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大雪中,鑄城與陽城的直道上,一騎快馬馱着獸皮大衣的女子,快速向前奔跑,深厚的積雪,讓駿獸的前行已經變得遲緩很多。
此女子正是離鑄城而去,向陽城進發的溫。長時間晝夜不停奔跑,讓她此刻感覺小腹劇痛,一道暖流從雙腿間滲出,已經把她身上厚厚的獸皮麻布衣物給浸染,她低頭看去,不覺後怕,眼淚在風雪之中迅速冰凍。
鑄城出來,她發誓不再爲生活中糟心的事情哭泣,她知道爲或那樣的人落淚是多麼的不值,然而此刻的落淚卻是爲她腹中的孩子,那還未成形的胎兒,爲自己的魯莽失去爲人母的機會,她可憐這個逝去的生命,惋惜失去的骨肉。
她不敢停留,沒有多少時間讓自己悲傷,她怕自己停下來就再沒有勇氣向前奔跑;她不敢讓自己停下來,是怕那寒風落雪把自己冰凍,她不敢停下來,是怕幾日一點草料都沒吃的駿獸會停止腳步,然後一人一獸都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中。
突然,駿獸一個踉蹌,連人帶獸向前滾落,還好積雪深厚,讓溫並沒有受到多大傷害。同樣一點東西都沒吃的溫無力爬起,倒在駿獸身旁,同駿獸的呼吸上下起伏,呼吸着那冰寒的空氣。
也不知道是何而來的勇氣,可能是憑着求生的最後一絲慾望。溫奮力的掙扎起來,直接在駿獸的喉頸處找尋到一處,用自己的牙齒,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撕開一個口子,噴涌而出的血液,帶着溫暖的氣息向溫口中流淌,她只是本能的、貪婪的向腹部吞嚥。
好一會才慢慢恢復氣力,已經成個血人。從撕裂的開口處咬下幾口血肉,溫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停留,寒風會夾雜着血腥味帶來很多可怕的獸類,此刻的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擋。
想到那個可怕的結果,自己會被野獸分食,她又重新振作精神,忍住腹痛,艱難向前步行。幸運的是步行在直道上,暴風雪中她不會迷路,只要走到路的盡頭就是她的家,她的歸宿,她在那裡可以重新尋回溫暖。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從白日走到黑夜,從黑暗摸索到天明。她不敢讓自己停下來休息一下,好幾次跌倒在積雪上,都怕有猛獸追來,只能竭盡全力的向前移動。很多時候無力感讓她轟然倒地,她苦苦支撐向前爬行。
還好寒風大雪,也蓋去她身上大部分血腥味。加之暴風雪中,獸類難以前行,都願意餓着肚子窩在洞穴中,待風雪小了再進行覓食,無形中又給這個垂死掙扎的生命一些時間。
又是幾個晝夜生死垂掙,溫看到了生的希望。蒙朧落雪中,遠遠看到那幾座高大的山峰,熟悉的高大城牆。她緊咬自己的雙脣,滲出的鮮血在她口中吞嚥,她只能讓自己變得更清醒,別最後倒在城門外,凍死在積雪中。
無力、睏乏、傷痛這些都積壓在一起,都不能讓她保持清醒,她需要不停的扇打自己漸漸麻木的腦袋,咬住自己的舌塊才能不被自己拖入昏睡、臨死的邊緣。
城門上傳來叫喊聲,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得救,她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積雪上,任由着大片的雪花灑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感覺很舒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自由,那厚厚的積雪柔軟的輕託着她,就像細小時媽媽的襁褓般,她再無需支撐起自己的眼皮,像一扇重重的閘門快速、重重的關起來。
迷糊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喊她的名字,有人在不停責罵着。早已失去感覺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一股股暖流正從口中流入體內,那顆即將停止跳動的心,慢慢有了熱度,重新跳動起來,身體各處痛感慢慢變得清晰。
此時,溫覺得好渴,感覺很餓,她想要再喝上一口那帶着涓涓暖意的駿獸血。果然,一道甘甜從她疼痛的脣間灌入,順着食道流入腸胃。
慢慢對身體的感知力又重新回來,她雖然只能靜靜的躺在牀上,但她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羣在忙碌着,她心裡清楚這些忙碌都是爲自己,她眼皮很想睜開看看這些關心自己的人,但無論如何努力都睜不開,心裡慶幸,自己沒有死,自己活了下來。
近一月的臥牀休息,讓她慢慢恢復耗盡的體力與精力,不管此刻她的眼皮有多不願睜開,她都要睜開看看身邊的那些人,她想確認還是那些熟悉的臉。
當她通過幾番的努力終於睜開雙眼,那房間裡的光亮刺痛她的眼睛,緩慢的適應中,慢慢清楚的看到面前的那張臉,用最微弱的聲音擠出幾個字“茹,是你。”
一直守候在身邊的妹妹茹,此刻終於見到姐姐甦醒喜極而泣,挺着個圓滾的大肚子向房間外走去,她開口叫喊着,通知城主父親與母親,告訴他們這個奇蹟般的好消息,她的姐姐,他們的乖女兒從垂死邊緣又走回來。
幾日後,薀終於可自行坐起,雖然還不能下牀活動,但精神狀態已經好很多。
見挺着個大肚子妹妹端着一碗獸肉步履艱難的靠近,她不忍想上前接拿,卻被喝止:“別,你傷痛纔好,千萬別動,我能行。雖然母親說我這孕相不正常,懷胎超過十二個月,但是我知道,這意味我的孩兒一定不凡。”
接過盛肉的食鼎,溫喝一口肉湯,出聲問道:“你不問我爲什麼要回陽城?”
“不用問,你回來就好。”
“有生孕,茹你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刁蠻任性。”
“姐,我們兩人以後好好照顧他。”放下食鼎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一月後,在黑城城主府廳中,空坐在自己的坐位上屏息靜氣、吐納養息,儲藏天地間的木元素之力,可是不管她如何思索着元一的話語,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還是很難做到,總感覺心中有一道怒火難以平息。
爲不讓兩城間血流成河,所有的努力付之一旦,空還是選擇默默忍受或對自己的欺辱。可是心中之恨卻難以平和,也就影響到了她修煉的速度。
正在空內心掙扎時,門廳外響起一陣人聲,或不顧盈的阻攔,直接闖入,來到廳堂中,笑着對空說道:“沒有什麼事,你們怎麼一個個這麼緊張幹嘛。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得獨自出去一段時間,鑄城就交由你們打理一段時間。”
“憑什麼讓我替你打理。”
“我們本就是兄弟之城,我不在當然由你們暫管。”
“你還是交給你的副手吧,我沒那個心思。”
“我此行是想去你們所說的天痕谷地,你們不是說那裡獸類很多,那麼危險的地方,我一去不返該怎麼,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你最好是死在那裡別回來。”
“就你人心歹毒。鑄城交給你,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最後我還想告訴你,你現在的聲音好難聽,那晚纔是最動聽的。”說着或開心的大笑着,拄着鐵柺飄然飛出廳外。
“你……”話音未落,突然忍不住開始嘔心、想吐,對着身旁乾嘔幾聲。
“城主,你不舒服嗎?”盈快步上前,關心問道。
“我沒事,休息會就好。”
“他所說那晚是什麼事?”盈好奇的問道。
回想起那晚的一幕幕,空心中怒火忍不住上升,向身旁的盈突然大聲道:“不該問的就別問。”嚇得盈只能是欠着身子,默默退出廳堂,留下空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單手不覺摸向自己小腹。
一個可怕的想法襲上心頭,空只感覺那是一個晴天霹靂,驚得她腦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