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臺白色麪包車,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兩臺車都沒有掛車牌號,所以不能在交通部找到資料。不過沒有掛牌子的車在路上開往往會更引人注意找人在進入環線的主幹道走訪附近攤販,應該會有收穫。麪包車右邊被刮花的地方,是車子最大的標誌,走訪的時候一定要抓住這個標誌去問。
不過案件過去也快一個月了,說不定當初目擊這兩輛車的人員已經流動,或者是根本就想不起來有這回事——總之只能盡力地去找了,就算破案,大多數時候也逃不了盡人事聽天命的情況。
白領偵去向彙報情況,並且安排人員走訪,然後又討論了民工的案子。
一切事畢,她正從辦公室走出來,宣傳部的小陳急急忙忙跑過來,拉着白領偵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喂喂,小白,你手上管着那個幾個民工的案子嗎?”白領偵點頭,小陳又說:“出事兒啦!跟那幾個死掉的民工,同一個工地的人,正在市中心那兒要跳樓吶!說是那幾個人,都是修房子的時候,掉下來摔死的,要求工地老闆賠償,不賠他們就要跳樓!”
“什麼?市中心哪兒?”白領偵臉色大變,趕緊問明白了地點,帶着人開了車直奔現場。
等她到達現場的時候,已經有民警事先到達,並且在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救護車和消防車也到位了,地上正在準備充氣墊子。白領偵擡頭往那棟寫字樓一看,就看見幾個黑黝黝的大漢站在上面,樓頂吊着一條白色橫幅,用黑字寫着“跳樓討喪葬費”幾個大字,一個民警拿着擴音器,不停對樓頂喊:“上面的同志,冷靜一點!請千萬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白領偵對這樣的事情並不見怪,她當警察沒多久就遇到了好幾起跳樓討薪事件,都是來自異鄉的打工者,要過年了沒得到工錢,不得不有此一招。這些事往往都是在警察和媒體的介入之下,以老闆給錢瞭解。
只不過這個事件特殊一點,首先他們不是討薪,而是要喪葬費;其次,他們說幾個工人是打工的時候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摔死的,而法醫驗屍的結果明明顯示死者身上有多處“鈍器傷”,應該是被石頭或者棍棒一類的東西毆打致死。
白領偵又想起了之前在腦海靈光一現的那個“豬仔”的案子,這幫傢伙不會真的是那種惡性犯罪組織吧?總而言之先把他們弄下來,然後在帶回去慢慢問。
白領偵拍了拍一個民警的肩膀,問:“他們具體什麼要求?”
“要老闆賠錢,每個工人要賠五十萬。”那民警顯然已經跟上面幾個黑大漢交涉過了。
“切,一條人命才五十萬,太便宜那老闆了。”白領偵道,“他們老闆應該是泰和房產的董事長,打電話過去交涉了沒有?”
“還……還沒有呢。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不敢貿然打。”那民警吞吞吐吐地說。
“怎麼還沒打?怎麼辦事兒的!”白領偵言語微帶怒氣,“就算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難道就這樣讓事態僵持下去嗎?你看看周圍!”
寫字樓不算很高,那白色橫幅掛再上面,白領偵在樓底也能把上面的字看個大概。這棟不高的樓底下,看熱鬧的人已經站得滿地都是,嚴重影響了交通,交警大隊都加調人手過來了。
“打電話去問,先把人弄下來再說。”白領偵命令到。
“這……”那民警還是猶豫。
“怎麼,不知道電話號碼啊!在場的哪位同事沒在吳家手上買過房子?還要我來給你提供聯繫方式嗎!”白領偵她說着拿出錢包來,從包裡扯出一張名片,扔給那民警,“趕緊打!”
那民警只能接住名片,掏出手機來,要打又不敢打的樣子。
“小白姐,其實……不是沒打過,剛打電話過去,那邊說,虞局還在開會呢,這事兒等虞局開完會,跟吳老闆商量了才能決定,讓我們自己先拖着。小白姐,您是不知道那虞局啊,那對下屬可真是母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的,一個不高興,這輩子可就沒指望能出頭了。”
呵,白領偵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沒個有頭有臉的在後面擔干係,是沒一個幹出面的!
“她是管警局的嗎?她是管行政的!你的前途跟她有屁關係!你處處賣她面子,你以爲她會記得你?你想出頭想瘋了吧!”她一把搶過民警的手機,撥了名片上“泰和房產公司董事長吳泰”幾個字後面的那串電話。電話撥通之後,白領偵簡略說了兩句現場情況。
“……吳老闆,這可是你工地上的工人!不打算有什麼表示麼?”
“小白啊,這怎麼可能是在工地上摔死的?吳叔的爲人你也知道,要真是摔死的,我一定會給撫慰金!這幫混蛋是窮瘋了,纔來找我麻煩,你跟你那些兄弟可一定要幫吳叔擺平啊!時候我一定請你們兄弟喝酒!”
“那你也給個信兒啊,讓我們有理由把他們給弄下來纔是,我看,您最好到現場來,承諾你們一定會給喪葬撫慰金,這樣才能平撫那些工人的情緒啊……可不是嘛,鬧得厲害呢!電視臺都來了,好多攝像機吶!這你們要是不來,公衆印象多不好啊!”她剛說到這裡,樓頂上一個工人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站在上面大罵,人羣一陣騷動,白領偵趕緊把電話伸到人羣嘈雜的地方去,讓吳泰聽到吵鬧之聲。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吳老闆?好亂啊,您趕緊想法子吧,最好是到現場來!工人情緒激動啊,萬一真跳了就不得了了!最近你們工地出的事兒夠多啦!再不來,事情鬧大了,虞局也不好做啊!”
這句話果然靈驗,吳泰一聽到“虞局”兩個字,適才的油腔滑調立馬消失,換上了扭扭捏捏的語氣,最後他終於說:“那你先跟工人們說,他們提出的要求我都答應,我……我隨後就到,隨後就到!”
這孫子,就只會聽老婆的話!什麼時候他那個大名鼎鼎的官場“虞美人”不見了,泰和保準第二天就得垮!白領偵在心裡嘲諷了一遍。她把吳泰說的話告訴那個拿擴音器的民警,那民警趕緊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上面工人。剛剛情緒失控的工人才好不容易平靜了。
吳泰還沒來,白領偵的電話響了,她認的那是剛安排出去走訪的同志來的電話,趕緊接聽。
“小白姐,有發現!西環路,西四環這邊,景仁珍珠製藥對面,找到那兩臺車了!”電話那邊的人聲音急促,好像是剛剛跑過很長一段路。
“這麼快!”白領偵感嘆,明明走訪隊纔出動兩個小時不到,就有了發現!白領偵轉身要走,她跟一旁的民警說:“那邊是消防隊的隊長,你可以找他,我案子有線索了,我要先走了啊!有事找他!”
她連忙爬上車去,腳背把車門一勾,麻利地拉動檔杆,踩下油門,掉頭開往西四環,那兒離市中心大概兩個小時車程。白領偵性子急,她拉響警報,加足馬力,一路紅燈闖過去,愣是在一小時十分的時候飆到西四環景仁珍珠製藥場。
H市的城市道路是典型的環形放射式,二環以內是商業區,三環及以外是住宅區或者工業區。西四環尤其偏僻,到處都是大片的未開發土地。白領偵趕到現場的時候,發現打電話來的黃朝陽正守在一團焦黑模糊的東西旁邊,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警員,他們兩個是負責西四環這個方向的人。
白領偵從警車上下來,抓了一副手套,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旁邊,走近了纔看清,那是兩輛被燒的不成形狀的車,隱約還能看見車的輪廓。一股很濃烈的化學藥劑的味道迎面撲來,白領偵趕緊捂住口鼻。
她伸出一個手向黃朝陽招了招,然後用兩個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圈。黃朝陽立即明白過來,這是要把現場用警戒帶隔離起來的意思。他回車上去拿警戒帶,白領偵帶上手套開始檢查那兩臺車。
車裡空空蕩蕩。白領偵企圖打開車門,但是車門已經嚴重變形。車窗在小爆炸中全部破裂,一地的玻璃渣被火薰成墨黑色。她從窗戶小心翼翼地伸頭進去,往車裡張望一番,然後又把手伸進去,從大約是後座的地方摳了一塊黑色的東西出來。
燒焦的氣味薰得她有些難受,黃朝陽把警戒帶拉好,旁邊的警員拿了塑封袋過來,白領偵把那團焦黑的東西仔細翻看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一串鑰匙來,打開上面一把小水果刀,從那團焦黑上面刮下來一整片薄薄的東西。
她覺得那是什麼木頭。本來木頭的東西在這種大火裡肯定是會燃燒殆盡的,但是這快木頭貌似被什麼東西包起來了,所以沒有被燒成灰燼。她又四處取了些什麼東西,然後開始檢查焦車周圍的地面。
離車稍微有段距離的地上,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白領偵用水果刀挑起一點來裝進袋子裡。她想了想,趕緊到另一臺車子旁邊往裡一看,看到底盤上有一團隆起,她企圖把手從窗戶升進去,可惜手不夠長,夠不着那團東西。
“聯繫人過來沒有?得把車門剪開。”白領偵問黃朝陽,後者說已經聯繫了,馬上就到。白領偵聽了點點頭,就只盯着地盤上那團隆起,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