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瞬間消失了蹤影,即便是以李三思澄澈的感知,也感覺不到對方一分一毫的氣息,人蹤全無,整個迴廊陷入死寂中去,宛如一個人獨處的世界。
如此可怕的靜謐,任何一個人,都會喚醒內心深處對幽閉和孤獨的恐懼,然而李三思卻絲毫沒有這類心理障礙,他知道對方是打開了隔音門,然後進入了劇院中,隔音門隔絕了內裡的劇院,所以強如李三思的追蹤,也無法找到對方的位置。沿着迴廊來到一肩外部鏤空雕花的門口,這個隔音門看上去似乎並無二致,然而仔細一看就能夠發現,隔音門的門鎖似乎並非完好,並沒有完全的鎖上,對方的行動相當專業,事先就在自己可能的活動範圍做了手腳,李三思不得不對對方的評價再高上了一層。
身後的迴廊突然有門打開,傳來一行人腳步的聲響,聽上去,這羣人的位置較近,前往的方向也是李三思所在的這個隔音門,李三思再不猶豫,打開門一閃身走了進去。
入目的場景讓李三思有些驚訝,華麗的油畫地毯,四周圍擁有着古歐色彩的裝飾和椅子,頭頂上是漂亮到奢靡的金色紋路,淡黃的燈光將這一切照耀得一些頗爲不真實,而之前進入的那個男子,早已經不見蹤影,這裡再並非迴廊那般幽閉,李三思可以隔遠偵查,相反這裡四通八達,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華麗的後臺。
李三思拿起旁邊桌子邊上的一支鍍銀酒杯,拋向前方一個岔路口的地板上面,哐噹一聲響起,聲音穿透岔路,迴盪在各各道路之中,同時他的感知發散出去,從回聲的震動中把握到對方正通過右邊的一條路,在幾條通道間四處搜尋。
他的身體化成游魚,悄無聲息的潛入右側通道。
安媛站在臺上,全場爆發出雷鳴的掌聲,然後就像是集體商量好了一般,所有的聲音又全部的消倏下去。
因爲沒有安裝任何人工擴音器之類的電子器械,所以音樂廳需要絕對的安靜,這樣的話,才能夠讓每一個人聽到音質最棒的演奏,這早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情,雖然這裡隔絕電話信號,不過每一個人都自覺的關上了自己的手機,保持着心態於最平和的境地,現場安靜的鴉雀無聲,彷彿在等待着安媛拉響小提琴的一刻。
而在這一刻來臨之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鋼琴的旋律首先響起,世界上最棒的音樂,是在大自然的包裹中產生的,那些清澈的湖中的游魚,那些閃耀在夏日微光裡花朵,那些飄揚在季風間的青草,還有那些未曾泯滅值得去記憶的情感,開始在這樣的旋律中於每一個人的心間復甦。
安媛的小提琴拉起,拉起的盡是飛迭的候鳥,拉起的是夏日盤旋於海岸不化的綿雲,拉起的是有着坡道的雲野小路,你和我騎着單車,迎着那些被風吹散草絮的悠然。
某個不曾去記憶的夏天,不論是在曼徹斯特的蘇格蘭草原,還是在北歐綿延不絕的紅楓林,亦或者是農村的一些田園稻麥間,我們都曾在這樣的音樂中,仰望那些藍色蒼穹和遠山,我們都曾捧起那些清澈的水流,嘗一口亦或者感受流過指尖的溫柔。
我們都曾經在那個不曾去記憶的夏天,將那些本應該刻骨銘心的故事,輕易的埋葬在記憶的海洋,而如今想起來的時候,卻是如此痛徹心扉。
安媛的小提琴震撼了全球無數個金色劇場中穿着高雅的人們,同樣的也震撼了此刻音樂廳的所有人。
生活讓人們麻木,生活也同時讓人們不敢去記憶,生活更讓人學會堅強和遺忘,讓人學會將悲傷隱藏,將笑容淡化成符號。
然而這一切的無奈,都在面前的音樂中,同化成爲了那股小提琴流淌的溫柔。音符中的安媛,純潔的好似天使,她披星戴月,纏繞無數光芒。她在治癒所有人內心的感傷,讓他們迎接新的希望。
前方現出一個十字路的通道,男子轉入了左側的道路中,李三思正準備從後追上,而右側的通道里則傳出說話的聲音。
“清兒小姐,DG公司這次來的是有名的製作人,他們表示對中國市場有着信心,並會有更多的在中國國際音樂家的演出,如果我們都能夠進一步的建立合作,那麼對我們來說則是有着莫大的優勢,還有這次電視臺,他們答應將我們企劃部投資拍攝的廣告先掛上去...”
說話的是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且他的目標似乎是一個叫做清兒的女子,李三思微微一愣,腳步頓住,然後打開走廊旁邊的一間雜物室房間走進去,透過隙開的門縫,看向十字的通道口。
女聲響起,卻讓李三思感覺到驚訝,說話的人,正是他很熟悉的林清兒聲音。
林清兒一邊說話,一邊和一箇中年男子出現在李三思透過門縫的視野之中,“嗯,如果真的能夠從音樂圈這塊打出缺口,那麼我們大可進入歐洲的市場中去,不過這些方面還要讓我今天和製作人談過再說,對了,鄭經理,這條路對嗎?我總覺得這裡較爲偏僻。”
鄭科連連點頭,“這個雙子塔裡面結構複雜,後臺更是繁複,很多地方都像是這裡般偏僻。”
林清兒和那位中年男子從十字路口的位置一晃而過,徑直走入了左側之中,李三思心裡面暗道這也太巧了一點吧,正想要從這個雜物間推門出來,就看到兩人走過去的通道口之後,緊跟着另一名男子,男子身法鬼魅,無聲無息的貼在林清兒兩人身後,而這個男子,李三思也在早上的那羣襲擊黃珊欣的男子中見過,正是那位穿着白色襯衣,和那位姓連的男子同爲一路的人。
李三思心頭沉了下來,難不成對方的目的,正是林清兒?
林清兒所處的這個圈子本就比較多的爾虞我詐,外加上她孤身一個女子,商場征戰或許沒問題,然而對於陰謀詭計,毫無經驗的林清兒則是完全無懸念的落敗。
李三思再不遲疑的推開門,追着對方而去,北貝無聲無息的跟在林清兒的身後,渾然不覺自己也已經被人給盯上。
李三思來到左側通道,這裡幾乎是一條直道,根本沒有掩體,李三思想要跟蹤對方,有很大風險,只要對方覺得不妥當的朝後一望,必將露餡。
身體左移,李三思探手而出,握住一個房間的門,然後一扭,幸運的是這裡沒有上鎖,一扭而入,進入眼前的是一間寬敞而狹長的練習室,裡面坐着幾個調試着自己手中風琴和樂器的女子,這些女子都是外國面孔,很顯然是在接下來的演出中甬裕安媛的演奏者,看到李三思的進來,女孩並沒有多少驚訝,依然我行我素的調試樂器,拉小提琴的拉小提琴,吹長笛的繼續吹笛,調整呼吸的繼續調整呼吸。
李三思更省去了解釋的麻煩,迅速沿着狹長的練習室,來到另一側的房門,隙開一絲縫隙。
林清兒和鄭科剛在這時候走過去。
不到五秒鐘,一直緊跟着兩人的北貝也隨之“滑”到門間。
他竟然將背貼在門邊上,換了一口呼吸,原來他一次追蹤,竟然毫不換氣呼吸,直到有一個可以緩衝的地方,才進行深呼吸繼續下次的追蹤,對方相當專業,然而屏住呼吸的北貝,在不經意間看到門口縫隙處一隻睜大的眼睛之中,那口用特殊手法憋住的呼吸,再也保持不住,一口氣噴了出來。
然而還不待北貝有所反應,房門中探出一隻手,橫抓住他的衣領,徑直將他整個人扯了進來。
林清兒突然停住,然後轉身,身後毫無一物,身邊的鄭科詫異的問道,“清兒小姐,怎麼了?”
林清兒愣了愣,“我總覺得,身後有什麼聲音一樣...”
鄭科心裡面有鬼,自然不會讓林清兒探究下去,連忙應道,”
我看沒有什麼嘛,沒時間了,安媛小姐的第一首曲子馬上演奏完畢,製作人方面時間有限,我們快過去吧。”
“哦。”林清兒點點頭,跟隨着鄭科繼續前進。
北貝發現自己的反擊在面前這人手上毫無半分作用,所有的攻擊,完全泥沉大海。
他的兩拳一射擊,面前的男子雙手揮舞化圈,自己就彷彿打入棉花中一般,消解於無形。
這般高手,北貝從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哪有他今早見過的那個在兩個女孩子旁邊的普通男子的模樣,在他的心中,全國格鬥至極的人物是什麼個水準,他早已心中有數,也同時知道無論任何人,在他那幾次攻擊面前,絕無如此輕鬆而悠閒的化解,這個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是南方拳術高手,還是北方赫赫有名的人物?
北貝攻擊無果,抽身而退,雙手在地上一撐,然後雙腳連環蹬出,企圖再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李三思單手伸出,將男子蹬來的腳背牢牢抓住,然後朝着自己這邊一拖,北貝就就如同一條在李三思手中任意擺佈的長鞭,來到他的身邊,然後被甩翻在地上。
北貝被摔得雙耳一陣嗡鳴,頭冒金星,然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李三思正面揮出的一拳,那是他昏迷時最後看到的影像。
那些原本在房間裡似乎無論任何事都不可能打擾手頭調音吹笛的西方女子們,在此刻很自覺的集體站了起來,縮在一個角落。
男子被自己打暈過去,李三思轉過頭來,不禁啞然,“你們幹什麼?”
衆多女子站在牆邊,紛紛將手舉起,做投降狀,而手中的各式長笛還一併握在手中,場面頗爲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