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琴歌纔看着自己的手說道:“老頭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我什麼也不會, 明心他出去查線索去了, 師兄起碼也能查出是誰給師傅下的毒, 我除了多制點毒好像也不會別的了, 我們流蝶谷, 雖然人少,可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欺在我們頭上的,下次再有人來害我師傅, 我就把這些人都毒死……”說到最後,她的目光竟是便了, 似乎帶了些怨毒。
眼看她目光不善, 盯着眼前的火光, 連眼都不眨一下,眼中的恨意如有實質, 旁邊的劉三爺便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下琴歌纔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呆呆的看着身旁的人。
劉三爺這會目光凝重,直直的看着她,沉聲說道:“小女娃這是有心魔啊, 你怨恨的其實不是加害你師傅的人, 你怨恨的其實是你自己。方纔你說的那幾個人可都是你至親至愛之人吧, 你是覺得自己沒能爲他們做些什麼, 是嗎?”
琴歌愣愣的看着老者, 沒有說話,好在這劉三爺也沒有在糾結這個問題, 只是讓她擡頭看看那屋子裡躺着的二十多號人。
“你看這裡躺着的二十多口人,都是你憑一己之力救的,如果沒有你,可能這些人就活不過今晚了,就算是這樣,你也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嗎?”
琴歌擡眼看着屋子裡頭的陌生人,有的人是醒着的,面上的表情卻不復早前絕望;有的還在說夢話;有的恰好翻了個身……
儘管生活諸多不易,但是幸好大家都還活着……
她看着眼前的老者,突然覺得他沒有那麼可惡了。
不知爲何,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莫名有些心酸,老人這下卻是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最可貴的是有人陪你一起承擔,你那師兄不正是因爲信任你,這才能夠放心出谷嗎?”
她淚眼迷濛的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推己及人,她疑惑的衝老人問道:“老人家,你呢?難道是因爲沒有家人,這才當了乞丐的嗎?”
聽到這話,這劉三爺也沒有怪她言語直白,倒是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太遙遠啦,我也不記得了。”
琴歌只是覺得老人望着火光的眼神她有些看不懂,像是在追憶,又帶了些懷念。
眼看老人不想講,她也沒有再問,這一老一小,兩人各懷心事,安靜的看着面前十幾口藥罐……
天漸漸亮了,琴歌累了一整晚,這會也有些乏了,好歹這藥是煎好了,她連忙起身喚起這些還在熟睡的人,把藥按照名字分給每一位傷患,該敷藥的敷藥,又囑託這些傷患的家人仔細將藥給他們服了。
老者看她有條不紊的安排好這一切,便朝她說道:“小娃娃也去休息一下吧,我說我懂醫術可不是胡謅的。”
琴歌感激的朝他笑了一下,便衝他說道:“我睡一會便起,有什麼事情你喚我就成,我就住這裡間。”
這劉三爺這會又恢復了先前的姿態,不耐煩的朝她擺了擺手。
眼看琴歌走了,他走進這些傷患所呆的屋子,這才過了三個時辰左右,這些傷患卻像是好了許多,痛呼聲都小了不少,有的甚至都能入睡了,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和先前碰到那個少年一樣,都有英雄風骨,也不知是何人教導出的這般英才。
……
且說李君悅,騎着小花連夜疾馳,終於進到瓊新派境內,可他心中卻是糾結萬分。
早前和祁明心在那客棧分別時約好,送青晗,不,現在該叫秦晗了……送她迴流蝶谷後,自己就會去接應他,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了,這一路走來,除了在瓊新派境內看到了他留的記號外,就再也沒有見過記號了,李君悅現在心急如焚,唯恐他遇上了什麼不測。
眼看這瓊新派近在咫尺,思念的人也不過一河之隔,李君悅卻還是決定繼續趕路,他摸了摸小花漂亮的皮毛,對它說道:“帶我去找你主人吧……”
拉着繮繩,他最後又看了一眼瓊新派的方向,最終一夾馬腹,扭頭走了。
“晗兒,你可千萬要等着我回來……”
這小花帶着李君悅又趕了幾夜的路,眼看這馬都瘦了不少,不曾想卻是越走越偏,離開瓊新派後一路向西,竟到了萬法門的地方,這會也不知是到了哪個土坡子,小花卻是蹶着蹄子,不肯再朝前走了。
李君悅知小花靈性,頓時就下了馬,警覺地牽着它緩緩的走着,卻聽到前方有打鬥的聲音,他摸了摸小花的頭,將他牽至樹林裡頭,自己獨自前去查探情況,他蹲在坡子側面看了看,這情況卻有些特別,一眼看上去,也分不清誰是誰,約莫有八九個人纏鬥在一起,都蒙着面,穿的衣服倒是五花八門。
旁邊還有兩人,像是一對夫妻,男的把女的摟在懷裡,二人蹲在一旁瑟瑟發抖,面前還站着個叉着腰的蒙着麪人,這人這會正語氣不善地朝他們兇狠的說道:“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就砍了你們!”說完還揮了揮手裡的大刀,眼看那對夫妻就抖的更厲害了。
他有些看不懂,那纏鬥在一起人,難道是打劫碰到敵軍了?
不管如何,先把那對夫妻救了再說。
於是他無視那邊打的如火如荼的兩撥人,衝到那落單的蒙面人面前,長劍乍一出鞘,就削斷了那人的大刀,那蒙面人這會也傻眼了,李君悅又趁機踢了他一腳,蒙面人頓時就捂着肚子蹲下了,想來也不過是個草包。
李君悅也不管他了,走過去扶起那夫妻二人,朝他們說道:“兩位別怕,你們且先隨我離開這裡。”
誰知那婦人起身後卻扭過頭,走的也是猶猶豫豫的,也不知是對誰在說:“恩公,恩公……”
那夥人現在打的是難捨難分,李君悅也分不清她是在叫誰,只能朝她說:“你們先走吧,你們在這,他反而束手束腳,放不開拳腳。”
那婦人聽他如此說道,才恍然大悟,兩人便快步走了。
幾個蒙着面的人看到邊上這番變故,料想這煮熟的鴨子是飛定了,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君悅,又和身邊的幾人對視了一眼,看樣子是想撤。
李君悅怎能讓這些害羣之馬如願,頓時就站到這路的後方,封了幾人退路,另外幾人這會也是默契十足,馬上就站在了路的前方,眼下幾個劫匪就被這樣前後夾擊,包了餃子。
不曾想這餃子餡里居然出現了叛徒,一看這陣仗就知自己沒有勝算,竟然有位好漢當即賣起了隊友,猛的拉着身邊的人,把那人朝李君悅的方向推了一把,這擋箭牌也沒料到這番變故,反應過來後頓時手腳並用,想要逃開,李君悅乾淨利落的一個手刀劈暈了他,又把那想逃跑的仁兄給捉了回來,三兩下把人給制服了。
這下中間五人也不鬧騰了,遠處那一波人見狀,馬上就過來把這幾人捆成了糉子模樣,李君悅現在看他們這樣,倒有些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士。
眼下事情塵埃落定,李君悅就想繼續趕路,轉身就走,不曾想後面卻有一人開口了:“兄臺留步,我看兄臺也是赤子心腸,不如加入我清河寨可好?”
李君悅心下一動,這瓊新派還沒有滅,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清河寨,他不動聲色的問道:“在下不才,空有一身熱血,卻無半分本事,這一身武藝也不過防身之用,想來難當大任,還是多謝兄臺厚愛了。”
這位義士卻是慷慨的說道:“我清河寨眼下缺的就是熱血之士,我看閣下談吐不俗,想來這話也是謙虛了的,眼下瓊新派式微,這周邊近來發生了多起攔路搶劫之事,作案的和那遭難的大都是從那瓊新派境內逃來的流民。只是眼下我等勢力尚且薄弱,也做不到對每一位遭劫之人施以援手。實在是慚愧……”
瓊新派境內亂成什麼樣子,李君悅是最有發言權的,他是眼看着平山縣成爲一座空城的,估計其他臨近的鎮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只是疑惑,這裡處於萬法門境內,這萬法門又幹什麼去了,竟然需要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來管這些事情了?
他疑惑的問了出來:“我看這裡地處萬法門之境,爲何那萬法門卻是不管這些事情?”
“想來萬法門也管不過來,最近這些小道上時常會發生這些事情,我們幾個也是受害者之一,爲了避免更多這類的事情,這才建立了這個小團體,連門派都算不上。”
李君悅聽了這話,心有所感,於是拱手說道:“兄臺高義,只是在下此次出門還有要事,待有機會,定去拜訪。”
那幾人也是利落之人,聞言也沒有再多挽留,也是拱了拱手,算是拜別。
李君悅走到樹林中,上了馬,心裡擔憂更甚,這事情發展的速度遠比他想的更快,眼看都波及到了萬法門境內。他不由的想起了古時的“雞父之戰”,這個戰爭說到底不就是因爲吳國的姑娘弄傷了卑樑的姑娘嗎?現在這個事情,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片荷葉引起的……
一石驚起千堆浪。
最下層的人們無力反抗,只能被動接受,只能漫無目的的逃,甚至到了最後,他們都忘了自己爲何要逃,他們沒有依靠,新的寨子出現雖然爲他們的生活帶了了曙光,可誰又知道,他們是不是隻是曇花一現?
他策馬疾馳,只想儘快找到祁明心,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有人的地方,也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