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下,撲通一聲,沒入潭水之中。寒意襲來,讓本就落下潭水中有些發悶的元一失去感知,漸漸往潭底落去。
幾息之後,求生的本能讓他不斷的拍打水流,卻感覺這潭水似乎有粘度,緊緊抓住元一不放。潭底渾濁不清,隱約見到森森白骨近在眼前。元一漂浮在骨山之上,任由着泉眼暗流忽上忽下。
一驚一寒讓元一自有感知以來第一次如此緊張,這緊張是對時局把握不穩的焦躁。
全身各處小團體都在緊縮,儘可能吞噬泉眼處涌來的寒意,那是一種能冰封千里的寒,奇怪的是寒而不固,隨水逐流。
這是超過元一認知的危險,現唯有拼命掙扎,看是否能浮上水面。
可是不管怎樣折騰,那充滿寒意的潭水總是粘連着元一不放,就像有千萬只小手在牽扯着他,讓他在冰寒之中消亡。
冰寒讓精團所化的元一漸漸弱化、消融。肉眼可見元一正在緩慢變成精團,且精團邊緣有細小的顆粒從原體分離,漂浮而起,隨暗流涌動。
精團在快速的變小,就像是一場化學變化,讓鐵在酸性中融解、分離、消散。
就在此時,泉眼深處,一條像是游魚的靈狀體涌動而來,像是發現大獵物,滿含殺意、暴厲。
這是寒泉之中最爲精純的寒意與那獻祭生命的怨念所化,與元一有形之體不同,元一是精團所化,精團孕天地能量所生,具有實體。
而靈狀體是極度的寒意與怨念所凝,乃是虛靈。不過此時如元一被靈狀體所融,那它就會具有實體,又有虛靈,還帶怨念,那就可成魔煞,兇悍元比。
比比見真章,現在就是看誰孰強孰弱。
元一當然不會就此束手就擒,精團之內,火之意燃燒,驅離冰寒,吞噬、並化之力再現,只見一實一虛之物扭合在一起,彼此撕咬,吞噬。
元一是古樹之靈,充滿無盡生命力,又先後吞噬千年靈芝與麒麟焱果,豈會讓靈狀體所滅。
雖處劣地,但靈狀體的優勢在較量中慢慢消散,幾次強悍都被元一的詭異吞噬之力擊潰。
感覺苗頭不對,靈狀體想往泉眼深處逃去,可是已經被元一死死咬住,欺身上來,包裹、吞噬。
“救命,快來人啊,救命…”老媽子看到爲救自己而跌落深潭的元一,急得失聲哭喊。
聽着呼喊聲,巖洞內的青壯年一涌而出,拿起弓、掄起棒,還以爲是有外敵入侵,得知是元一落入寒潭反而像是鬆了口氣,一些人都轉身回去巖洞之內繼續睡覺。
後到的紅向首領說道:“父親,我們下去找他吧。說什麼元一當初也幫過我們,救過大家。”說完人羣也有附和道,特別是小孩雲。
“不是我們不想救,這深潭一年四季冷若寒冰,跌入水中幾息之間必死,我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再說這夜晚有多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還想要我再搭上幾條人命?”
“可……”紅想極力說上點什麼,但欲言又止,只是狠狠的甩下一句:“你們不救,我去救!”然後氣憤的向巖洞之下走去。
人羣裡的雲也拿起弓,不顧身旁老媽子的阻攔硬跟了上去。木此時看了看首領,見其並沒有其他意思後,也快速的跟上去,三人就這樣慢慢消失在火光的照耀之中,融入那熒熒五彩的光亮之中。
“元一……元一…”紅在深潭邊向着水中大聲呼喊,腳剛一接觸到潭水就迅速回縮怒聲道:“今晚的水異常冰冷。”但她依然忍受着冰寒的侵襲走入潭水中,沒走出幾步,雙腿就失去知覺,癱軟在寒水中。
木一個箭步上去,把她抱起,但紅依然大聲的喊着元一的名字。
“紅,你還是小聲點,這夜裡…”木在一旁細聲說道,然後示意紅看看周圍。
“我們順着水流往下找找,說不定元一被水流衝到下游。水這麼冷,又不會水性,應該是嗆水暈死過去。”說完,紅快速順着流水往下游而去。
一路上紅都衝着小溪呼喊着元一的名字,漸漸離深潭越來越遠。
此時木在一旁又忍不住說道:“紅,你小聲點,我們離巖洞有些距離,如果元一沒有死,他早就回答你,就算沒死也不會衝得這麼遠,這溪水不深,又那麼多亂石。”
“我不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要找到他。”
“何必呢?就我們三人,雲還小,萬一出了啥事,難道你就能心安?”
“如果怕了,你可先回去,我覺得我做得非常值得。”“哎呀……”話還沒說完,只聽紅一聲高呼,向自己的腿部撫去,頓時嚇得面色灰白。
“是巖蛇!”木在一旁說道。倒是一旁的雲眼疾手快,搭弓上箭,“嗖”的一聲利箭飛出,洞穿正想再度襲來,全身紅豔異常的巖蛇七寸處,蛇身扭動盤纏幾下就不再動彈。
紅突然倒地,全身紅紫,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看着神情,非常難受。
木不敢待慢,直接抱起全身滾燙的紅往回跑,希望家裡的某種藥草能治療紅的蛇毒。一邊向身後雲說道:“緊跟我的身後,別再出意外。”
雲並沒有及時跟上,而是走到巖蛇旁蹲下,撿起一塊石頭直接向蛇頭砸去,幾下就砸爛蛇頭,鮮血直濺。
雲毫不猶豫的舉起蛇身,讓蛇血倒流,嘴巴微張,蛇血噗噗流入口中,咕嚕咕嚕吞下蛇血,一滴不剩才扔掉蛇身,奮力追趕木的腳步。
木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刻意等待雲的追趕,他還可以更快。
來到巖洞下深潭邊只聽見紅嘴裡呢喃道:“好熱,好渴,我感覺…我快要炸了。”木聽說過巖蛇,此蛇不會讓所咬之物立刻斃命,但會讓所咬生命體體溫迅速升高,到最後爆體而亡,然後再慢慢吞掉“獵物”殘體。
木急忙把紅放置潭水之中,雖然有些效果,但紅面容依然通紅,表情難受。
就在木想自己忍受潭水冰寒之感,把紅移至潭水更深處時,一個披頭散髮,全身赤裸的人從水中慢慢冒出,徑直來到紅的身邊,緊緊摟住紅的身軀,一動不動。
幾息之間,只見氤氳之氣升起,紅的臉色也迅速好轉,不再說胡話,看起來也不再那麼難受。
兩人彼此緊緊擁抱着,紅潤的膚色也漸漸恢復正常,水氣漸漸消沒,可以清晰的看到紅的俏臉正依附在元一的肩頭,好一晌才聽到紅有些虛弱的說道:“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我找遍小溪都尋不到你。”
“我被困在潭底,差點就出不來。”
“這潭水挺冷的,不過我現在不覺得,反而覺得很舒服。”說完紅有些羞怯的輕推開元一,整理自己凌亂的頭髮,然後向岸邊走去。
木與雲見到紅自己可以回到岸邊,倒顯得放鬆不少,好在有驚無險。木不自然的打了一個寒顫,笑說道:“這潭邊真冷,既然大家都沒事,先回巖洞吧,大家肯定都在擔心我們。”
可是元一卻一直悶在水裡不肯出來。雲立馬明白,在潭水邊摘了幾朵寬幅的枝葉扔到元一的面前,讓他可以遮羞。紅這才明白元一舉動的意思,有些尷尬的笑說道:“剛纔怎麼沒害羞。”
回到岸洞,料想着的擔心並沒有,只見一個個正呼呼大睡,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只有首領手持粗頭棒,身邊坐着那要跳潭的媽媽,兩個在小聲說着什麼。
當紅進入洞內時,原還溫暖的巖洞內,溫度快速下降,人羣開始騷動,最後實在感覺不正常,都清醒過來朝門口投來奇怪的目光。這沒有冷風灌入呀,怎麼感覺這麼冷。
隨着紅的步步深入,洞內的溫度還在下降,身體差的已經開始抖嗦,人羣有人喊道:“怎麼會這麼冷,快點生些火。”有人奇怪的跑出洞口,查看是否發生什麼反常的天氣變化。
不一會跑進來,驚訝的向大家喊道:“外面一點不冷,跟平常一樣很正常。”
那人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剛入門的元一、紅、木還有云,大家似乎明白這寒冷的原因來自哪裡。
“大家看着我幹嘛?我可什麼也沒做。”木也詫異的看着大家這奇怪的目光。“不信,你摸摸。”似要證明自己的無辜,木順手觸到身旁一部員的身體上,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
坐在洞內深處的首領快速向紅走來,這突然的舉動讓紅都有些不適應,後退幾步,但還是被首領抓住手臂。可首領剛一抓起就閃電般放下,迅速把手掌放到嘴邊吹着氣。
奇怪的看着紅,問道:“紅,你怎麼了?爲什麼你的身體如此寒冷?”
紅也很納悶,她真不知道自己感覺再正常不過的身體,父親一摸會說自己很冰冷,在心裡留下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怎麼了?
元一也不明白,在寒潭裡他只想幫紅解除身上的熱毒,並不知道這樣會讓紅的身體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一切都是在不明事理的情況下發生的,就算元一知道這是自己造成的,他現在也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紅,你能不能先到洞外去?”人羣裡一個凍得直哆嗦的部員,用着微弱的聲音說道,紅給了他一個狠狠的白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外走去。
“再多生幾個火推,木,你把你們出去之後發生的事情詳細跟我說一遍。”木、元一還有云都走到首領跟前。木開始述說之前的事情,可一旁的雲,身體也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他的身體跟開始的紅一樣慢慢變得紅潤,在雲身邊的木感覺熱氣襲來,室內的火堆隨着雲的呼吸起伏,在噗噗的跳躍着。
這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來,才還感覺冷寒如冬,怎麼一會又炎熱如夏,最奇怪的是那火堆上,顫動的火苗都引向雲所在方向,似是想衝過來。
這突然的火熱與外界的燥熱產生共鳴,要破體而出,身體還弱小的雲哪能經受這般磨難,只能勉強的坐在地上。
煅體之火越來越旺,讓他全身滾燙通紅。倏忽火堆之上,一術火苗竟然真的憑空飛竄而來,沾染到雲身上,頓時雲的體表猛烈燃燒起來,嚇得一旁的木與首領往後一躍,本能的怕那無名之火沾上自己。
人羣沸騰了,有的大叫,有的哭喊,有的燥動不安,紛紛往巖壁靠近。見到這觸目驚心一幕,很多都快嚇破膽。
對於火元一還是熟悉的,畢竟曾經化身過火麒麟。元一迅速下蹲,不顧雲身上暴燃的火焰,徑直抓住雲的手掌。在掌心處一劃,鮮血流出,冒着嫋嫋青煙。
元一迅速雙指封堵,如果此刻誰認真就會看到元一那化爲精團的雙指,正在往雲的體內輸送着什麼,可是此時都是驚弓之鳥,嚇得不敢往這邊看來。
在元一的努力下,雲身上的熊熊焰火正慢慢減弱,雲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那消失的火焰似是滲入雲的體內,躲藏不見。
久久之後雲才睜開雙目,眼透精光,微笑着向元說聲“謝謝!”剛纔雖然身處火焰之中,但發生的事情還是一清二楚,雲知道元一又救了自己一次。
看到依然活着的雲,大家心裡更奇怪,那麼大的火,不是應該把雲燒成木炭嗎?他怎麼還能微笑,怎麼還能說話。
雲從地面上站立起來,剛剛被元一劃過的手掌微舉,一束紅焰的火苗從掌心之中竄出,小手往前一扔,前面不遠處,一堆早已熄滅的柴火又重新燃燒起來,並且燒得更迅猛。
心有怒氣的紅憤憤不平的來到巖洞外,坐在岩石邊,看着身下寒潭,夜幕中點點熒光顯得很深沉,像是久經波瀾後的平靜。隨手撿起一顆石子,用力向身下寒潭扔去,也不見水花,也看不到波瀾。
紅又撿起一顆石子,往那點點熒光扔去,只見那漂浮在紅身前不遠的所有熒光都消失不見,這異常一幕被紅查覺,手掌運力,往前虛空一扔,這次沒有石子,但可見一顆顆淺白色的固體之物飛速而出,劃入虛空。
紅的周身冰寒異常,只是紅本身不能查覺。
當紅還想試試這怪異的現象時,洞內傳來雜亂的呼喊聲、尖叫聲。紅快速站起向洞內跑去,正好見到漂浮在雲手掌上的紅色火焰與爆燃的火堆。
部員看看雲,又看看紅,心裡卻暗暗在想,一個冰寒,一個火熱,今天晚上這是怎麼,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