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害怕瘋子,選擇繞道而行,秦唐沒有,站在老丁身邊,晃了晃兩壺清酒,指了指戲院裡間,遊蕩者老丁顯然認識秦三代,對於他的再一次出現,有些意外。
站在山下的人喜歡仰視山上的人,而在山上的人往往眼高於頂,這位從大城市來的老闆於他這個流浪者怎麼看都無多大交集,結局出人意料。不過對於老丁,他考慮的不多,有吃有喝即可,閒來無事罵罵人,一生還有何求?
如果老天開眼,只希望範天喜能先走一步,等他去了下面能給女兒一個交代。
範有才的謙讓是一種農村式的卑微;遊蕩者老丁的坦蕩,有肉吃肉,有酒喝酒的作風,則是一種得過且過,放縱式的生活。
“老丁,明天我就要走了,這次一別下次見面就不知何年馬月了,我讓人在有才叔家存點錢,以後讓他照顧你的起居,我知道就算我做的再多,你也不一定能開心,可有些事情我一個旁觀者的確愛莫能助”。秦三代像是在和遊蕩者老丁交流,可老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彷彿完全將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與其說是給老丁一個交代,不如說是給自己的內心一個交代。遊蕩者老丁是千千萬萬被資本掌權者迫害的一個縮影,與他同樣遭遇的又何止其一?
秦三代不是沒想過反擊,他要走的就是一部抗爭史,正如古人所言:百無一用是書生,離開了老秦家他不過是一個比普通人多了點兒錢的暴發戶,根基不深,能力有限。
老爺子果然是個有智慧的人,想要乘風破浪,娛樂圈可能是個不錯的道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又豈在乎在風尖浪口獨舞?
“老丁,我想好了,沒人願意在這個洪流亂世中掙扎,我願化作一炳利刃,在巨浪的洪流中掀起一絲波瀾。喝完這杯,下一次見”。秦三代替自己倒了杯踐行酒,老丁沒聽進去,就是聽進去了,他依然我行我素,秦唐消除了和他碰杯的想法,舉起杯,一飲而盡,起身,走向那漸漸昏暗的夕陽落日下。
待他走出好遠,殊不知自斟自飲的遊蕩者老丁倏地放下酒杯,走出戲院,望着秦唐離開的方向目光深的悠長。
暮色下的一聲嘆息,是老丁對生活的一種無奈!
秦三代回住所的時候,免不了職業經理人遊牧之的埋怨,這一走就是一整天,電話打不通,將原定的行程硬生生倒後了一天,這對於一個自律地商業精英,不啻於在犯罪。秦唐低着頭,可能是菜市口地吵雜並沒有讓他聽到遊牧之地電話,就算當時得到即離的消息,他也不會半途而廢。
有些事錯過了就錯過了,還有一些人、一些事一次機會就是一個轉機,改變的將是很多人的命運。
等遊牧之說的口乾舌燥,秦三代替他倒了杯濃茶,將範大強一家,遊蕩者老丁地事囑託給了這位商業精英。只讓後者搖頭嘆息,他不是不喜歡做慈善,但身爲一商業巔峰人物,做慈善應該做的有水平,別人是花最少得錢,鬧出最大的動靜,而他這位曙光的領導人倒是好,花最大的錢悄無聲息,這是真愚!
愚就愚吧,秦三代認了,他本就不想當個聰明人,機關算盡,太疲憊!倒不如像愚公一樣,做一個真正的愚人!
“老遊,咱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兩件事就拜託你了,曙光小學還得抓緊時間,誰又能知道那土房能經得起多久的風吹雨打?不過在快的同時,質量是第一關,商人重利,但首先得是個人,有起碼得良知”。秦三代道。
遊牧之瞪着眼,有些不耐煩,不是真生氣,卻有無奈!別人家的老總想方設法爲自己謀取利益,自己家的決策人倒好,費盡心機坑自己,他一個打工者該怎麼說?
但秦三代有一句話說的好,商人、良人、虎人、鳥人,首先得是個人,別管一肚子裝的什麼水,該有的那兩分良知永遠都不能泯滅。
“還有個事,我想和你合計合計”。秦三代沉吟片刻,開口道。
遊牧之一愣,“上邊那麼多事你不找我合計,我是真有點怕,你會把我帶進哪個火坑。在做任何決定之前,我想告訴你,曙光還如一個嬰兒那樣尚在成長期,它並不如你想的強大,如果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愛護,我們這些旁觀者也無能爲力”。
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秦三代靜默了許久,誠然所言,曙光是一個剛成立的公司,不計後果的作態後果顯而易見,可……有些事情既然看到了,他做不到心如止水。
“對不起,請讓我任性一回,儘管知道這閒事不該管,可過不了心裡那道坎”。秦三代將範天喜在範村地村霸行爲簡單的說了說,如果一個人說他壞,這個人不一定有問題,但全村老弱婦孺皆罵之,這人指定是壞到了骨子裡。
“你打算怎麼做,要與他死磕?你知道在大環境下有多少這樣的村霸、鄉霸、惡霸,你能保證範天喜地倒臺,下一個能比他更好”?遊牧之冷眉微蹙,壓迫式地一問。
秦三代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個“不”字來,正如遊牧之所言,水至清則無魚,官場之道更有它所謂的規則,如秦三代一般的文青在政壇上非有獨無偶,但在那一層看不到的規則網上,往往被撞得頭破血流。輕則黯然退出充滿抱負地政治舞臺;重則遭遇羣起而攻之,一生清白成有罪之身,獲牢獄之災鬱鬱而終。
所以,秦唐保證不了去了一個範天喜,上來的能是包拯之流,可看見了,聽說了,領教了,他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錢沒了可以再賺,心沒了如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如商人言,遊牧之不贊同秦三代地做法,認爲愚昧可及;於情可言,他反對不了,辯駁不了,而且就算反對,鐵了心吃了秤砣地年輕老總並不所動。他忽然有些理解秦二世這位暴君,爲何縷縷談及起這位三子總是又愛又恨,果真如他所說的蠢得讓人心疼。
世上人吃力討好地比比皆是;吃力不討好地大有人在,因爲妒忌;像秦三代這種無仇無怨只爲一個“正”字不計後果,只爲討個說法的,古有愚公,多少人笑他、譏他、諷他……
也許,時間能給秦三代添上一筆,後人究竟如何評判,秦唐沒考慮過,更不會計較,人生百年,不過三萬多天,用某喜劇演員的一句話說:眼睛一閉一睜,一輩子就過去了,每個人最終都逃不過死亡地命運。
隨着年齡增長,他或許明白了不能以對錯去衡量彼此之間的關係,每個人的理念不同,許多人清貧地幾個世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無可厚非,他對不起別人但對於自己身邊的人何嘗不是一個英雄式人物,受過他恩惠地人難道不是將秦唐這類文青看做是酸腐之氣敗壞?
與其說對與錯,不如說是對手,道不同不相爲謀,在各自的堅持上沒有對錯,儘管明白了,或是參透了幾分玄機,秦三代依然不會退縮,更不會妥協。
有這樣一羣潛在的對手,適逢其會,人生應該不會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