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市某個擁擠的住宅樓裡,孟海洋正享受着難得的早睡。
自從“星辰大海”短片小說文學大賞開始以來,他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最近文學市場低迷,每家雜誌社都差不多,所以悅讀並沒有太好,也不會太差,總編那裡只是偶爾嘮叨,卻不會太責罵他。
可是現在大佬選中他們雜誌社推出“星辰大海”短片小說文學大賞的活動,還把獎金搞得那麼大。
所有人都盯着這項活動,盯着最後到底能角逐出什麼樣的作品來。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可是就目前責編們反應上來的情況,都特麼是草包。
孟海洋人到中年混了個主編的位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三口人住在七十多平的商品房裡,上下班單程一個多小時,孩子就近讀書,雖然不是名校,但也算還行,依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本來生活還可以。但是最近因爲星辰大海的活動經常被總編逼的頭暈眼花。
總編說雜誌社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星辰大海這麼重要的活動,不能是某個部門的任務,而應該是所有部門一起完成。
每個部門都要拿出一篇短篇小說,作爲備選作品,最終將選擇權交給讀者。
表面上看起來是所有部門合作,其實就是競爭關係。
最後誰能拿出最讓讀者滿意的短篇小說,誰就贏了。
究竟呈上去那一篇,太關鍵了。
責編們加班加點的海選,孟海洋這個主編也不輕鬆。
每天責編都會給他發各種各樣的自認爲還不錯的短篇小說。
可在孟海洋看來那些文章屎都不如。
他罵底下的責編。
總編又罵他這個主編。
不僅他捱罵,所有主編都在捱罵,投稿的小說太多了,又有名家下場,權衡很難,選出可以角逐獎項的作品更難。
今天好不容易看完最後一篇責編髮來的小說,孟海洋想睡個早覺。
他剛剛入睡,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掛掉電話。
但是現在是活動期間,總編偶爾也會很晚給他打電話,孟海洋迷迷糊糊已經摸到電話的手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整個人從牀上彈起來,揉揉眼睛,看清屏幕上閃爍的名字。
張小楚?
孟海洋臉色一沉。
一個剛入職的小責編,這麼晚打什麼電話。
有病吧。
孟海洋直接掛斷電話,繼續睡。
掛斷電話沒一會,電話又響了。
孟海洋伸手將手機拿到眼前。
又是張小楚。
孟海洋接通電話,怒氣衝衝的說道,“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都已經這麼晚了,你不知道別人都在睡覺嗎?”
對於孟海洋來說,唯一可以解壓的就是每天的睡覺時間了,所以此刻非常憤怒。
張小楚看了下辦公桌上的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原來自己加班到這麼晚啊。
“不好意思孟主編,我真的不知道您已經睡覺了,我剛剛看到一篇特別優秀的短篇小說。”張小楚激動的說道。
“我的郵箱每天都會收到你們說的特別優秀的短篇小說,你先發我郵箱裡吧。”孟海洋嚴厲的說道。
張小楚不肯放棄,“我已經發到您郵箱裡了,您看看好嗎,真的特別好。”
孟海洋心煩的抓了抓頭髮,他很想發火,但是想到人家小責編還在加班看稿子,耐着性子說道,“你已經加班到這麼晚了,趕緊回家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您看一下,我保證,您只要看了,咱們組以後都不用加班了。”張小楚堅持說道。
孟海洋無奈扶額,“好吧,我現在就看,你先回家吧。”
“好的,您一定要看啊,現在看啊,拜託了。”張小楚今年才大學畢業,七月份入職悅讀,她對工作非常有積極性。
既然主編同意會現在看,張小楚滿意的掛斷電話,收拾東西回家。
等到家了再給主編打個電話,問問他看完後的想法。
張小楚越想越激動,《變色龍》絕對是她這段時間看過最好的一篇短篇小說,沒有之一。
孟海洋把電話扔到一邊,真想直接躺牀上睡覺,讓什麼小說見鬼去吧。
躺下還不到兩秒,忽的坐起來,無奈搖頭,披件衣服下了牀,打開電腦。
《變色龍》。
寫動物的?
作者是愛芒。
作者也不是熟悉的作家。
孟海洋的興致瞬間消失一半。
如果又是平平無奇的一篇小說,明天早上開會就要狠狠的批一頓張小楚,沒有專業能力再拼命也沒用,不能創造價值的員工,編輯部不需要。
孟海洋點開文檔。
作者的寫作手法很特別,看着有點拗口,但是卻很有特點,很想繼續讀下去。
孟海洋緊蹙的眉心漸漸舒展。
本想一目十行的瀏覽,但是卻根本不能實施,只有兩千多字的短篇小說,沒有一個字的廢話,別說一目十行,就是某一句話沒有讀仔細,後面的劇情就有點接不上,反轉太多了。
奧楚蔑洛夫對上諂媚,對下欺壓,聽到“將軍”這個詞時阿諛諂媚的卑微模樣還有對赫流金蠻橫形成鮮明對比,然而這一切竟然是通過他對一條狗的褒貶來體現的。
孟海洋似乎正在身臨其境的觀看者這場鬧劇的發生,太精彩,簡直要拍手稱絕了。
文中用兩千多字體現,而現實中可能也就經歷了幾分鐘,奧楚蔑洛夫竟然經歷了五次變身。
充分體現了他見風使舵,阿諛奉承的特徵,善於適應周圍環境變換自己的顏色,和變色龍爲了適應周圍環境而變色的特徵巧妙的結合。
通過對五次變色的描寫,無情的嘲笑,辛辣的諷刺和徹底的揭穿了奧楚蔑洛夫這一類人的醜惡嘴臉。
如果狗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奧楚蔑洛夫會殺死小狗,懲罰狗主人,從中牟利。如果狗是將軍或者將軍哥哥家的,他就阿諛奉承,趁機討好,恐嚇欺壓百姓。
孟海洋閱文無數,深深的被這篇短篇小說震驚了。
文中每一個角色似乎都代表了某一類人。
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奧楚蔑洛夫警官。
怯懦卑微軟弱無能的巡警,似乎他的任務只是爲奧楚蔑洛夫穿大衣脫大衣,但是他的每句話都促進了奧楚蔑洛夫的變色。
還有可憐的赫流金,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勞動人民,麻木,冷酷在泥濘裡努力掙扎。
更讓孟海洋稱奇的是那一羣看客。
他們應該和赫流金一樣是社會最底層的普通百姓,但是在赫流金投訴自己的被狗咬傷和最終沒有得到公平審判時,竟然不是幫助他伸冤,而是“哈哈大笑”,毫無同情心。
這些看客在街上有事情發生時突然就竄出來,似乎看熱鬧是他們生活中最有意義的事情,他們愚昧無知麻木不仁。
孟海洋激動的站了起來,拿起手機就給張小楚打了過去。
“小楚啊,從明天起,咱們組就不用加班啦。”
原本張小楚還想等到家了給孟海洋發個信息問問情況,沒想到她還沒到家就接到孟海洋的電話。
高興的在夜班地鐵空蕩的車廂裡圍着欄杆轉了一圈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