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有才一邊閒聊,從兜裡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煙,抽出一根遞給秦三代,尷尬的笑笑,是怕這城裡來的娃看不上,秦唐溫和的笑笑,接過放進嘴中,他平時口袋裡不放煙,因爲一個人的時候極少會抽,今天袋裡還真有兩包,臨行時遊牧之給他的兩包,中國的人情世故一是煙;二是酒,早已成了文化,久經沙場的遊牧之很懂裡面的彎彎道道。
沒成爲習慣,秦唐一時沒想起來,這會正派上用場,遊牧之給的煙非等閒,精裝鐵盒外面似乎是鍍金的一層亮黃色,豔而不妖,他拆開包裝,將一根遞到範有才手中,順帶着將一盒扔到了桌上。
老範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捨得馬上點燃,從自己煙盒中抽出一根紅旗渠,開始了吞雲吐霧。
依然是範有才在講,範大強的不幸,因爲天寶的失蹤,夫妻兩尋遍了所有了角角落落,卻沒有任何音訊,天寶猶如人間蒸發,和那年靈兒一模一樣,其母因此抑鬱寡歡,每天以淚洗臉,最後生了一場大病,花掉了家中大半輩子的積蓄。
而範大強私及幼子不願放棄,在一次又一次打擊拐賣兒童的案件中,親生的孩子沒找着,家裡缺迎來了另外兩位名義上的子嗣。
一名是當時十一歲,現今十三歲,被範大強放在小學重新開始的少年慣偷範天意,當然這是後來範大強給取的新名字,儘管十三歲了,不過還是小學三年級,畢竟沒打下基礎跟不上。
另一位只有六歲的兔脣範天晴,尚處在幼兒大班。
其實範大強救下的兒童遠不止於此,有些找到了生母皆大歡喜;有些則被認領了也有個好了開始;另一些被送進了孤兒院。範天晴小姑娘膽子小,一進孤兒院就嚎啕大哭,又因爲兔脣,幼兒園的小孩子不喜歡和這位自閉的孩子一起玩耍,範大強的妻子鄭氏去孤兒院看過幾次,因爲自己孩子的丟失,一份深深地母愛牽引着這位母親將孩子帶回了家。
說起範天意要喜劇話很多,小小年紀學了身精湛的扒技,其實也能理解,那時候若不好好學,老大絕不會輕饒了他們,被範大強救出後,送到孤兒院的第三天小傢伙溜了出去再沒有回去,一個人在公車上開始了竊包行動,不幸被眼尖的羣衆發現,若說這人五大三粗還真不見得有人見義勇爲,偏偏範天意瘦弱不堪,範大強趕到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顯露出他的失望,對範天意的怒其不爭。
然而被送到孤兒院的第二次,範天意又溜了,直到第三次被範大強逮住,他決定將這孩子帶回家好好管教,爭取能去了小傢伙身上的躁動,也給天晴找了個伴。
要說這幾年對於範大強一家絕對是致命的打擊,爲找天寶耗費了太多太多,加上鄭氏身體每況日下,家裡頓時緊吧了起來,現在又多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比一般的村民更是拮据,但孩子的需要,兩人從沒有拖欠。
範有才不禁感慨,都說好人有好報,老天有時候也不見得睜眼。
不及感慨太多,老母雞燉好了,整整一罐,散發着濃濃香味,範有才連聲招呼,取了家中自釀的麥子燒,給秦唐倒了一杯。
秦三代借花獻佛招呼着嬸兒一塊,老婦笑了笑沒有答應,如果說回頭會指着範有才的鼻子罵,那是家中生蛋的老母雞,每天一個蛋用以補充小豆豆的營養,這會兒是給足了家中男人的面子。
“叔,也不算太晚,要不叫豆豆出來吃點接着休息”。秦三代道。
這正合了範有才的心意,要說家裡有好東西,兩老可以忽略了自己,但小豆豆一定被他們惦記在心。
小傢伙想的很可愛,看到家中出現了外人很怕生,躲在爺爺身後,不時探出頭來看個究竟。秦三代深諳人心,陪着躲了一會貓咪小傢伙似乎不如之前的不堪,終於敢於嘗試着向桌前移動,下一刻就被桌上的雞肉吸引住了。
有些人可能理解不了,因爲很多東西在平常你都唾手可得,還有一些人總盼望着過年,那一刻可以閤家團聚,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肉,簡單而又平和,真實的情況並不簡單。
在外打拼的孩子,有的忙到難以回家;有的不捨得高昂的車費,只有到過年咬咬牙關回去了。
大魚大肉的日子對於小豆豆何嘗不是一種奢侈!
小傢伙眼巴巴的望着,又擡頭看了眼秦三代,秦唐溫和的笑笑,範有才沒有立刻讓小豆豆上桌,帶到了秦三代身邊讓他叫叔叔。
小豆豆有些害怕,膽怯的喚了一聲叔叔又躲到了爺爺身後。
“小豆豆,今天叔叔來沒有給你準備禮物,這是叔叔的不對,這兒有點事豆豆拿着看喜歡什麼,自己去買好不好”?秦三代沒有給的很多,如果小豆豆沒有出現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給,有些人人窮脊樑始終堅挺,小傢伙的出現,正好彌補了範有才殺雞引得秦唐的愧疚。
當晚,範有才醉倒了,頗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秦唐走在街上,冬日的夜風寒冷,經過大戲院時,遊蕩者老丁沒有在外破口大罵,傻人心中未必傻,也許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奠基儀式定在第二日朝九期間,遊牧之作爲老總沒有去的太早,或許是國人一種潛在的習慣,最後出的總是BOSS。經人介紹,秦三代見到了範村那位不請自來的第一傳奇人物——範春喜,他點頭哈腰伺候着旁人另幾位鄉里及縣裡的同志,最大的是一位管教育的副縣長,如果不是聽說曙光來自於大城市杭城,只怕這些成了精的傢伙也沒那麼積極。
按說秦三代早已練就了喜怒無常的境界,可昨晚聽範有才嘮叨了半宿,想到夜色下游蕩者老丁聲嘶底裡的吶喊,怎麼都愉悅不起來,甚至那副看着溫和的面孔,覺得是這般醜陋。
在中國的大環境下,秦三代深知獨善其身不易,但前提得對得起養你的這方土地,更要對得起這方土地上的人,鄉親們能吃飽了,能穿暖了,存款上有些結餘了,溫馴的勞苦人民並不需要你兩袖清風,殺雞取卵,又於心何忍?
範春喜的來意,秦唐在旁邊聽的清楚,範村轄區有兩砂石場,鄉里有個磚窯廠可以利用宏觀調控低於市場的價格給曙光建築隊隊提供原料,遊牧之是什麼人,**湖了,這砂石場、磚窯廠如果沒有範春喜這個利益鏈的關係,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不過他沒有反對,當然也沒有立刻接受,身爲一個商人,不可能將本土勢力的地頭蛇得罪個徹底,但也不可能任由別人拿捏。遊牧之做事,自然有他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