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後被帶了進去,住宿的地方不是在一處,雖然都是在後院,不過卻是一個在東面,一個在西面。卞昱清被帶到了西面,還是單獨一間房。
祁明心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住所之後,就藉着瞭解後院環境爲名,偷偷溜到了卞昱清的住處。
他進去的時候這人正在收拾行李,衣服都疊在牀上放好了,正朝櫃子裡放着,於是他鬼鬼祟祟的走到他背後,偷偷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閃到另外一邊去,卞昱清手裡的動作不停,頭都沒回,說了句:“你當真是無事可做了麼?”
他頓時覺得無趣,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卞昱清的牀上,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說蜜棗糕嗎?”
卞昱清配合的說了一句:“爲什麼?”
這下祁明心像是起勁了,換了個姿勢,側躺着手撐着頭朝他說道:“你不知道吧,這秦建有個愛好,就是他愛吃蜜棗糕,我們幾個小時候都隨着師傅來過這裡,吃飯的時候我發現他夾這個糕點的次數比別的都多。嘿嘿……”
“唔……”卞昱清卻還是那副模樣,只是簡單應了一聲,依舊是在整理衣服。
祁明心卻看到自己的衣服也在裡面,這人疊的竟是他的衣服!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覺得心裡滿滿的,好像突然間什麼都有了。
他也不說話了,就這麼呆呆的看着他,只覺得這人連背影都好看的不得了,這廂卞昱清聽他說着說着,突然就沒了動靜,覺得詫異,便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他一副愣神的樣子盯着他,嘴角還帶着詭異的笑容。
於是卞昱清把臉湊了過去,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祁明心頓時眨了一下眼,看着卞昱清近在咫尺的臉,鬼使神差的,他就盯上了這人微翹的脣,一顆心蠢蠢欲動,四目相對,眼看着像是要親上去了,突然“咚”的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他纔像是被驚醒了似的,連忙起身,走到櫃子邊上,作勢撿起那個掉到地上的盒子。
卞昱清還來不及反應,卻發現這人已經走開了……
這時窗外隱約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祁明心便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用嘴型朝他說了句:一切當心。便翻窗戶跳了出去。
卞昱清心跳的很快,剛剛……他差點就以爲那人要親上去了……
“邊先生,邊先生?”原來是小廝尋了過來,看他愣神,便叫了他幾聲,他回過神來,衝小廝抱歉的笑了笑。
“住處先生可還滿意?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喚我。”這小廝拿出一個口哨遞給卞昱清,卞昱清感激的笑了笑,收下了。小廝後來還說了一些話,他只聽了一半,依稀是什麼時候,就會有人領着他去書房教少爺習字。
小廝走後,他呆呆的站在牀邊,看着窗外,他有些不懂剛纔那人飽含深意的眼神……
祈明心回到住處沒多久,就有小廝過來帶他去廚屋,一路上他四處打量着,先是穿過一個拱門,再沿着小徑走到頭,方纔出現一個小園,外圍是用籬笆牆圍起來的,裡面種了些蔬菜,旁邊還有幾人拎着小桶在給這些蔬菜澆水,這籬笆牆兩旁種着大片竹子,鬱鬱蔥蔥的,有風吹來,搖曳生姿。
他不禁覺得詫異:這裡竟然這般生趣,也不知這是誰佈置的。
他又盯着竹子看了看,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些竹子,他腦中就出現一幅場景,一個人面對翠竹而立,一襲黑衣,髮絲如瀑。他覺得有些奇怪,莫不是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人?不然爲什麼就記得這麼真切。
他跟着前頭的小廝走進其中一間屋子,進去後才發現原來是竈房,裡面充斥着煙火味,這小廝把他推到對一個身材圓潤的人身前,衝那人說道:“劉廚子,這個新來的會做蜜棗糕,以後老爺吩咐的時候且交給他做吧。”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這劉廚子手裡顛着勺,百忙之中抽空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眼,像是覺得滿意,嘴裡蹦豆子似的衝他問道:“新來的?有點本事嘛,家是哪的,可有定親?我告訴你啊,我們這的阿娟啊,可是個好姑娘……”
祈明心被他劈頭蓋臉的問題砸懵了,連忙答道:“不,不,我在老家已經娶妻……”
誰知這劉廚子狐疑的看着他,彷彿有些不信,只聽他說道:“你別是因爲想推脫這才胡謅了個媳婦出來的吧?”
祈明心有心懷疑這人長了雙透視眼,不然怎麼知道他是胡謅的,只是他卻仍是一本正經地說道:“這種事情怎麼能胡說呢,一輩子的事情呢……”
這劉廚子聽完後還遺憾的搖了搖頭,嘴裡還在不停的唸叨:“可惜了,可惜了……”
……
這下他算是長見識了,還真的有人比他還能嘮嗑!他人都走到外面了,彷彿還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
一個廚子打扮的年輕小夥正在不遠處擇菜,看他一臉的痛苦的揉着着耳朵從屋子裡頭飄了出來,便料想他估計是受了劉廚子的荼毒,於是衝他招了招手,朝他說道:“聽說你會做蜜棗糕啊,能耐啊,先前那個廚子剛請辭,他覺得自己做的棗糕總是差了一些滋味,不過老爺一個月頂多食兩回這個,以前還食的多,這些年來大夫讓他少吃甜食,他才慢慢減少了次數。”
祈明心無奈的摸了摸頭,走了過去,找了個矮几坐下,也幫他擇起了菜,卻看這小夥又衝他擠眉弄眼的說道:“誒,劉廚子剛纔是不是又給你講阿娟了,他看到你們這種長得很俊俏的小夥,就會朝你們講阿娟。”
祈明心心說:莫非是瞎的,這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他俊俏的,他改還不行麼?還有啊,這府裡的人都這麼自來熟麼,他原以爲他在自來熟的境界裡已經堪稱登峰造極了,到了這裡,才發現這一山還比一山高。
他有些不明就裡,阿娟是誰他都不知道,不好回話,只能垂頭聽着。
只看這人把菜往籃子裡一扔,又往他的方向挪了一點,還擠了擠他的胳臂,義正言辭地說道,“喜歡就去爭取啊,爲什麼老把人往外推呢!你說是不是啊?”
祈明心被他擠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手裡的菜都沒有拿住,他把屁股稍微挪開了一點,口中不停的說道:“是是是……”
他費了好大勁才維持住他平靜的外表,端出一副你但說無妨,我洗耳恭聽的模樣。
看這人激動的勁頭,他差點以爲這人也是喜歡阿娟的,不然這突如其來的義憤填膺是怎麼回事?他很想對着這人說一句,你行你上啊。可是到底也沒有說出口,畢竟他也是個好奇心重的,也想知道這兩人後來如何。
這下兩人可算是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一人講的是唾沫橫飛,一人聽的也是津津有味。
這劉廚子與阿娟原本是一年前一道進的府,他當了廚子,阿娟呢,長的比較漂亮,可就是嘴笨了點,沒攬上一個輕鬆的活,當了那給主屋送膳食的丫鬟。本來兩人也沒啥交集的,可有天晚上阿娟拎食盒時拎錯了,劉廚子正巧發現了,一路追到拱門那處,才把食盒給換了過來,聽說阿娟當下就嚇的魂飛魄散,淚眼朦朧,話都說不清楚。
劉廚子也是個實誠人,哪見過女孩子這樣,氣都沒喘勻,就在邊上手足無措的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了,這不是已經換過來了嗎?”阿娟還是全身發抖,後怕的不能自已,雖然老爺脾氣好,可抵不住少爺是個嘴巴毒辣的,還不知道被苛責成什麼樣子。
這劉廚子就這麼一直陪着她,老實人嘴笨,也不會什麼花言巧語,來來回回嘴裡就是一句別怕,後來他看阿娟好了一點,就猶猶豫豫的又朝她說了一句:“你不要怕,以後我會幫你把食盒都查看一遍的。”
阿娟楞楞的擡眼看了他一眼,這劉廚子乍一眼看上去不起眼,可這份耐心卻不是人人都有的,一來二去的,倆人就看對眼了。
“那劉廚子爲什麼要把阿娟往外推呢?”眼看這人停下了,祈明心見縫插針,適時的問道。
“嗨!能有什麼,還不是擔心自己配不上唄!這劉廚子今年可都三十好幾了。本來處的好好的,可不知道是哪個大嘴巴打趣了阿娟一句‘我看你也長得不錯,怎麼找個這麼個年歲大的’,這可不就傳到了劉廚子耳朵裡了嗎,照我說,這年齡也不算個什麼事,可是他當真了呀!唉……”
“可是阿娟喜歡他不就行了嗎?爲什麼要想那麼多呢?”祈明心也覺得奇怪。
“我們也是這麼在勸他呀,可是他不聽啊!”
……
祈明心聽完這齣戲,頓時覺得這劉廚子也是奇人一位,自己喜歡的人也能往別人身邊推。
他初來乍到,就被兜頭猛灌了一耳朵的愛恨情仇,瞬間覺得這府裡的下人的生活還是很豐富的。
於是祈明心的秦府生活就在這一出感情大戲中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