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輕影也覺得這件事挺好笑的,之前和秦弈的交易走到死衚衕,雙方兩散;和大歡喜寺的交易也到了死衚衕,差點鬧僵。
結果突如其來的南離之變,秦弈這邊爲了小女孩,有了交易的餘地;大歡喜寺那邊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忽然不堅持要她雙修了,而是直接同意她去取得名冊來交換鎮運之寶。
一下子就變成了她兩頭逢源,找誰都可以。
但實際上她來找秦弈,就已經有了態度,秦弈感覺得到這種意味。
秦弈看了她一陣,問道:“那麼……你來找我,是覺得我比他們可靠,還是想我加碼?”
孟輕影輕笑道:“你說呢?”
“我認爲是前者。”秦弈淡淡道:“大事當前,若還爲了和誰交易更合算一點,要求某方加碼,算盡柴米油鹽,那是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媽,而不是我所知的孟輕影。你以山河氣運做傀儡,心中自有氣魄格局,並非那種斤斤計較貪小便宜的人。”
“真好聽。”孟輕影笑道:“這是故意挑好聽的哄我嗎?桃花男人?”
秦弈面無表情,把她剛剛說的話還了回去:“你說呢?”
孟輕影看着秦弈的眼睛,秦弈眼神毫無波動。
不但沒有說好話的意思,反而有些冰冷與防備。
他們本質上是敵人,能交涉是有合作的目標,因雙方的氣度而達成,不代表敵對屬性變化。
孟輕影終於嘆了口氣:“你倒是看得分明。大歡喜寺忽然鬆口,不知緣由,我總是懷疑他們心懷鬼胎,信不過。我也不要你加碼,因爲與你交易並不擔心被捅刀子。”
一個知道不會被對方插刀子,一個知道對方內藏大氣。
這是幾度爲敵幾番交涉,建立起的全新觀感。
偏偏他們纔是敵人,孟輕影和大歡喜寺那邊纔是盟友……信任敵人勝過信任盟友,也是一件很讓人嘆息的事情。
秦弈擡頭看看天色,已是晚間。大乾皇帝的大宴應該已經結束,此時多半又在宮中尋歡作樂。
那這個交易現在就可以進行。
孟輕影道:“說起來,我也算是雙管齊下,否則你要幫我做到這件事都有可能受阻礙,而現在大歡喜寺沒有阻攔的理由。”
秦弈點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你可以直接去龍氣那邊等着。”
孟輕影微微一笑:“希望你我的第三次交易圓滿成功。”
秦弈淡淡道:“我卻希望事不過三,以後不需要再與魔女做交易。”
“哈……”孟輕影笑了一下,卻也不在乎,很快消失不見。
秦弈看着夜空,暗自疏理整件事的脈絡。
孟輕影取氣運之龍,被宮中鎮運之寶所阻礙,要做的僅僅是把這個寶物拿走或者毀掉就可以了。這對孟輕影來說很不容易,對秦弈來說卻很簡單。
之前觀寂貪圖孟輕影的身子,故意守住了寶庫不讓她進,意圖勒索,孟輕影不肯,故而僵持。而這時候大歡喜寺同意她進了,她卻不敢了,覺得態度變得莫名,生怕有什麼鬼胎,於是來找秦弈替她進。
而秦弈只要隨便指鹿爲馬忽悠皇帝兩句,說因爲寶庫裡有什麼東西影響才使那龍氣凝固,皇帝必然會讓他進去檢查。大歡喜寺在大乾用的是政治性質的滲透手段而不是靠的暴力,當然無法公然阻止皇帝之命,他進寶庫太容易。
對於坑了這皇帝,秦弈沒有半點愧疚,他想幫助的是陷入大歡喜寺淫僧坑害的大乾民衆,而不是來給一個膨脹作樂的皇帝和頤指氣使的太子做臣子的。
大歡喜寺之所以遍佈大乾,就是依託皇室,如今糾纏已深,不但皇帝太子都信重,還滲遍了朝野,這國度不知有多少女子受害。不把這皇朝氣運坑掉,重換新天,又怎麼可能扭轉得過來?
不但要坑掉這皇朝氣運,還必須設法弄死觀寂,使得大歡喜寺在大乾羣龍無首,失去了組織力,纔可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孟輕影雖然沒有明說,她是必然支持弄死觀寂的,這魔女記仇着呢,怎麼可能忍得了打過她身子主意的淫僧?只不過她要看機會,不會盲目出手罷了……
但他此時也不敢隨隨便便下寶庫,理論上觀寂不會對他出手萬事大吉,可天知道里面是不是布了什麼陷阱,要給孟輕影吃的,自己傻乎乎去趟……
秦弈想了一陣,大踏步出了宮門,直接去找寒門。
寒門酒肆正熱鬧,可一見秦弈就立刻拉着他進了後屋,外面的客人都懶得管了。
秦弈奇道:“你幹嘛?我不搞基。”
寒門小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半天:“你和我家大王到底什麼關係?”
“……在邊境的事,怎麼你這在龍淵城開酒肆的都知道了?”
寒門笑嘻嘻道:“難道你不知道,邊軍飛鴿傳信描述了一個白衣金環的仙女?”
“這些人到底是報軍情的還是報八卦的?”
“沒辦法。”寒門小眼睛裡閃過一絲冷意:“你又不是不知如今大乾上層是什麼風氣……對美色的在意說不定遠超軍情。皇帝聞信都有想法了,是被周遭的大歡喜寺妃子撒嬌幾句,說那是邊荒之地大頭兵誇大其詞,才壓下了念頭。”
秦弈皺了皺眉。
明知道皇帝不可能打得動程程的主意,可聽着就是不舒服。大歡喜寺倒是在救皇帝命來着,他真敢去搜尋程程試試?
寒門笑道:“看你這表情,還說沒關係。”
“倒也不是你想象的關係……算了。”秦弈無奈道:“我跟夜翎倒是很有關係,借她的面子請你幫個忙可以不?”
寒門道:“爲什麼不是你自己的面子?”
秦弈怔了怔,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寒門拍拍他的肩膀:“你這人我順眼。你覺得算不上朋友,那是因爲交情是要培養的,就現在開始吧。”
…………
秦弈再度入宮,到了皇帝慣常作樂的宮室之外,裡面果然燈火通明,歌舞聲嬉笑聲飄在夜空,真有一種醉生夢死不知何世的感覺。
他嘆了口氣,對侍衛道:“秦弈求見。”
層層通報,裡面很快傳來皇帝的聲音:“快快有請。”
秦弈舉步入內,意外發現靈虛也在這裡,好像也是剛剛向皇帝彙報了什麼事。
見秦弈進來,皇帝便笑:“聽邊軍所報,仙長是真的法力非凡,所交皆是飛來飛去的仙人仙女,邊軍均道如今方信世上真有神仙。”
秦弈道:“靈虛道兄不遜於我。”
“誒,仙長過謙了。”皇帝笑道:“不知那個白衣金環的仙子,出自何處仙山?”
秦弈漠然道:“邊軍見聞有限,誇大其詞罷了。”
皇帝眼裡閃過不悅之色,旋又壓了回去,問道:“那此事另說。如今仙長已非南離國師,不知可有興趣做我大乾國師之位?”
秦弈瞥了靈虛一眼,看見他變得僵硬的臉色,灑然笑笑:“南離國師,於我本就不過是個掛名。秦某遠避仙宮,早已不問世事。”
皇帝臉色終於沉了下來:“願掛南離國師之名,卻看不起我大乾?須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萬道仙宮又豈能例外?”
真是膨脹得沒邊了……秦弈很懷疑再拒絕下去,他說不定都要說,不爲朕所用就要殺了。
無所謂,越作死越好。自己本也懷着坑他的心思,大家相看兩厭挺好的,不用揹負什麼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