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桐覺察到凌靜瀟進來時臉色不似尋常。
於風華仍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模樣。
兩人進來見禮。
“以後在這裡,你們就叫我梅夫人好了。”蘇白桐穿着件淡雲色繡萬字流雲的緊身小襖,同色繡素枝的千折羅裙。烏黑的青絲看似隨意的綰起,插着支檀香木嵌寶珠的雕花簪。
手裡捧着茶盞,姿容挺拔。
於風華擡頭看着她,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
從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時,他就覺得她並不適合坐皇后這個位置。
先不說姿色方面,她在他們跟前,從來沒有以皇后的身份自居,這一點讓他極爲不解。
在所有人的印象裡皇后都應該是雍容華貴的。
可是她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樣清清淡淡。雙眸閃耀的光華就像陽光照射在湖面上,銀光閃閃。
像這樣的女子可以成爲紅顏知已,但如果把她放在後宮,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爲其他女子的眼中釘了。
蘇白桐將奇珍樓的事簡單跟於風華說了說,半個時辰後,奇珍樓的夥計搬來了一隻大箱子,裡面裝的全都是琴譜。
於風華挑出幾本來看了看,眼中驚訝之色越來越深,這麼多琴譜,竟全都是些珍惜的孤本。
“若是客人出價太低,就不要買出原本。”蘇白桐道,“只要找人另抄一本給她們就是了。”
於風華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凌靜瀟也對曲譜有些瞭解,幫着挑了不少出來,大多是適合女子彈奏的。
“十五那日宮裡酒宴不知皇上都要請些什麼人?”於風華問,同時看向蘇白桐。
蘇白桐低頭看着手裡的曲譜。並沒有意識到於風華是在跟她說話。
凌靜瀟只得接口道:“這也算是新帝登基後第一次大宴羣臣,四品以上官員都可以攜家眷前來。”
“這麼說到時會有不少女眷進宮了?”於風華再次看向蘇白桐。
他覺得這個皇后應該明白,這次酒宴意味着什麼。
做爲一個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位皇后。
想來朝臣們都是想要藉着這次機會,拼命削尖了腦袋要往宮裡送人。
蘇白桐放下曲譜,慢悠悠喝了口香茶,仍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於風華摸着下巴,思忖道:“都說女爲悅已者容,如此看來,明天香閣的生意定然也會很忙。”
蘇白桐微微頷首,“明天我們就都辛苦一下吧。”
“明天梅夫人也會來嗎?”於風華有些意外,宮裡要辦宴席,按說皇后也要準備安置那些官員女眷的各項事宜。
“自然。”沒有解釋,蘇白桐直接點了頭。
於風華更加迷惑了。
這位皇后看樣子好像自信滿滿,根本就不擔心皇帝到時會選誰家的女子進宮。
凌靜瀟覺出於風華的意圖有些不對。於是主動提出告辭。
蘇白桐也沒有留他,於風華搶先一步起身,“我去送送十殿下。”
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出去的背影,慧香低聲道:“奴婢怎麼覺得風華公子看着十殿下的眼神怪怪的?”
慧香並不知道凌靜瀟本是女兒身,所以於風華的舉動在別人眼中自然會變的奇怪。
凌靜瀟下了樓梯,身後於風華突然搶上幾步,一下子攔在了他的身前。
“你到底想做什麼。”凌靜瀟蹙眉望着他。
於風華瞪眼,“你少給我裝糊塗,剛纔在樓上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
“什麼話?”
“我問你什麼時候恢復女兒……唔!”於風華後面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凌靜瀟一把捂住了嘴。
“你想死麼……”凌靜瀟陰森道。
於風華嘴巴被堵住了,只能瞪着眼睛,使勁的搖頭。
奇珍樓裡還有不少夥計,凌靜瀟狠狠看着於風華這個大嘴巴,“亂說話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於風華眨着眼睛,一臉的無辜。
凌靜瀟這才放開手。
於風華大口喘氣:“你下手也太狠了,差點掐死我……”
凌靜瀟甩衣袖想繞過他下樓。
“哎。你別走啊,我的話還沒說完!”於風華一把扯住凌靜瀟的衣角,被他拽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凌靜瀟回過頭,看着狗皮膏藥般粘在他背上的男人,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我是認真的。”於風華清了清喉嚨,正色道,“雖然我自知身份配不上你,可是我不得不說,從你第一次壓斷我的腰時……我就看中你了。”
凌靜瀟擡手掩住自己的臉。
這絕對是孽緣!早知如此,當初在殺場上反正他也是破了戒,不如連同他一起殺了!
“於風華。”凌靜瀟好不容易纔找回正常的聲音。木臺見技。
“你終於要接受我了嗎?”於風華覥臉湊過去。
凌靜瀟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纔剋制住自己的手,沒有抽到他臉上去。
“你給我聽好了。”凌靜瀟一字一頓。
“是是是,十殿下您說,小的洗耳恭聽!”於風華馬上換了一副媚笑。
奇珍樓的夥計遠遠看到這兩人站在樓梯上,一人顏如玉,一人貌如花,可是那氣氛卻怎麼有種蕭殺的寒意?
能被楚子墨選中留在奇珍樓裡的人全都是有眼力的,見到這情景立即全都遠遠躲開,免得惹禍上身。
凌靜瀟甩衣袖露出纏繞在左腕上的佛珠,“小僧已是出家人,雖落紅塵,但已無更改。”
於風華眨着眼睛,歪着頭打量他。
“爲何不能更改,就算你把腦袋削成大鴨蛋我也有耐心等你把頭髮長出來……”
“咔吧!”一聲脆響,樓梯扶手竟被凌靜瀟一掌削斷。
於風華驚的白了臉,“你你你……你弄壞了樓梯扶手……你知道這是用什麼木製成的嗎,要花好多銀子……”
這根本就不是銀子的問題好吧。
凌靜瀟呆呆的站在那裡直視着於風華。
突然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也許從一開始,於風華就在裝傻。
要知道他可是夜夏國的小皇子,能在北番爲質,還能找機會活着逃出來,單憑這一點就能看出,他是個有心計的。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是不想明白。
凌靜瀟輕輕捻動動手裡的佛珠,“此世命輪已定,小僧命當如此,風華公子錯愛了。”
既然他不想明白,那他就要清清楚楚的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