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人靜坐在高大建築上面。
那是距地面超過一公里高度的巨大建築的頂端——前文明太空電梯遺蹟。
諸葛雲不明白,爲何穿越了數百萬光年時空,又回到了地球上?
月光,從斜後方照到他的身體上,兜帽的陰影遮住了他半張臉。
白色鐵塔反射的月光分成一半黑一半白。
黑色的衣服,包裹着身體,像黑皮包着骨頭,形銷骨立。
他像睡着了一般,頭低垂着,一動不動地思考。
這個神一般強大的男人也曾是渺小的——命運像是在捉弄他,此刻,面前是滿目蒼夷的都市,身下是建築頂部的圓形通信塔的塔尖。
那場發生在距今400多年前的巨大破壞,毀滅了地球上的文明,連續47周的酸雨侵蝕塵埃雲也早已消散。
嘴裡的像鉛一般的味道似乎還在延續,這顆星球的文明的毀滅,是他乾的。
諸葛雲手掌中捧着一個發出淡淡藍光的小東西——看起來像是某種“苔蘚”類。
一整塊“苔蘚”就這樣在手裡慢慢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在這裡,也只能先吃它回覆能量了……”他喃喃自語。
神識展開試了一下,結果讓他很失望,只有方圓不到十米。
地表上幾乎沒有人類了,曾經的輝光文明,人類的榮耀與自豪,如今只能在地下殘存。秩序還在艱難中維繫,像破產的巨型屠宰場,等待宰殺的動物們失去約束,自由踐踏。
人類,只能像螻蟻一樣弱肉強食,每個人的命運也像螻蟻一般變得微不足道。
但是,他還是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站了起來,縱身躍下。
啵——!
半空中閃過暗色的漩渦,像星光閃爍了一下,從明亮歸於漆黑。
身體在空中變得透明,隨後,在空氣中原本鼓盪的靈力也消失無蹤了。
在他離去後,那個殘破得搖搖欲墜的高塔發出“卡啦、卡啦”的斷裂聲,跟着在不到30秒的時間內,轟然倒塌了。
·
受難日之後470年。晨昏流轉,這一天烈日當頭照,時值正午。
空氣中依然保留着淡淡的硫的味道,卻感覺不到什麼炙熱。就連太陽的熱度,似乎也降低了。
黃沙在曠野上時不時的吹過,幾個小沙丘上,居然長出了一些沙地植物。
要知道,這片不毛之地很久以來都不曾長過植物了,黃土被狂風吹到那些東倒西歪的前文明摩天大樓上,發出鬼叫般的“嗚嗚”聲。
這是一片幾近破碎的大陸最西邊的地方,人煙稀少,而且土地很貧瘠。
陽光照在一座被廢棄已久的小鎮上。
一位少年大口喘息着,腳步沉重,頭上戴破洞的雙耳帽,帽子上沿還耷拉着一隻髒兮兮的護目鏡。
身上包裹着用至少3件衣服縫補、拼成的單衣,單衣只剩下了一半袖子,幾道血痕在光着的臂膀上觸目驚心,手臂被太陽曬得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
他是一個常見的,這時代的村鎮少年。手上拉住一個小女孩,拼命的奔跑。
“呼、呼……哥哥,我好像聽到了聲音,是他們……追來了。”
機車的轟鳴聲隱約從遠處傳來,如怪獸嘶吼。
聽聲音估計離他們也不遠了,那是“烈焰團”的暴徒們,是來抓捕他們兄妹兩人的。
“呼——我們走小路,他們追不過來的。”
少年嘴裡含糊,但腳步絲毫不慢。
“放心吧,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一根寒毛的。”
那個少年嘴上說着,心裡卻相當忐忑,他完全沒把握能領着妹妹,逃出這片死亡之地。
“再快點,就要到了。”
少年也不回頭,急匆匆拉着妹妹鑽進旁邊的矮樹叢。
這些樹叢大多已經死掉了,植物下方,是被風沙掩埋的柏油路。
這路,已經看不到半點完好的路面痕跡了,斷斷續續的。路上有齊人高的已經死去的雜亂灌木,撕破了他的衣衫。
那小女孩約摸八九歲年紀,身上早就被劃出了數不清的血痕!
從少年跑來的方向望去,遠處正騰起一片塵土,看來他們很快就會被追上了。
一道耀眼的閃光,渾然從天空劃過。在不遠處的曠野中,瞬間迸發出了光芒,一個小黑點般身影在閃光後消失了。
“嗯!好像有個人在半空中?這,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看見遠處一塊屋頂的殘破鐵皮,漂浮在空中,又在幾秒後直直地跌落下。
“你看見了嗎?那個閃光。”他指着一個方向,轉身問妹妹,腳下的步伐緩慢了。
“什麼閃光?”女孩疑惑的問道,她顯然並沒看見。
她此刻睡眼迷離。
“呃,沒什麼,快走吧。”
少年加快了腳步,腦子裡卻還想着那個光芒,他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看錯了——他太疲憊了,他從昨晚就一直緊繃的神經,到現在有點撐不住了。
更遠處是滾動的雜草。
那少年手上抱着一個碩大的罐頭,罐頭的商標註明“0號豌豆”,下面的貼紙印着“33”這個數字。
這片地區的人幾乎都認得,這是一種真正用豌豆做成的罐頭,而不是在巨型培養皿里長大的植物,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得的。
罐頭是產自33號地區的地下農場,那是這方圓幾萬平方公里區域內最大的農場了。周邊有數個人類聚居點,當地人俗稱“罐頭城”。
那裡面遺留着一些前文明的設備,在西部大陸上,是爲數不多的幾家還在生產糧食的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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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少年手上的罐頭,顯然已經是過期一年的東西了。
“哥哥!哥哥……”
小女孩邊跑邊哭喊道:“我實在跑不動了!”
俏麗的小臉上,泥水混合着眼淚滑下,形成一道道痕跡。
“再堅持一下,就快到了。”
少年喘着粗氣,腳步依然絲毫沒有放緩。
他們兄妹都知道,如果被那夥人追上,要麼直接被殺死,要麼被抓爲奴隸,從此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
“咱們的車,就藏在那個水塔下面,有了那個,他們就追不上咱們了。”
少年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略微放慢了速度,拉住小女孩的手握的更緊了。
“前面轉過去就到了,我把它用氈布蓋起來了,你看,你看!”
前面其實什麼也看不到,這少年是用望梅止渴,激勵着妹妹。
再跑了一會,後面的塵土越來越大。“轟轟!”機車的聲音,清晰可聞。
同時,在他們前面一堆殘破建築旁,水塔的一角也隱約浮現出來了,隱藏在一所傾斜的5層樓建築物的後面。
“嗯?水塔上怎麼有個人?”
少年再次擡頭的時候,又像是看花了眼一般,但這次沒有時間仔細觀察了,逃命要緊!
可是,還沒等他們跑出小鎮,小女孩就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手臂被大塊堅硬的石頭劃破了,鮮血順着手臂流到沙地上。
“嗚嗚……”
她咬着嘴脣,眼圈通紅,強忍住沒有放聲大哭,但是哭泣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發了出來。
少年一貓腰,左手抱起了她的兩條小腿,把她扛起來,背在了背上。
“堅強,忍住!馬上快到了。”
少年腳步蹣跚,跌跌撞撞往前跑去,他本來也沒什麼體力了,現在卻還增加了一個人的分量,嘴裡還不住的安慰妹妹。
他準備穿過那兩排斷壁間的狹窄通路。
背後的響聲越來越近了,還沒等少年穿過狹窄的通道,耳畔傳來“砰、砰、砰“三聲爆裂的轟鳴聲,那是從破損的排氣管裡發出的爆炸般的聲音。
3架巨大的摩托車,噴着烈焰,伴着巨響,從路旁的煙塵中衝到少年身前,斜刺裡攔住了他們。
摩托車顯然是那種用拼湊起來的零件組裝的,形象各不一樣,但是,車身上都噴塗有火焰中骷髏的形象。
車上坐着三名騎手,前兩名高大壯碩,後面一個身材矮小,他們身上都有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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