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折騰太久,太陽已經西下,秦弈便住進了李青君給他安排的客房,整理思緒。
總覺得這個大比怪怪的,但又什麼都瞭解不出來。李青君楚劍天那表現是肯定不懂這裡的門道,要是懂,李青君早就說了,楚劍天也不至於還被鄭雲逸在那耍猴。
在他們看來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切磋,被人亂入之後擴大成了各宗大比,反正師門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沒什麼想法。
至於萬道仙宮和蓬萊劍閣是爲什麼接受別人的亂入,肯定是有考慮的,這個領隊肯定知道,卻不見人……
沒道理率衆先來這裡做東道主的情況還不見人,又不是在家修煉,裝什麼逼呢?其他宗門領袖來拜會你也拒之門外?不見的無非是他秦弈吧……
最氣的是,剛剛在其他弟子口中瞭解到,萬道仙宮的人還沒來。
墨跡什麼呢,人家謀算宗靈雲宗全來了,你們還在家裡喝酒嗎?就算是爲了熟悉環境,早點來不行嗎?真真是靠不住的一幫癡漢。
相處的時候覺得這幫人很仙意,真的要做起事來沒一個靠譜,怪不得宮主對他們蛋疼得沒辦法。
秦弈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想和流蘇商量幾句:“棒棒?”
流蘇有點慵懶地回答:“幹嘛?”
“這事兒你怎麼看?”
“吃着瓜看。”
“……”
“不好意思夜翎的姿態太有感染力了,被傳染了。”
“我不是問你看戲的姿態,是問看法!”
“沒有看法,我對陰謀詭計又不在行,真要在行了我會是現在這鳥樣?”
看來這貨當初真是被陰死的,秦弈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和流蘇相處以來沒見它對陰謀詭計之類的事情做過什麼判斷。它的常用理論是隻要你夠強,陰謀詭計都沒意義……結果自己不還是被陰死了嗎……
流蘇沒好氣道:“要我說沒什麼好想的,到時候管誰誰誰,一棒子掄圓了全砸扁就是了。真遇上解決不了的,天塌下來高個頂着,你區區一個騰雲修士,有你什麼事?”
“……行吧。”
秦弈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去尋找程程的身影。
他也知道程程不愛想這些事,不是程程不懂謀,而是程程對其他人類更沒好感,懶得替別人費這腦筋,再加上正和青君聯盟甩他臉色呢,所以乾脆都躲外面去看海去了……
這是一座普通荒島,距離大比場地焚天島約有數百里,蓬萊劍閣的人只是提前駐紮在這,不直接駐紮焚天島大約是爲了避嫌?雖然秦弈覺得沒什麼差別。
這座荒島有一片海灘,此時正值夕陽西下,太陽已經有一小半落入了海平面,海面上都是燦燦的鱗光,很是夢幻。常有海魚躍起,又撲騰落下,海鳥輕擦而過,又飛掠翱翔。在如今的騰雲修行看去,每一幀畫面都是道,冥冥有所悟,又不得甚解。
海浪聲,鳥啼聲,風嘯聲,交織在一起,又是一曲海天之音。
對於以音樂繪畫爲道的來說,或許觸動更大吧。
秦弈隱隱想得到,師姐爲什麼會駐留於此了,果然該是她雲遊之中會選擇短期停駐的地方。
或許自己滿腦子去解析什麼陰謀,確實也不利於道吧,在這種自然之美就在眼前的時候……就像早在仙蹟村草廬時與流蘇說的,世人滿腹心事,匆匆而過,忽略了太多,又談何尋道?而自己既入世間,紅塵沾染,也早就沒了當初的超脫,活成了自己曾經譏諷的人。
但不動腦子容易掛啊……這真是一個矛盾。
流蘇剛纔的慵懶,其實是在陶醉於自然吧?秦弈目光尋到了程程,她此刻也慵懶無比,正在看海。
她壘沙爲椅,法力護持,懶洋洋地躺在沙椅之上,迎着海風夕陽,很是陶醉。
一杯檸檬茶直接放在胸上託着,兩手扶都不扶,枕在腦後。“吸溜”一聲,茶水自動入口,程程舒服地嘆了口氣,眯起了桃花眼遠眺夕陽。
這該死的小資味兒,早在她聽香閣裡聽曲子的姿態就該看出來了……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她放杯子的方式……
秦弈目光僵硬地挪開,看見了程程數丈之外的李青君。
李青君也躺在一個沙椅上,杯子放了一下,又放了一下,來回數次,憤怒地丟得老遠,“撲通”落在海里,很快被浪捲走無蹤。
“師妹!師妹!我們烤了些魚……”遠處跑來幾個劍修,老遠揮着手喊。
“不吃!”李青君喊:“就是因爲魚吃多了吧!”
劍修們一臉的問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李青君意識到失態,恢復了平靜:“我朋友是女子,大家圍過來不方便,莫讓人笑話……那個,客房裡有位男客人,大家不妨問問客人要不要吃魚……”
劍修們有些悻悻,烤什麼魚,當然是爲了接近美人啊,可師妹心中雪亮,直接把話給堵死了。
攤上個聰明的師妹真是沒辦法……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位美人叫什麼名字,又拉不下面子死纏爛打,真是悲劇。
算了,去屋裡看看那位和大家一樣悲劇的舔狗兄吧,明明跟兩位大美人同行,連看個海都沒得跟,一個人在屋子裡可憐巴巴地發呆,太慘了。
“這位舔……哦,這位兄臺,吃魚。”
“客氣客氣。”秦弈笑眯眯:“蓬萊劍閣真是好客啊。”
“啊哈哈哈,那是當然!方圓萬里海域誰不知道我們蓬萊劍閣最講義氣!”
秦弈接過烤魚,倚在門邊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味道還可以……看來蓬萊劍閣長期居於海上,烤魚的工夫很到位嘛……
“秦兄,玩脫了?”
秦弈轉頭看去,卻是楚劍天靠在一旁石塊上,笑容有些揶揄:“風流不易吧?”
秦弈也笑:“是啊,受罰了,該。”
楚劍天道:“剛纔給你遞魚那位,我們大師兄,同輩之中最強者,已經鍛骨六層。”
“看出來了。”秦弈吃魚:“而且年紀還不算太大,一百多?”
“嗯,在師妹來前,他是天才。師妹來後,他就不算了。不過他覺得他與師妹最堪匹配,若他知道你和師妹的關係,你就可以看見什麼叫講義氣。”
秦弈笑了一下:“楚兄這是背後說人?”
“我說了,你與我有恩,提醒你一下。”楚劍天淡淡道:“我賣他又沒意義,反正輪不到我。”
秦弈道:“我倒是覺得,你們未必是喜歡青君啊,像你這幫師兄弟,當着青君的面還想去接近程程……你也是,感覺放下得真快。”
“愛美之心是天性,至於喜歡……”楚劍天擡頭想了一陣子,失笑道:“你認爲真存在連話都沒說過的愛情?無非是貪戀美貌,求而不得,化而爲執吧。就像師妹說她有夫君,真是大家都不信?不願信纔是真的。”
秦弈覺得有些道理:“楚兄這意思,是執念消了?”
“嗯,有一點這意思。”楚劍天道:“因爲我回頭左思右想,都覺得整個劍閣在秦兄眼裡成了笑話。”
秦弈搖搖頭:“倒也不會。”
“劍客終歸是用劍獲得別人的尊重,有了劍,別的自然就有了。”楚劍天笑道:“跟在女人背後師妹師妹的,便是秦兄心善不笑我,我自己也要笑自己的。”
秦弈偏頭看了他一陣:“如果你是道修,此刻估計有突破。武修似乎不這麼突破的,但我似乎覺得你與白天確實有些不同。”
“我們有劍心領悟,這就不足爲外人道了。”楚劍天終於從斜靠石頭變得站直身軀,抱劍行了一禮:“再次認識一下……東海蓬萊楚劍天,鍛骨四層劍修,希望大比之時秦兄賜教。”
秦弈還了一禮:“萬道仙宮秦弈,屆時請楚兄賜教。”
楚劍天奇道:“我以爲你會說,我打不過你……”
“武修切磋,未必要以修行說話。”秦弈笑笑:“蓬萊劍道,我也想好好領略一二……找找看,我是否也有可以領悟的什麼心。”
楚劍天哈哈一笑,拋過一瓶酒:“這回真正請你喝酒,別像之前那樣,說着喝酒都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鬼東西,喝酒就認真點。”
秦弈接過酒,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