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有一面牆都是玻璃,不過外面看得到裡面,裡面卻看不到外面,所以李文並不知道崔秀英其實離他並不遠。
她走後沒多久,一個女警官就帶着一個十五六歲的高中生走了進來。
個子大概在178cm左右,頭有點大,長相有點中二,估計就是那個犯了故意傷害罪的高中生了。
“你好,我是極點文化的社長李文,也是小說《擇天記》的作者。”李文自我介紹道。
“葉無道。”
三個字,言簡意賅,吐字清晰有力,談吐間一股魏晉遺風昭然若揭。
“葉無道,聽說你對你的同班同學實施了暴力行爲?並且導致一名同學差點眼盲?”
“你廢話太多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葉無道回頭不屑地瞟了李文一眼,眼中蘊含着凜冽的殺機,令人如芒在背。
“可是你也不想想你這樣做的後果?聽說你極有可能會被判罰重刑?”
李文決定嚇嚇他。
“判罰重刑,你開玩笑嗎?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在首爾,還沒有我葉家擺不平的事!”
原來是個二代子弟,難怪如此猖狂。
“你總有一天會碰到你惹不起的人。”李文決定打壓一下他的氣焰。
“那又怎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命由我不由天。”
葉無道原本平平無奇的長相,卻忽然出現了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可是你就不想想你的家人,不擔心他們是怎麼看你的?”
李文無語了,這也太唯我獨尊了吧?難道真是看極點小說網的小說才變成這樣的?那麼他的罪過還真是不小。
可是像葉無道這種人,也應該是萬中無一吧,看小說也能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
又或者,這不過是他的一種僞裝,一種處事方式?
就在這個時候,葉無道忽然站起身,以45°角方式仰望天空,十分輕描淡寫的說道: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置乎?’
拾得曰:‘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李文震驚了,能夠說出這一番具有哲理之話的少年,豈是人們心目中青春期迷茫犯罪的那些孩子能比的?
於是,他放下自己的輕視之心,起身鞠躬道:“倒是我這個長輩受教了,你那麼做,或許有那麼做的理由罷了。”
“那三個男同學倚強凌弱,竟然敢對一個弱質女流之輩實施暴力行爲,作爲一個男人,你如果看到了,你會如何做?”
“我......”
李文被他滿臉正氣給震懾住了,這個葉無道,絕非泛泛之輩,如此年紀便有如此見解,並且還敢親自實踐,哪怕頭破血流,身陷囹圄,依然不改其意志!
魯迅曾經說過,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這個葉無道,比起周先生所說的勇士,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和他比起來,李文就是渣。
“人中龍鳳。”這就是李文在心目中給葉無道這個高中生的四字評價。
而在玻璃牆後,25歲的年輕助理申正南眼眶卻紅了,被那個高中生的一番話給激的。
“組長nim,警察是不是抓錯人了,那個小子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一面之詞罷了,也就騙騙你這種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年輕,如果他真的是拔刀相助,爲何那個被他幫助的女孩卻反咬他一口?說是他意欲實施強x,被三個同學所止,憤而傷人?”
崔秀英冷笑道。
申正南心中意氣難平,可是又不敢當面頂撞上司,只得閉口不言,不過卻暗自腹誹,“沒見過世面的小年輕?組長你比我還小一歲呢,到底誰沒見過世面啊!”
“好了,別不高興了,總有一天,你會看清他們的真面目,把攝像頭關了吧,讓那個李文走人。”
崔秀英說着嘆了口氣,這個申正南,什麼都好,專業素質過硬,就是心太軟,又容易被人激,年輕人的通病,不是幹檢察官的料啊。以後要是升上去了,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冤假錯案,看來她得好好提點他,免得走了彎路。
“這就讓那李文走了?組長不是懷疑他是......”
“暫時沒有充足證據,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拘留證。”
她從公文包裡面拿出之前給李文看的那張文件,上面用紅色的標題寫着———關於開展廉潔自律自查自糾的通知。
申正南傻了眼,沒有拘留證卻把人強制帶來審訊?這個,組長可是違規了啊。
“你不會說出去吧?”崔秀英轉過頭去用凌厲的眼神看着他。
“不會,當然不會,屬下生是組長的人,死是組長的鬼。”
申正南趕緊立正表忠心。
“那就好,別站着了,趕緊去辦吧,我要把這個李文給報上去,希望上面可以查出點東西,我就不信了,以政府的能力,還掀不開他的真面目。”
申正南看着上司粉面含霜的俏臉,理智的不再說喪氣的話,趕緊過去把李文這個燙手山芋給放走了。
待李文走後,崔秀英坐車返回首爾地方檢察院,徑自向檢察長閔泰延的辦公室走去。
篤篤!
“進來。”
“閔檢察長,你好。”
“秀英啊,怎麼有功夫到我這兒來了?你爺爺現在身體可好?”
“他老人家健旺得很,檢察長,我有一個重要情況要彙報。”
“聽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一個學生家長要起訴現在一家風頭正健網絡公司的事,是叫極點中文網吧?我女兒最近特別着迷那個小說,叫什麼來着,好像是《擇天記》?你看過沒有,我女兒一聽說它要被搬上熒幕,開心得跟什麼一樣,還說要讓權志龍演陳長生,你說現在的孩子啊,想一出是一出,那本小說我還專門看了一遍,怕有什麼不健康的內容,結果你猜怎麼啦?我竟然和我那個十三歲的女兒一樣,徹底着迷了......你來瞧瞧,這是我前幾天悄悄跑去簽書會拍的,驟雨時晴本人,真是一表人才啊,還有和他的合影,我女兒現在和我關係緩和多了,以前見我都愛理不理的......”
“檢察長———”見閔泰延還翻出手機相冊給她看,崔秀英終於忍受不住了,一聲大喊,而且在最後一個字上拖長了尾音。
“崔秀英,辦公場所,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閔泰延表情一正,自有檢察長的威嚴。
“是,我錯了,不過檢察長,我是真的有情報要彙報。”
“那麼個案子,連刑事案件都夠不上,輪得到你崔大檢察官插手?”
閔泰延對朋友孫女的表現,並不是很滿意,認爲她沒事找事,小題大做,從進了檢察院就有這毛病,經常插手警察系統的事情,讓他煩不勝煩,警察廳那邊都對他這個檢察長有意見了。
檢察官權利是很大,可你大事小事都插手,就有些撈過界了,在這一行,這是個大忌諱。
明裡暗裡都已經說過好幾遍了,可她就是不聽,他急的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檢察長,這個案子牽連着另外一個刑事案件,所以我纔會插手的。現在我懷疑,極點文化有限公司社長,也就是《擇天記》這部小說的作者李文,他極有可能是zg派出來潛伏在我們國家的文化間諜。”
崔秀英信誓旦旦地說,她知道把這件事情捅大會讓檢察長不高興,幹他們這一行,無過就是功,要是整天吹毛求疵的,這也管那也管,那他們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幹他們這一行的晉升之道。
凡事都要求根究底,換來的卻是同行的排擠和上司的冷眼,她知道如果不是她背後是崔家,說不定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可這就是她崔秀英,她的正義感讓她堅持這麼做,不知變通,也不會更改。
“文化間諜?你確定?”閔泰延被氣笑了,這間諜又不是大白菜,你出門一趟就隨手撿到了,有這麼巧合的事?
而且那個李文,他女兒的偶像,這要是親手把她偶像給逮了,這剛剛緩和的關係......
這年頭,做男人和做父親都好難啊。
“檢查長,這就是那個李文的資料和供詞,他在小說中多次引用zg神話傳說生物,無數次使用zg文化典故,而且還在文中暗示分裂南北合流,從言語中,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對zg抱有着一種不同尋常的感情,這其中,明顯有問題。”
閔泰延接過她手中的資料,大略地看了一下,小丫頭的猜測也不是無中生有,可是這都年底了,各部門都忙個不停,都想着趕緊忙完公事回家過年,這要是捅出這麼大的窟窿,上面會不喜吧?
他摩挲着自己長滿皺紋的額頭,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這個丫頭,怎麼淨給他惹事呢。
這要真是文化間諜也就罷了,這要不是,在年底即將過年的時節鬧這麼一出,上面有他好果子吃纔是,什麼年終獎考評都煙消雲散了,這還讓不讓他安靜的退休啊?
他嘆了口氣,慈祥地看着崔秀英,十分鄭重地說:
“丫頭,這可不是兒戲,這要是報上去,弄對了還好說,免不了一番嘉獎,要是弄錯了,你和我這個老頭子,可就成整個系統的笑話了。我呢,也快退休了,些許榮辱不放在心上,可是你還年輕啊,人生有了這個污點,以後還想着升職啊?我看夠嗆,不給你穿小鞋就不錯了,說不定啊,你明天就不知道被打發到哪個旮沓角落去了,那些偏遠小地方的待遇,可沒首爾好,而且工作量又多,一年回不了幾次家,你家裡人又都在首爾,丫頭,你好好想想?”
閔泰延諄諄善誘,就是想打消她的念頭,這件事情啊,太不靠譜了。
你說間諜就間諜吧,那是國家安全部門的事,關他們檢察官什麼事,這不又是撈過界了嗎?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
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想搞個大新聞,踏踏實實的做事不好嗎?
“檢察長,我決定了,麻煩您就幫我這個忙吧,這個李文,我抓定了。”
崔秀英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我這就去向韓國國家情報院報告了,哎———”
閔泰延嘆了口氣,抓起桌上那份關於李文的資料,大踏步地出了檢察院。
而在他身後,崔秀英的表情卻越來越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