘴角略帶一絲譏笑:“回到這裡就是錯誤的,再繼續待下去只會錯上加錯。你和陳克明關係緊張,我已經聽說了,不過,不是你老公告訴我的,是範立,記得嗎?陳克明的大學同學,他指責我破壞了陳克明的家庭,說我根本就不應該回來,還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在不知不覺之間捲入了一團混亂之中。我跟陳克明吃過幾次飯,是帶着孩子一起去的,再然後是我兒子出了車禍,我找不到別人只好給陳克明打了電話,請他幫忙。僅此而已。當然,我不知道我兒子出車禍那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
方笑薇看着她的眼睛,判斷她說這話的真實性。丁蘭希表情誠摯,眼光不躲也不閃,直視方笑薇的眼睛。
方笑薇不知不覺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丁蘭希靜默了一會兒,又說:“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有一個十歲的兒子?”
方笑薇點頭,丁蘭希說:“我半年前才從上海回來,所以,我的兒子跟陳克明也沒有任何關係。”
“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不想你誤會。”
方笑薇眼神縹緲,淡淡地說:“有人給我寄來了一摞照片,上面的主角就是你們三人,在更早之前,我還收到了三條曖昧的短信,是一個全球通號碼,後來我去查證過號碼的來源,戶主名叫丁蘭希。有了這短信和照片,我沒法相信陳克明的任何解釋。”
“不用任何解釋,我從來不用手機,更沒有開通過全球通,以我現在的經濟實力,我只用得起小靈通。但我以爲照片是你派人拍的。”丁蘭希說。
“怎麼可能是我?”方笑薇反問。
丁蘭希說如果不是方笑薇的話,她想不出誰還會那麼好心給他們拍照留念。方笑薇覺得心裡的迷霧一層層被撥開,整個事件在一步步接近真相,但她也越來越無力,想到每一次跟陳克明說話不是不歡而散,就是大吵,她不知道該怎樣去找出真相。
“知道嗎?”丁蘭希忽然說,“我們都曾是陳老太太的手下敗將,那是個變態的老女人,我在她面前丟盔棄甲,一敗塗地;但你不同,你掌握了火候和鬥爭藝術,而且你還有韌性,所以,無論她怎麼詆譭你,你在陳克明心裡始終屹立不倒,你的存在就是對她最大的反擊。有些事情也許是命中註定,我不恨她,但我可憐她。她的人生沒有別的目標,就是以趕跑兒子身邊所有的女人爲樂。不是變態,勝似變態。就衝她,我也不可能和陳克明在一起,以前不可能,現在就更不可能。我受不了她,但你還得繼續陪她玩下去。你好自爲之吧。咱們永不再見了。”
說到那個婆婆,丁蘭希一再用“變態”這個詞,方笑薇聽了直想笑,是的,她也曾在心裡無數次罵過這個詞,她不厚道地認爲,她的婆婆對這個詞當之無愧。
丁蘭希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了方笑薇和陳克明的生活中。方笑薇後來無數次回憶她們這次唯一的見面和談話,不得不驚歎她的當機立斷和先見之明。也許她們本來可以成爲最好的朋友,但命運卻讓她們成爲敵人和永不相見的終生遺憾。
注:歌詞來自:莫文蔚 《他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