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屏幕上,記者舉着話筒,採訪着蕭先軍:“蕭董,前兩天你發出聲明,將會讓蕭陌接替你的位置,這是真的麼?”
“嗯。”蕭先軍沉悶的應了一聲。
“你怎麼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畢竟您還年輕,是不是太早退休了呢?而且蕭陌纔剛出茅廬,就接管風尚傳媒這麼偌大的一個公司,你就沒有一點擔心顧慮麼?沒打算給他一些實習歷練的機會麼?”
蕭先軍對着鏡頭,那臉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容,沉聲道:“蕭陌是我的兒子,我對他有足夠的自信。而且,我得要感謝之前,蕭陌經歷的某些事情。雖然並不愉快,但卻成就了我一個好兒子。”
之後的話,我便再也聽不進去了。
蕭先軍這口中所指的“某些事情”,自然是與我有關的。
成就了一個好兒子?!這句話可真的有待商榷。
我總覺得蕭先軍這話中有話似的,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
正雙眼空洞,盯着電視屏幕發呆的時候,我手中的遙控器被洛天佑給搶了過去。
他換了一個頻道,畫面切換到了一片和諧的動畫片。
我微微發愣,擡頭望向洛天佑。
只見他皺着眉頭,俊秀的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他將那遙控器一把塞到了洛小樊的手裡,淡淡的說:“你看動畫片吧。”
“可是我答應了讓嬸嬸看電視的。”洛小樊睜大了眼睛,一本正經的跟洛天佑說:“叔叔,你爲什麼要把遙控器從嬸嬸手中搶過來,你欺負嬸嬸!哼!”
“你這臭小鬼。”洛天佑挑眉,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嚇得洛小樊趕緊閉上了嘴巴,乖乖地不說話了。
“阿佑。”我在他身邊輕喚了他一身,提醒他不要嚇壞了洛小樊。
洛天佑輕輕的瞥了我一眼,又低頭對洛小樊說:“到了午休時間,你嬸嬸要休息了。”說罷,便拉着我,直接起身朝着樓上走去。
從樓下客廳,走到二樓的房間,整整一段路,洛天佑都沒跟我說話。
他只是緊緊地拉着我的手,走在我的前頭。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從他捏着我的那力道之中,察覺到了他的些許不悅。
回到房間,洛天佑鬆開了我的手。
我走到牀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目光望向洛天佑,帶着些許不解。
洛天佑將門關好,反鎖。
這才轉過身來,一步步的朝我走近,直直的站在了我的面前,黝黑的眼眸盯着我。
我的目光有些閃爍不安,本能的先要尋找依靠。
伸手抱住了洛天佑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肩膀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似的,擡起的手,在空中停滯了足足三秒有餘,才放在了我的頭髮,輕輕地摸了摸的頭:“別怕,沒事的。”
我一句話都沒說,而他就已經將我的心思猜透。
我擡頭,望着洛天佑,眼圈微紅:“我心裡總是很緊張……”
“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洛天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龐,如同撫摸一樣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似的。他的目光溫和,雲淡風輕的說:“是爲了蕭陌的事情,對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果然,不管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洛天佑的眼睛。
他真的是我肚子裡面的一條蛔蟲……
“蕭陌實在是太古怪了,而且他突然接手風尚傳媒……我有些擔心。”我皺着眉頭,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的顧慮。”洛天佑在我的身邊,很是自然地將我攬在懷中。他的語氣認真而肯定:“你別想太多,蕭陌他就算是掌握了風尚傳媒又能怎樣。我會保護你和孩子的,相信我,好麼。”
聽着洛天佑這貼心的安慰,我也努力的給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告訴自己,一切都是會沒事的,
但心裡的那塊傷疤,卻並沒有痊癒。就算一遍一遍的自我麻痹,但還是會隱隱作痛。
蕭陌和風尚傳媒,就像是一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爆炸,會將我們炸得四分五裂,無路可逃。
這種心臟吊在嗓子眼上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洛天佑輕輕地拍着我的背,親吻了我的額頭和嘴脣,好好地安撫了我一番。
我才暫時的平靜下來,不去想那些事情。
不得不說,懷孕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我的某些屬性,好像也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改變了。孕婦,好像更加敏感一些,而且思慮的也多。
雖然洛天佑一再安慰我,蕭陌那邊不會有什麼動靜。但我的心中總是會有一些不祥的預感冒出來,弄得我自己神經兮兮的。
就連我自己都意識到了這點影響,更別說洛天佑了。
和家裡人溝通一番,他們一致認爲,我需要一個平和的心態。
而在國內這個情況,我肯定是控制不住心思的。
洛天佑決定,帶我去法國!
的確,他也這樣做了。
當我坐在飛往法國的航班時,飛機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那地面上的萬家燈火,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在我的視線中,化作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我躺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問洛天佑:“我們突然這樣去巴黎,會不會太倉促了?”
“不會。”洛天佑迴應着:“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對法國很熟悉。”
“嗯?”我凝眉,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在巴黎住過一段時間,嗯,大概有的一年的時間吧。”洛天佑輕聲說。
“你在巴黎住過那麼久?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我挑眉,來了興致,側着身子躺着,面對着洛天佑,儼然一副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外面的夜色已深,但在這飛機上,一時半會想要睡着,還是蠻難的。
洛天佑也就緩緩地跟我講起了在法國的那段時光——
“我被養父母在地下黑市發現之後,匆忙送到了醫院治療。”說到這裡的時候,洛天佑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了一句。
我的眼皮跳了跳,我知道他是顧及我的感受,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難過的。欣慰於他的體貼,難過愧疚於唐有才曾經那樣殘忍的傷害過洛天佑。
“雖然說搶救過來了,但我那段時間很難從陰影中走出來。”洛天佑低斂了眼眸,眼底閃過一抹黯淡的神色。他說:“醫生說,我得了自閉症,很嚴重。”
自閉症……
我本應該想到這一層的,受到了那樣的殘忍的對待,他肯定也很難克服心中的障礙。
可是當“自閉症”這三個字,從洛天佑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的心臟還是猛地揪緊了一下,心疼的感覺在身體的每個細胞內瀰漫開來。
洛天佑扯了扯嘴角,繼續故作輕鬆的說:“不過還好,我的養父母沒有放棄我。他們先是帶我去美國接受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在美國那邊,喬納森醫生對我進行了長達兩年的心裡康復治療,效果還是有的。我肯說話了。但是療養院那閉塞的環境,還有白色的牆壁,讓我都很方案。喬納森醫生跟我養父母推薦,將我帶到法國去。他介紹了在法國米修莊園的米修醫生對我進行治療。我在法國呆了快一整年的時間,也漸漸的開始說話了。”
“你一直呆在米修莊園麼?”我好奇的問着。
“嗯。”洛天佑點了點頭,眸中帶着溫柔,伸手點了一下我的鼻尖:“不過,米修莊園很大。而且處於巴黎的郊區,離熱鬧的主市區比較偏遠,算是鄉下吧。我們這次去,就是要在米修莊園住一段日子,你可要做去鄉下的準備哦。”
“好啊。”我熱切的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對鄉下的興趣,比對巴黎主市區更加感興趣了呢。”
“凱旋門,香榭麗大街,埃菲爾鐵塔,巴黎聖母院……這些可都在市區。”洛天佑勾脣,戲謔的望着我。
“相比於那些,我還是更對米修莊園感興趣。”我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臉真摯的對洛天佑說:“畢竟,那裡是小時候的你生活過的地方。”
聽到我這話,洛天佑的眸中閃過一抹光芒,薄脣也不禁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來。
飛機在空中平穩的行駛了一十八個小時之後,成功在法國時間下午五點三十五,抵達了戴高樂機場。
我和洛天佑下了飛機,從出口緩緩地的拖着行李走着。
十八個小時的奔波,讓我有些勞累,在飛機上面根本就不得安眠。
洛天佑站在出口望了望,突然朝着一個方向揮了揮手。
我也順勢看了過去,瞧見了一個高大的法國女人,手中舉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中文字。分明就是“洛”和“唐”這兩個字。
“阿佑,那是?”我挽着洛天佑的手,輕聲問着。
“她是喬安娜,米修莊園的女主人。”洛天佑跟我解釋着說:“她是個很優雅善良的女人,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以前很照顧我的。”
“這樣啊。”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洛天佑之前聯繫了米修莊園,租下了莊園的二樓,時間未定。說是要根據我的情況來定。我也就隨他去了,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走到喬安娜面前,喬安娜很是熱情的跟我們打着招呼:“bonjour!”
我點了點頭,一旁的洛天佑微笑着回了她一聲,又用法語問道:“米修先生怎麼沒來。”
“這個季節,他正忙着在酒窖裡面整理酒桶呢。”喬安娜溫柔的笑着,那雙藍色的眼睛如同海洋一般美麗,讓人看着看着就容易沉淪於其中似的:“我來接你們去莊園。天佑,你的妻子真漂亮,你們很般配。”
洛天佑將喬安娜的意思翻譯給我聽了之後,我趕忙說了一聲“merci。”
跟着喬安娜一起走出機場,十二月份的巴黎十分寧靜,傍晚的天空,雲朵染上了絢爛的色彩。
將行李放在了車的後備箱裡,我坐在車子裡面,望着窗外那截然不同的異域風景,心情也不禁放鬆了許多。
巴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