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君眼中閃過一道驚訝,不過很快被她掩蓋了過去,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現在她明白了秦三代爲什麼說沒有贏也沒有輸,圍棋的世界當真可堪比一個小宇宙裡面森羅萬象,也許因爲今天的一盤棋她從此愛上了棋道。
本來看破不點破,大家不至於現在的尷尬,誰讓沈墨君不懂裝懂,懵懂無知使得氣氛有些詭譎,下去結賬的寧蘭回來,漫步於張鵬飛身側,說了聲爺可以走了,張爺大手一揮,又展現了曾經的從容。
上海是一座黃金名城,歷史稱作上海灘,沿海,交通縱橫,加快了經濟的蓬勃發展,是爲華夏經濟中心,有多少人爲了在這座城市紮根駐地,而放棄了本屬於自己的自尊和良知,又有多少人站在遙遠的距離,用深邃的眼神將目光聚集在此,這座沾染着血腥的城市牽動了太多人的心。
張鵬飛這天推掉了所有事宜,陪着秦唐他們安心的遊玩,馬陸葡萄藝術村、城隍廟、外灘,爬了上海最高樓東方明珠塔,雖然這不是張爺第一次上東方明珠,可每一次來給他的感覺都截然不同,記得剛入滬,人生地不熟,他就曾經在這棟塔的頂端迷惘過。第二次來,卻已是在上海灘站穩了腳跟,他站在塔頂目光眺望,曾發誓一定要讓這座歷史名城寫下他張鵬飛的名字。此時,他再次站在這座塔尖,終於品嚐到了會當凌絕頂的感覺,芸芸衆生都被他踩在了腳下。
那是一雙深邃的眼神,一雙孤傲的目光,寧蘭隨於三步之遙,眼中看不到繁花似錦的城市,容不下一眼看不穿的整個大上海,她的眼中似乎全是那個男人,爲他的喜而喜,憂則憂,他要腳下的整座城市,她便化爲世界上最鋒利的矛,無堅不摧,斬荊劈棘。
沈墨君是第一次踏上東方明珠,遙望眼下的大半個上海,街上的行人猶如一隻螻蟻是如此的不起眼,她享受這種在雲端的感覺,俯瞰腳下的一切,讓沈墨君那顆本就悸動的心再一次得到昇華,人或許習慣了俯視,仰望總是讓人疲憊。
“你看,下面的人渺小的不是成羣結隊,只能被上面的人無視”。沈墨君感慨,想到了小時候,想到了父親的吶喊,可處在上位的人無情的選擇了視而不見,或許曾那一刻開始,在她的心中已萌發了上位的思想。
秦三代離得很近,像是夢囈:“別人裝飾了你的風景,你同樣也裝飾了別人的夢。”
大與小是一種太客觀的東西,比較物不同所得到的結果自然不同,人不是站的高看到的事物顯得渺小,而是空間的距離,因爲足夠遠,所以會有視差感,對於處在幻想中的人,如果不是至親摯友,又有多少人的話她們能放在心上,秦三代已經仁至義盡了,多餘的嘮叨除了讓人嫌難以其右。
“沈墨君,我很鄭重的問你一個問題”。秦唐用餘光掃了一眼拉開了一段距離的張鵬飛幾人,很嚴肅的問到。
“公子秦,你嚇壞人家了”。美好的夢被現實拉回了距離,沈墨君又成了那個古靈精怪,有時候又喜歡玩手段的難纏人物,她的撒嬌似乎渾然天成,並不讓人反感。
“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那些小把戲別用錯了地方”。秦三代近乎不近情面,有些人喜歡蹬鼻子上臉,選而無視就是最好的利器。秦唐多情,情深似海;秦唐又無情,冷眼相待。
“我真懷疑你不是男人”。沈墨君氣鼓鼓的,眼神鋒利,天下間,多少男人爲了得到她溺死溺活,又有多少男人望眼欲穿,又不敢上前一步,身體是沈墨君自認爲最大的利器,無往而不利,儘管張鵬飛表現得落落大方,但還是在一瞬間被她看到了存在於他眼中的貪慾,遊牧之多驕傲的一個人,還不是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也只有這個在她看來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處在青春期不是應該對女人最感興趣時,何況是一個父母離異的孩子,不是更應該對於她這種成熟而嫵媚的女人動情嗎?可他卻像是無慾無求,有時候沈墨君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如果不是一定是性無能,否則又怎麼能對她視而不見,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沮喪過。
不過,女人是奇怪的動物,喜歡迎難而上,沈墨君有一雙迷人的雙眸,俗人所說的帶有詩意的眼睛,就算再絕情的人也不禁動容。她相信有一天秦唐這個文藝青年會透過她的眼看到詩和遠方。只是目前的秦三代尚沒有覺悟,一雙審視的目光炯炯,火熱而又冰冷。
“要問就問,我不是你的犯人,只是你的秘書,在人格上是平等的”。碰上如此一個極品的男人,沈墨君只能自認倒黴。
她的嘴脣微微翹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秦三代心中默唸阿彌陀佛,碰上這樣的妖精,真是需要莫大的定力。一根筋的男人,喜歡黑與白的天秤座,或許從內心中嚮往着一份純真,所以對於沈墨君之流,秦唐從心裡本能中帶着幾分戒備,他問她是不是嚮往那一小撮象牙塔頂端的位置?沈墨君像是漫不經心的迴應,說你能讓我一步登天啊!裡面有多少開玩笑的成分彼此都瞭然於心,不說那象牙塔的頂端遙不可及,秦三代自己都難以企及,何況有這個能力也沒有人會傻傻的爲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人平白給予,沈墨君只當成一個玩笑沒有放在心上。
“也許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不能讓你一步登天,但可以爲你架起一部梯子”。秦唐表情嚴肅,絕沒有半點揶揄的成分其中。沈墨君倏地沉默了,她不清楚這位至今琢磨不透的男孩子存着一種什麼心態?在沒有摸清楚之前,她不會輕易暴露心中的任何想法。
…………
那位從回憶中醒來的梟雄,從苦難而過,展露出那渾然天成的一種說不出的氣質,他並不偉岸的身子彷彿頭頂着天,腳踏着地,鐵骨錚錚。目光所過之處,似能看穿人的內心,能知曉草木的多情,眼神中像是蘊含着無盡的宇宙,廣袤而又深沉。秦三代很自覺的中斷了剛纔的話題,除了沈墨君的戒備,張爺的眼神同樣是一道利器,曾經許多人說如果眼神能殺人……原來到了一定的境界,或手或足,身上任何肢體只是一個動作都將是一大殺器,不一定能殺死人,但一定是一種威懾,一個態度。
家裡的老爺子就是一個用眼高手,平時喜歡拿目光審視,許多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都忌諱他那一雙飽經滄桑的眸子,彷彿直刺人的五臟六腑,看清你的心究竟是紅還是黑,張爺的眼神又與老爺子不同,一個是大道無風的內斂,一位是利刃出鞘的張揚,但不可否認的是大道歸一,條條道路通羅馬。
這一個下午,張鵬飛作陪,秦三代遊遍了大半個上海,他明白了這兒的人爲什麼從骨子裡的優越,按理說秦二世北方巨梟人物,秦唐從小的格局和眼界相比起同齡人自是高了一籌,可遊過了上海才知道什麼叫有錢人,他們最常見的一種彪炳自己優越的就是用一句方言:阿哩是傷海凝,讓許多漂泊在異鄉的外來者又自卑又無地自容。不過有張爺這位外來的上海灘梟雄人物作陪,就算再優越的上海人也不敢在這位天字第一號鳳凰男面前擺譜,從本質上說,強者爲尊在任何地方皆適用。
秦三代一直話不多,之前和沈墨君的話題也沒有繼續,這導致了女王級人物常常心不在焉,多次想提及又因爲顧忌扼殺在了搖籃之中。張爺除了對那位從小看着長大的秦三代理喻有加,對沈墨君這位傾城佳人同樣面面俱到,比起倒貼的寧家千金,張爺對兩人的態度可謂大不相同,一個是如沐春風,風度翩翩;一位是冷言冷語,說一不二。正是印證了那句古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不如偷不得。神不似卻形似。
半天的時間對有些人來說非常漫長,如對戀人的思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對大多數人而言,在於生命的總和相比,半天真的不長,一恍惚而過,似乎什麼都沒留下,時間已悄然流逝,秦三代選擇告辭,張爺摟着他的肩盛情挽留,秦唐執拗不過,只能客隨主便。
車隊重整出發,之後停留於一處雜質建築羣下,房屋不高,卻玲瓏有致,建造的頗爲講究,此處別院幽靜,來往的人並不多。秦三代有所見聞,暴君不時也會去這樣的地方,被人所稱作的私人會所,一般的會所用作賺錢,而有些會所是聚集人脈的最大利器。一條關係網錯綜複雜,最後化爲的同樣是錢,而且是一隻會下蛋的雞。
以張爺如今在上海的地位,會所的大門與自家的大院又有何區別?可情景並非如此,張鵬飛在門前下了車,不等門衛開口,車隊掉頭只在少頃間便已離去,寧蘭挺了挺身板,於鳳凰男身後,是有驕傲。他爸不是沒有裡面的會員卡,她以前也進去過,但那時刷的是卡,而今天張爺刷的是臉,一向以嚴謹著稱,無卡連蒼蠅都難入的神秘會所門徑,只用一張臉隨意出入尚帶着幾個外人,即便遠在北方隻手遮天的暴君都難以左右,更不曉說那位在江浙求學,有點虎逼的上海暴發戶,他老爹爲求一會員卡開出了天價而求之不得,門裡門外,如圍城分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