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腳下。
一路不遠萬里,終於到達目的地的衆人,不禁長長鬆了一口氣。
特別是孫章。
出身市井,位卑人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怕是直到壽終,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大的起伏了。
所以當侯爺親自委託下重任後,這份沉甸甸的壓力,差點直接將他壓垮。
不過好在一切都熬過來了。
金色的眸光掃過。
‘做戲就要做全!’
原先心中那點即將任務完成、衣錦還鄉的歡喜,頓時消散一空。
此時,有人瞬間認出了這一門神通,忍不住驚呼出聲。
一身月白僧袍早就破碎,露出金色身軀的法海,擡眼望去。
說完,渾濁的老眼直視法海。
沒有發現?
出於謹慎,法海還是將問道的問字,改成了求字。
可一旦修成之後,至少在防禦這一方面,堪稱同境無敵!
甚至有傳言說,第六境法相金身中的金身一詞,便是源自於這門神通。果然,隨着這尊丈六金身立於虛空。
有聖山七境真仙心中不忿,惱怒一下,滔天的法力瞬間傾瀉而下。
“等完成任務後,咱們怎麼回去?”
好在一旁隨行的一人伸手扶了一把,這纔沒讓擔着侯爺使者名頭的他,在這山腳下出醜。
一面努力修復破碎的金身,一面無聲輕笑。
法海聞言,剛想致謝。
這就是聖山一脈的獨到之處。
孫章聞言,猶豫着看了一眼身邊的鐵木阿骨打。
而經過這一番看似短暫、實則兇險的交鋒,聖山中那一股股原本氣勢洶洶的滔天氣機,頓時就偃旗息鼓了。
正打算翻身下馬的孫章,一個踉蹌差點栽倒下來。
‘回去?爲什麼要回去?’
因爲那賊禿早在小半日前,便帶着那個小沙彌提前上山了。
可事有萬一,萬一呢?
凡事留一線,大家都好做人,何必將路走絕呢?
等他反應過來,整個天地便已經被那隻金色巨手所覆蓋。
“記性好的人,才能活得久,因爲這樣的人,才學得會教訓二字。”
哪怕這世間有更多的人在鄙夷他們這一脈的蠻族血統……
“是啊,孫主事,休整一下再上山吧。”
“派個人知會大禪寺一聲,就說‘貴寺阿羅漢求道於聖山,大巫年老,一時失手傷了他,就讓他在山上養上個十年吧!’”
而聖山一脈,雖然在北境草原開枝散葉、傳承道統,但究其根本法門,還是出於百家正統。
“喏!”
‘一幫不當人子的狗賊禿!’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渾身上下佈滿了密密麻麻無數裂痕的法海,靜靜地躺在深坑之中。
但潛意識告訴他,這些人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後來更有法海這尊大佛在隊伍中。
幾乎只一個瞬間,便將那隻黑色九頭妖鳥斬去一首。
……
半晌才憋出一句。
法海見狀,雙手合十,充當還禮。
後來又經過這一路見聞磨礪,別說是他們了,就連孫章都成長了不少。
法海淡笑道。
同等境界,他們怕是……還真不是這賊禿的對手!
這一刻,就算他們心中再是不服,也不得不承認。
“聽孫主事的。”
“你不殺我?”
只是蠻人習慣將【巫】,稱作薩滿。
等到再次擡眼間,卻見自己那半道臨時收下的那弟子,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不但羞辱了大巫!
也羞辱了他們聖山一脈的所有修士!
這誰能忍?
一口金色的鮮血,灑滿長空。
心中緊繃的壓力一鬆,這一路上積攢的疲倦頓時席捲而來。
不可能吧!
只是他生怕出了什麼意外,這才臨時改了主意。
所以這世間大修行者,大多都不肯稱佛門一脈,爲佛家。
就這樣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鐵副將,你怎麼看?”
還有那高坐蓮臺,號稱通曉經、律、論三藏的賊子!
旁人不知,他們這些如今還苟活在世上的老不死,誰不知道那廝表面斯文,實則最是兇蠻、霸道?
幾乎是一瞬間,大巫將大禪寺整個靈山上下問候了個遍。
等到金光消散,便見一道高大的金色身影,踏於虛空。
“主事,要不要休息?”
的確。
因爲世人皆知,這一門神通想要修成極爲艱難。
毫無半點懸念。
‘果然是賊禿!賊得很!’
真要羣起而攻之,那性質可就變了。
神念聚合,思維恢復。
說完,那道蒼老佝僂的身影,消失不見。
法海內心猶豫,最終還是決定相信三藏禪師,賭上一把。
實則遮天蔽日。
可此刻尚在暗處的大巫,臉色卻是越發黑沉了。
“南無釋迦。”
明明只是七境真仙阿羅漢的修爲,卻仿若古之佛陀降臨世間。
可前者就有些奇怪了。
而就在一行百餘騎各懷心思,準備上山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山上滾滾落下。
只要能在這十年內,跟那腹中帝子定下名分,單單是蘊含的那份氣運,自己就不算虧。
三大聖地之一的大禪寺!
可這時,法海未曾握着念珠的那隻金色手掌,已經向着虛空抓握而下。
“晚輩困於七境多年,終無緣天人。”
雙手猛然合十間,法海口中誦唸佛號。
這話出口,孫章剛想喝罵‘蠢貨!自然是走回去!’
一切自然是暢通無阻、百無禁忌。
這些人得到命令,可能跟自己並不相同。
更別提迎接了。
只是神色平靜地催促着他們上山。
“大禪寺的賊禿!當真是辱人太甚!”
只要登上這聖山,將隨行護送的這些穩婆、僕婦交由那位大巫,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每一尊阿羅漢從走出小靈山的那一刻,就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一隻宛如烈陽的遮天大手,便已經直接拍下。
可回去的路途呢?
這一抓,看似輕描淡寫。
剛剛一道道匯聚成型,宛如天傾的恐怖氣機,在這尊金身面前,卻彷彿清風拂面一般。
如果不是他早就猜到這廝是要來幹什麼,怕是也信了!
‘不就是想要摘桃子,強搶麼!’
恍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想想還是算了。
一道蒼老到近乎佝僂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到深坑前,居高臨下地俯視法海。
霎時間,無盡太陰陰火從虛空中生出,而後化作黑色九頭妖鳥,唳叫着向法海撲殺而去。
“若老夫還不答應,未免就有些太過不盡人情了。”
只是對面那隻只剩八首的九頭妖鳥,明顯沒看透這些彎彎繞繞。
堪稱苟道至尊。
所以只是笑笑,便點頭道。
沒能奈何法海分毫。
法海那張此刻看來猙獰恐怖的臉上,雙眼微微開闔,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這時,一旁的鐵木阿骨打聞言也是一愣。
“身虛體疲,可別墮了咱侯爺的威風。”
以七境修爲向聖山那位大巫問道,除了有些太過不自量力外,更是一種蔑視與羞辱!
不斷合攏的五根手指,更是有如擎天之柱鎮壓而來。
虛空中那隻黑色妖鳥剩下的八隻妖首,茫然四顧。
可惜的是一切已經晚了。
可現在卻是不行了……
只是就在他們準備收拾了一下行頭,準備上山的時候,忽然有人問了一句。
捱上一頓打,換十年光陰。
不過疑惑歸疑惑,任務還是要完成的。
“爲師這副模樣,神秀不害怕?”
一切顯得有禮有節,無愧於聖地阿羅漢的風範。
聖山之上,神廟所在。
“老夫是生性謹慎,可也不是沒脾氣。”
沒人去問這一路與他們同行的法海。
一道更加耀眼的金光,從法海體內迸發而出。
大禪寺,能穩坐聖地之名這麼多年,不是沒有緣由的。
一身月白僧衣的法海傲立於虛空之上,手中念珠盤動,身邊金色耀眼的佛光有如大日普照。
這樣的龐然大物,別說守山、巡山弟子了,山上大能修士也肯定絕對不在少數。
“今日求道於大巫,想要借大巫之手,看一看前路,還望大巫成全。”
話音一落,當即有人迴應。
“貧僧只爲問道而來,緣何殺人?”
他們也只能上山再說。
隨後便化作人形,向着法海躬身施禮。
那鎮遼城中尚有兩尊可怕的存在,貿貿然將小主人回去,不怕小主人死得不明不白嗎?
看着身邊陡然沉默下來的衆人,鐵木阿骨打忽然明白過來。
而就在山中那三位八境天人猶豫着,是不是要舍下自己的老臉,勉強保住聖山臉面的時候,一聲蒼老的嘆息終於傳出。
所以與其掩耳盜鈴、偷偷摸摸,還不如正大光明的來。
他腦子有坑纔會貿然殺人。
可緊接着便陡然一陣坍塌。
一瞬間,孫章沉默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間,氣氛漸漸尷尬起來。
所以此刻這些看似恐怖滔天的氣機,也只是同爲七境真仙而已。
‘做人嘛,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遵大巫法旨。”
可要說單挑……
不但孫章等人面色一變,鐵木阿骨打的臉色也是瞬間黑如鍋底。
法海見狀,心中稍稍放鬆。
頃刻間。
除非三藏禪師出手,否則根本瞞不過有心之人。
鐵木阿骨打嘴角一抽,想要再次強調一下自己姓鐵木,不姓鐵。
經過當初法海那一嚇,當初桀驁之輩收斂了不少。
修煉至大成,九首九命。
要是法海一直硬剛下去,那他就有理由下重手了。
媽的!
聖山中那一雙雙原本還在觀望的眼睛,頓時按捺不住。
更何況這賊禿的話,說得極爲巧妙,理由也是極好。
不出意外,隨着法海的聲音一落。
可實際上,他的內心並沒有表現得這般平靜。
被一掌拍散的神念,尚未完全聚攏之際。
“佛門三大法身之一,丈六金身!”
後者還好理解,畢竟他們這一趟‘出使’,並沒有知會對方。
有些習慣自然也傳承了下來。
“可記住了?”
大巫見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改了一個字,但意味頓時就大不相同。
於是面色平靜道。
又或者說……並不完整。
而後便是那號稱防禦無敵的丈六金身,化作璀璨的無盡佛光,轟然破碎。
可話到嘴邊,他卻是愣住了。
妖鳥似乎吃痛,口中唳鳴間,越發兇厲。
不過鐵木阿骨打卻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與此同時,虛空中大巫向着四周感慨道。
氣機鎮壓也就算了。
“放肆!區區七境真仙也敢問道於大巫?汝不知死乎?”
時間一久,便是如此了。
而就在他心生絕望,猶豫着要不要呼喊‘大巫救我’的時候,那隻原本要將他隻手捏死的遮天大手,驟然消失。
……
此時,依舊身處深坑之中的法海,眨巴了下眼睛。
說是神廟,實際上稱作神殿,更爲恰當。
而這賊禿法海敢以問道之名登山,同樣不是沒有緣由的。
堂堂聖山,傳承久遠。
此時這番話說來,竟然有幾分道理。
可語調卻是沒有半點起伏。
沒有主人的明確命令,誰敢冒着風險帶小主人回去?
其實按照禪師原本的安排,只是讓自己問道聖山,卻沒有讓自己直接招惹那老不死。
來的時候,有出使聖山的名頭在,那些蠻族大股騎軍沒有圍殺他們。
“掌中佛國!”
神殿,也稱作神廟。
百家出於易,唯獨佛家不是。
只是無奈,此刻的他代表的是大禪寺。
小主人此時應該還在腹中。
更何況鐵木阿骨打可是知道。
“大禪寺,法海,特來向禪師問道……”
是啊!
好像被那賊禿坑了!
說完,隨後便對虛空吩咐道。
頃刻間。
“記住就好。”
原本緊繃沉鬱的氣氛,莫名一鬆。
或許是因爲受傷太重,法海一時間思緒紛飛。
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了!
幾乎是一瞬間,一道道恐怖的氣機,沖天而起。
直直向着法海鎮壓而來!
一番休整下來,所有人的精氣神頓時恢復了不少。
法海同樣好奇地回望他。
只剩八隻鳥首的九頭妖鳥,驚駭之下,竟然發出人聲。
再次嘆息一聲後,便帶着幾分唏噓道。
“罷了,罷了,既然伱這賊……後輩求道之心,如此虔誠。”
雖然來時禪師說了,以那老不死的謹慎,不會拿他怎麼樣。
神秀搖頭,然後道。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這些傢伙跟李靖他們不同,一個個看似不起眼,修爲也不高。
可沒想到這老不死如此不講武德,話音剛剛落下。
任何一位大能神念一掃,也不可能覺察不到他們的到來。
只是這麼長時間過去,山上竟然沒有人覺察到他們的到來。
“後輩,你當真要問道於老夫?”
見法海確實沒有殺自己的意思,八隻妖首一陣擺動,便將之前那被斬落的一首,重新催生而出。
果然,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只是那些藏於暗中的八境天人,到底還是要臉,忍着沒有出手。
該怎麼回去?
“見多了,就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