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你不是野種
齊木狼不好意思地輕笑了兩聲，說道：“等我將來學成下山，自然要做一番大事業。等我有能耐了，我就帶着我媽離開這裡，去她的故鄉看看。我要到那邊打下一個國家，讓她做女王。”
“你可以呀！”李婉兒問道，“你爹呢？你不要伱爹了？”
“他就算了。”齊木狼一臉不爽，“他從來沒把我當他的親生兒子，送我去鴻蒙書院是他唯一做過的真正對我好的事情，但那也是我娘爲我爭取來的。”
李婉兒生氣道：“你爹這麼過分？”以前只聽齊木狼說過自己不太受父親重視，李婉兒並不知道許多方面會過分到這種程度。
齊木狼指了指自己綠色的眼睛：“我娘是胡姬，一個征戰西域得到的戰利品，連小妾都不如。我不過是他得到過一個胡姬的證明，一個野種。”
“齊木狼。”李婉兒踹了他一腳，正色道，“你不是野種。”
齊木狼愣了愣，夾了一下手指比劃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笑道：“我確實不是野種——比野種強那麼一點兒。”
李婉兒道：“等你有了本事，功成名就，自然人人都會高看你一眼。那時候，大家再說碧眼兒，便會語氣裡充滿了尊敬。”
齊木狼哈哈大笑：“婉兒姐你別說了，我會當真的。”
李婉兒道：“笑什麼？我說的自然是真的。”
“但是我不稀罕。”齊木狼道，“婉兒姐，世上能有幾個人像你這樣對我們這種人掏心窩子？大家見到我的眼睛，便先怕了，說我是狼，養不熟的狼崽子。我小時候很想跟別人交朋友，也特別想讓齊天霸認可我。但是後來我懂了，會認可你的人，很快就會認可你的。”
“不會認可我的人，永遠都不會認可我。”
“我也不稀罕他們的認可，我只需要讓他們怕我！”
李婉兒唏噓了一下，齊木狼過得不容易呀。但是總覺得，這樣父子交惡不太好。
“我也沒見過我爹，也不知道他是誰。”李婉兒道，“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所以我總覺得，有爹總歸是好的。你能讓別人怕你，難道你也能讓你爹怕你？”
“怎麼不能？”齊木狼道，“是人都有害怕的時候。我這個道理永遠都行得通——我爹他怕我給他丟臉。”
李婉兒一呆。
齊木狼哈哈大笑：“如果我爹對我娘不好，我就死命給他丟臉。他自然就怕了，哈哈哈哈！”
李婉兒無語，你一定沒少捱揍。
齊木狼道：“有種打死老子！打死了丟臉的還是他。”
李婉兒捂臉，父子之間，何必呢。
軍鎮裡到處都是過往的商隊和軍士，都用稀奇古怪的眼神望着齊木狼和李婉兒，眼神中充滿了驚訝。齊木狼居然給人牽馬，馬背上的姑娘好漂亮。一時間萬衆矚目，外加竊竊私語。
李婉兒見這裡房屋都很簡陋，大都是土坯和石頭堆砌成的茅屋，瓦片都沒有一片。軍士也什麼樣的都有，跟望京和她在家常見的情形很不同。有的比較精神也比較威風，但只佔一兩成。五成左右的士兵穿得破衣爛衫，身材矮小，老老小小，還有缺胳膊短腿的。剩下的兩三成看起來都不像好人，用十分下流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有的人甚至面帶奸相，也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齊木狼給她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裡的情況，穿着盔甲的是當值的正規軍士，但由於鉅鹿府並不是邊關，不需要多麼精銳的軍隊，夠維持治安即可。
半數的士兵其實都是雜兵，並不參與任何軍事訓練，連武器都不知道怎麼拿。這些雜兵的主要任務是種地、採礦、製造軍械。別看他們這副打不得仗的樣子，裡面卻有不少優秀的匠人，什麼樣的器械都能打造出來。攻城車，火炮，鎧甲，弓弩，出征的時候還可以充當苦力，搖旗吶喊，其實也是很有用的。
還有一部分看着不像好人的，就是賊配軍了。犯了罪被流配到各地服刑的人，坑蒙拐騙偷，什麼都敢幹。千萬別對他們抱有任何希望，只管用拳頭和皮鞭招呼，打到他們見到你就發抖，才能建立彼此的信任。
李婉兒算是瞭解了齊木狼的成長環境，也明白他爲何在班裡收保護費那麼自然了，因爲這在他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到了百里鎮的中央區域，房子就比較像樣了。四周的軍士也看起來厲害很多，不時有校尉一類的軍官路過，見到兩人都瞪大了眼。
有人叫道：“快看，碧眼兒帶了個女人來！好漂亮！他是不是討媳婦了？”
李婉兒剛想澄清，忽然聽到有人說：“是什麼地方的窯姐兒吧？”
李婉兒差點兒想一劍飛過去把對方插死，齊木狼已經衝了上去，一拳把那個不開眼的打翻。
“碧眼兒，你敢打人？”
對方也算是個小軍官，帶着幾個人原本還想還手，結果幾下就全都被齊木狼給打翻了。
“打你，我還踹你！我打的就是你！還有你！”
“啊啊！”
一羣人被揍得落荒而逃，一瘸一拐遠遠叫道：“你等着——！”
齊木狼吼道：“有種別跑——！等老子拆了你們的骨頭——！”
抓起一塊大石頭就丟過去，嚇得這些人連滾帶爬都跑了。
齊木狼拍拍手道：“對他們這些人就得這樣。”
李婉兒也不知道怎麼說他，但是耳根子確實清淨了。四周的人都不敢對着李婉兒目光太放肆了，也不敢再當面說閒話。
齊木狼和他娘一起住在外宅裡，每個月有人送來例錢。胡姬已經年老色衰，生下齊木狼之後身材就走樣了，早就不受寵了。不過這樣其實也好，如果在將軍府裡一起過日子，跟一羣將軍夫人、大公子、二公子擡頭不見低頭見，那才叫煎熬。
“前面就是我家，就是牆頭爬着倆人那家……我日——！”齊木狼用手一指，忽然發現牆頭趴着兩個人，正在對着裡面偷看。
倆人正興致勃勃地低聲交流：“屁股好大……”
齊木狼一陣風一樣衝過去，把倆人揪下來就往死裡抽，抽得兩人鬼哭狼嚎，連叫饒命。
從裡面出來一個蒙着黑色面紗的中年女子，棕色的捲髮，跟齊木狼一樣的碧綠色的眼睛，身材有些發福了，可說是高大肥碩，一把將齊木狼拖開，用有些生澀的語調叫道：“不要再打了！你會把他們打壞的，他們又沒有做什麼！”
又把兩人扶起來道：“你們快走吧。”
齊木狼罵道：“以爲你爺爺不在家膽子就大了是吧？再敢來看我不弄死你們！”
那兩人呻吟着狼狽逃竄離去。
胡姬對李婉兒熱情道：“你就是李婉兒吧？你真漂亮！謝謝你照顧我的兒子！”
李婉兒趕緊向對方行禮，隨即被一股濃烈的香味嗆得想要咳嗽，趕緊忍住，適應了。她倒是也知道，胡姬上了年紀之後身上的體味便會比較重，所以必須用濃烈的香料來掩蓋。
齊木狼介紹道：“這是我娘艾琳。”
李婉兒發現艾琳身材極高，比軍鎮上大多數的軍士都要高一頭。體型也……確實跟大周婦人差別很大，胸和屁股都大得嚇人，難怪那兩人會來偷看。
齊木狼請李婉兒進到家裡，寒暄了一番，李婉兒也說明了現在得知的情況。
齊木狼道：“縱橫派官員自然希望那些來轄制自己的官員半路死掉，這樣以後就沒人敢來了。”
李婉兒道：“他們就不怕被朝廷問罪？”
齊木狼道：“土匪幹的，流竄作案，而且是由於陸雨村的私人恩怨，要推脫太容易了。頂多就是哪個縣官掉了烏紗帽，能有多大的損失？”
李婉兒搖頭：“我覺得這一次不一樣。震天盟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江湖組織，它的規模有點兒大。”
“規模大就更好啊。”齊木狼道，“這樣一來，不是朝廷還得指着當地的官員了麼？養寇自重，有沒有聽說過？這都是當官的常用的法子，不然哪有油水和功勞？旁邊二虎山上有個匪寨，我爹年年剿匪，剿了二十年了，你以爲他真的搞不定那些土匪嗎？只是若土匪沒有了，功勞也沒有了，商隊也不交保護費了，當兵的也沒餉銀了，當官的也沒功績了，這才叫苦惱。”
李婉兒兩眼發直，嘆道：“陸伯父這次升官，果然是一頭撞進了火坑啊。”
“那是陸師姐的煩惱，你擔心什麼？”齊木狼寬慰她道，“想討好陸師姐的人多了去了，太子算一個吧？姬廣利也是吧？獨孤敗自然也會上心的，那麼多人操心，你煩惱什麼？如果陸大人出了意外，首先發火的是湖陽公主、皇貴妃，還有派陸大人來這裡的天子，生氣的人多了去了。”
李婉兒一樂，可不是嘛。
李婉兒問道：“那你爹這個隴西將軍如果聽說了這樣的情況，會是什麼反應呢？”
“什麼反應都不會有，”齊木狼道，“未經許可調兵離開駐地是死罪！要是武將可以隨便出兵，那就成藩鎮割據了，還要兵部和巡撫做什麼？所以我爹什麼想法都沒有，朝廷讓他打誰，他就打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