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在原則上,秦二世並不是個會退讓的人。比如那條狗鏈,許多人以爲他只是純粹的喜歡,其實是他一個最好兄弟的遺物,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所以即便是媽,也對此無可奈何。
秦二世嗑着瓜子,繞過了狗鏈的問題,問媽什麼時候開飯,餓死了。老太太手持佛珠,正閉目養神,突然睜開眼,道餓不死你,我給寶貝孫子燉的老母雞湯還差點火候,再等二十分鐘。
自從老佛爺下山,老爺子在公衆場合基本不發表意見,給足了老太太面子,或許是爲了那青春的三十年。
老太太沒有選擇離婚,而是選擇離家,因爲心中有情。老爺子沒有再娶,是爲有意,分別三十年不過造化弄人,即使我不在,依然每日在佛前爲你祈禱,願你畢生平安健康,快快樂樂。
晚飯其樂融融,老太太雖說世故刻薄,但大家庭畢竟熱鬧,她心底也喜歡這種類似三代同堂的氛圍。吃完飯,幾十口人先把房間敲定下來,然後搓麻將的搓麻將,打牌的打牌,一羣女人分成幾波聊着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臘月二十八,除夕前的最後一天,今天是秦氏舉辦的年會,對於一些大家族都會舉辦這樣的宴會,用於在秦氏這艘航母上的人與事。
首先來拜訪的是總公司經理級別以上,分公司不過負責人一人才有進秦家大院的資格,然後是一些生意場上的夥伴,當然最後出場的是東三省地面上的官老爺,他們不過請了個安又離開的迅速。官場之人向來小心謹慎,他們懂得韜光養晦的道理,一個人太跳,遲早會有天收。
張朋飛,南方新貴居然出現在了北方梟雄秦二世的年會上,不過驚訝過後釋然,張爺以前只是暴君的小馬仔,來請安並不爲奇。
與張爺同來的有他的義子阿生,還有身皆秘書和助手的沈墨君。經過精心打扮的沈墨君無論站在哪兒都是焦點,即便是一羣在商場上縱橫的人物,見慣了各色美女,初見沈墨君不得不露出幾分驚豔目光,但相比許多人,他們更懂得收斂自己的目光,在取捨之間,分寸明確。
張爺先給二老行了禮,又招呼義子、沈墨君見禮,阿生模樣不改,心性卻有了一些轉變,上次見到秦三代鋒芒畢露,主動邀戰,眼裡揉不得半分沙子,今天來,神情依然高傲,禮數卻是周全,看來在張爺的**下,這人倒是有所改變。沈墨君盈盈一福,道了聲老佛爺好。老太太輕咦一聲,好俊俏的丫頭。
給二老請過了安,張爺看了一圈,只見暴君躺在沙發上閉目,旁邊的中學教師在給他揉太陽穴。往前走了兩步,一稽首喊了聲大哥。猶如石沉大海,未得迴應。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阿生化掌爲拳,手中青筋暴起,跟在身後的沈墨君咳了兩聲,張爺這個義子忠心有餘,沉浮不及張爺之萬一,也不明白爺爲何將他帶來,稍有不慎,恐怕連骨都難尋。
喜愛一個人也許有理由,也許毫無道理。張朋飛一直未婚,只有阿生這一個義子,他生性多疑,信任的人寥寥,阿生算得上一種寄託。
來了,找個地方坐吧!約莫一分鐘上下,暴君纔開了口。張爺放下手,說了聲謝大哥。
旁邊親信附耳,暴君攔下了張朋飛問,那是你帶來的人,他一指正是阿生。說爲義子。
來人,拖出去,讓他知道知道我秦某人的手段。張朋飛問大哥這是何意?暴君不答。旁邊沈墨君挨近三言兩語道明,讓張爺不可意氣。
張朋飛心下罵了聲白癡,死有餘辜。卻言不由衷,求大哥給他一條生路。秦二世閉上了眼,懶得多說。直到開飯時,阿生才一瘸一拐的回來,他欲開口,張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說了吃飯兩個字。
吃過了飯,聽說暴君爲哄老太太開心,請了各地的花旦來大院給老太太唱大戲,四合院雖然寬敞,但用作戲場子似乎有些擁擠,衆人移駕進了一棟白色樓房中,房屋高十米,中間全部鏤空,場地寬大,連戲臺子都有。這是老爺子專門爲老太太建的戲園。他不愛戲不喜歡戲曲的喧鬧,但老太婆喜歡,他相信老太太終有一日會下山,有一天由他陪着,看一出好戲。
只是沒想到時間會來的那麼晚。
戲臺的下方,桌椅基本拼湊而成,只有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有被老太太拉着的小猴子那一張是老秦花了大代價買的大檀製造,據說一張桌椅可以媲美暴君的一輛座駕,奢華是有,內涵看不出,深色的大檀桌椅看上去和普通街上叫賣的桌椅並無太大區別。老太太更是對他怒目而視,說他花這個冤枉錢幹嗎?
老頭子含笑不語,在即將入土的年紀裡,我能爲你癡狂一回,這就值得!
在老太太身上,暴君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錢財,包括京劇、越劇、黃梅戲、評劇各大劇的花旦都被請了過來,臺上爭相鬥豔,各出其招。一直到了半夜,各路人馬才停歇。老太太聽得如癡如醉,笑靨如花,有時也會跟着哼上兩嗓子。
平時這個點她早休息了,今天興致高昂,毫無睡意,可苦了一幫子社會精英,上了年紀懂戲的還好,剛涉及的真是雲裡看花,兩眼一抹黑,問題是還不能早退,秦二世是有名的孝子,誰不給他媽面子,他能給你面子。一直熬到了半夜,總算清淨了,老太太卻不想睡,問這就結束了?
老爺子都忍不住插嘴,說時間不早了。秦二世難得看老太太有此雅興,說要不再讓她們唱兩曲?
老太太說算了,她們也挺辛苦的了,讓她們卸妝洗洗,今天就在山上睡吧!
奶奶,要不我給你唱一曲?秦唐還真會京劇和越劇,他知道老太太愛聽戲,就專門學了一段日子,雖然比起大家不如,重在一份情意。
老太太一聽眉飛色舞,寶貝孫子要給她唱戲,也不枉老太太平日對他疼愛。
秦三代沒有換衣服,更沒有化妝,名角兒別看在臺上風光,其實那妝上與下極其繁瑣,而且很不舒服,時間也晚了,他上臺純粹助興而已。
“問曉來誰染得霜林醉,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總是離人淚千行。成就遲分別早,叫人惆悵,系不住駿馬兒,空有這柳絲長。
驅香車,快與我把馬兒趕上,那疏林也與我掛住了斜陽,好叫我與張郎把知心話講。遠望那十里亭,痛斷人腸”。
一曲《西廂記》唱的肝腸斷,老太太才知小猴子用情已深。直通沉舊夢,愛恨兩不分,石橋殘斷處,誰是擺渡人。
秦三代下臺問:奶奶,我唱的如何?老太太點點頭,我寶貝孫子當然唱的好。還有沒有人要給老太太唱一曲的,沒得話就散了吧!
老佛爺,既然秦公子唱了曲京劇,墨君給您老來個越劇,全供老佛爺一樂。
沈墨君上臺,沒着急開腔,和着笛子,彷彿將衆人帶入了一個依山傍水的環境。
“泛泛淥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隨風靡傾。芙蓉含芳,菡萏垂榮。朝採其實,夕佩其英。採之遺誰?所思在庭。雙魚比目,鴛鴦交頸。有美一人,宛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爲樂方”。
越劇相比於京劇,要直白一些,說唱更多。就連一些不懂戲的大老爺們也不由鼓掌,有美一人,當絕世,如仙子臨,讓我等這凡夫俗子爲她歡呼。
老太太讚歎:世人論人間之絕色女子,以花爲容,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此女子當屬人間絕世。只是看着應該比小猴子大不少。
老爺子橫了她一眼,說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思想,也有屬於他們的際遇,你少插點手。給予,讓多少年輕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覺得啃老是應該。老太婆,你這麼護着,小雛鳥飛不高。我們遲早要入土,哪護得了一輩子。
老太太瞪了回去,說我樂意咋的?像你們一樣冷血啊!
在沈墨君的收官中,許多人津津樂道,有美一人,融化冬日之冰雪,如春生,綠意盎然,懷春之初。
結束後,該走的自然要走,包括張爺也和暴君告了別,住進了一家星級酒店,一回房間,就是兩個巴掌抽在義子阿生臉上,怒罵不已,說他簡直是豬,不帶腦子。他出來前怎麼囑咐的?
張爺當時可不願帶阿生來,就知道這未雕琢好的玉難入別人法眼,阿生哀求,他心一軟,險釀成了大禍。
“爺,阿生還年輕,吃點小虧也未必是壞事。不過這次北上,從阿生的動作中,暴君肯定看出了些東西,爺應該下決定了”。沈墨君對張朋飛眼神相對,沉思後說道。
阿生冷哼一聲,道了聲狐媚子。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漂亮的女人很危險,他曾提醒過義父,可一世英名的南方新貴被這女人惑了心,難辨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