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腔的肱骨,顧俊暫時沒去管,也管不了,現在要管的話只能是再往上截掉,做肩胛帶離斷術。
平常而言,骨頭也可以有空腔樣病變,骨折復位也容易因爲撞擊導致的鬆質骨壓縮而有空腔,這都不是致命的,目前的情況最重要是把傷者的性命保下來,關鍵還是那兩點,防出血,防感染。
本來爲了防止切口內有積血積液,減少組織反應和感染機會,在閉合切口之前,是必須放置引流的,一般還得保留三到五天。但現在身邊沒有引流裝置,顧俊只能選擇做開放性截肢。
他在完成對骨端的修整後,再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把骨屑、凝血塊和碎裂組織都去除掉,做好了徹底止血,就用無菌紗墊覆蓋着殘端創面,然後把把皮瓣間斷縫合了幾針以防止皮膚回縮。
最後用彈性綁帶包紮好,這臺截肢術就算是完成了。
顧俊沒有松下心來,再用聽診器、血壓計給曹亦聰做了一番生命體徵測量,心率、血壓等還好,面色有點慘白,但沒有大出血,這麼高壯的一個人,也不會那麼快失血過多的,還能撐着。
“曹副隊長,這裡幾隻手指?”他擡起右手的三隻手指問。
“三隻……”
曹亦聰的神志狀態還好,對於他問的一系列問題都能回答上來,只是右臂殘端有些麻痛,而且伴有幻肢痛,這才能感受到自己失去的右手了,“顧醫生,我現在感覺我的右手還在……但是一陣陣的痛,好像針扎一樣。”
李良彬和王勇不太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顧俊心頭一沉,只感覺周圍更加寒冷陰暗。
幻肢痛是截肢術常見的併發症之一,發病機制尚不明確,也缺乏有效的治療方法。
只不過異手症患者在截肢前的症狀表現,是與BIID患者相似的。BIID患者渴望着截除肢體,截肢完成後不會有幻肢痛,只會感到愉悅與滿足。可現在異手症患者一旦擺脫了異手,似乎就會是普通人的截肢反應。
“曹副隊長,正常的,一般過一會就沒事了。”顧俊說道。
幻肢痛一般是會逐漸消失的,只有少數人有嚴重的和長期的疼痛,他希望異手症患者不是那樣。
現在曹亦聰只能先忍着了,顧俊的另一個憂慮是等術區的局麻過了,傷者會不會出現生理上的劇烈疼痛,以及更爲嚴重的幻肢痛。隨身醫療箱裡的嗎啡和普魯卡因都不剩多少了,必須省着用。
接着,他再給三人的面部、手部的外傷都清洗、消毒和縫合好,完成了這場野戰急救。
到了這個時候,顧俊纔算鬆出一口氣,把那些解剖器械簡單清洗了一下,脫掉已經被嚴重污染的手套。
如今剩下的物資已經極爲不足,清水就不夠他們四個人飲用一天。
周圍的沼澤沒有半點清水的跡象,有的只是發臭的腐水,裡面埋藏着千萬般的污垢。之前那隻被截下來的異肢在泥地上仍能跳動,李良彬和王勇筋疲力盡,顧俊又忙着手術,轉瞬間,就被它跳進了泥沼中沉了下去。
也許此時此刻,那隻異手就在他們的腳下位置,只是藏得很深很深。
這片環境,處處都是兇險。
“各位,走吧,看能不能走出這片沼澤。”
顧俊目光朝定了一個方向,在這裡很難判斷東南西北,但以那個籃球架爲基點的話,林鏡家的屋子是在那邊,那也是大巷入口的方向。
三人的腿腳都沒受什麼傷,只不過曹亦聰有些虛弱,李良彬和王勇攙扶着他。
顧俊把李良彬兩人的手槍還給他們,自己拿着曹亦聰那把,小心地走在前面。泥沼有些位置的泥是一踩就會沉塌下去的,他必須走得十分慎重,每一步落下之前,都要輕輕地試探。
灰濛濛的天空彷彿永遠都會是那樣的顏色,偶有的烏鴉叫聲不知從哪顆枯樹的枝頭傳來。
他們走了一段路,大約兩百來米,本來這個距離早已足夠走出大巷。
現在周圍還是一片腐泥,但他們還是有所發現的,有一片片分隔開的硬實水泥地就在泥沼之上,是村民房屋的屋頂,那本應該在十米、十幾米的上空,現在都沉在泥沼裡了。
“顧醫生,那裡好像就是林鏡家的屋子。”
這時候,李良彬指着一處屋頂。
林鏡家的屋子是一間兩層高的舊屋,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一直也沒有翻新過,所以屋頂還是那種帶有一半瓦片房頂的舊式設計,而且曾經用過的電視天線架沒有拆除,成了房屋的標識。
那處沉在泥沼中的屋頂,就有一根電視天線架正搖搖欲墜。
顧俊看着,沉默地點了點頭,沒錯,那裡就是。
整片大巷的房屋都沉入沼澤中了,這讓他們無法尋找到什麼物資。而且……不知道在房屋內外的村民和天機人員,現在都怎麼樣,是逃得了生機,還是隨着房屋一同沉沒。
他們沒找到任何可以表明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蹤影,王軻等人、林鏡的父母,全部失蹤了。
林家的屋子位於大巷中段的位置,四人朝着大巷入口方向繼續小心地走了一段路,周圍房屋沉沒的深度漸漸更深了,連房頂也都見不到,遠處的枯樹也變得越發稀疏凋零。
如果這裡是像上次漠北那裡的異變區域,就會有分界線,他們可以通過分界線,回到自己的地球世界去。
但這個希望,很快就被眼前的異象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