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春潮對於這次的合作還是很看重的，派來的人是個主編，也就是當初沈歡聯繫上的那個叫做尤然的人，現在他們就坐在沈歡的酒店套房裡商談着這樁生意。
“……我覺得還是走寫真集比較好，”
尤然坐在沈歡對面，陳述着自己的意見，“沈先生你的外形條件非常好，人氣也高，銷量肯定是不愁的，不過根據我們的分析，沈先生你的粉絲羣體以女性爲主，這是主要市場。針對這塊市場的話，寫真集纔是最有效的利器，而不是小說。”
尤然是個禿頂的中年男子，算是應了“聰明絕頂”這個詞。
他長相普通，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裝，看着像個商人多過於像一名主編，不過現在這個年代，能夠坐到主編這個位置上，也確實是越來越要脫離文人的身份、向商人的身份轉變了。
他看了沈歡的臉色一眼，看沈歡面色平靜，似乎並不因爲他剛纔的話而生氣，言語上也更加突進了一些：“所謂揚長避短，在出版這一塊上也是如此，我覺得我們應該儘量發揮自己的優勢，沈先生你覺得呢？”
沈歡坐在沙發上，室內除了他和尤然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助理杜子清，還有一個人是尤然帶來的。
他看着尤然，突然嘆了一口氣，道：“尤主編，你是不知道，這其實是我的夢想，我從小就有一個文學夢！我始終覺得，我是爲了文學而生的，在我血管裡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文字！”
血管裡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文字？那你怎麼還不死呢？
尤然心中腹誹，臉上卻是呵呵笑着，還拍了拍手，“很好，有文學夢那是很好，但是現在這個時代，我們也不得不考慮到市場的反饋。從我們出版社的角度來看，還是更推薦沈先生你出寫真集。”
如果對面坐着的不是沈歡而是什麼別的來求出版的人，比如說每年那些來投稿求出版的無名作者，尤然早就已經噴過去了。
你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嗎？出小說？開什麼玩笑呢！
不過對於沈歡嘛，那還是要多點容忍的。
“那我如果堅持要出小說呢？”
沈歡看着尤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你們是否就不受理了？”
尤然搖了搖頭，臉上掛着生意人的職業笑容，“當然不會，只是在版稅方面的話，可能就需要再進行進一步地協商了。”
沈歡點頭，再問：“能大概說一下兩者之間的區別嗎？”
尤然對於這個問題似乎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思考過了，沒怎麼想就回答了他：“走寫真的話，版稅比例我們可以給到13個點以上，如果你堅持要出小說的話，8個點以下。當然，這只是一個粗略的範疇，具體情況可以再詳談，相信一定會讓沈先生你滿意。”
沈歡聽了尤然的話，想了想，突然轉頭對一旁的杜子清說道：“小杜，把我桌子上的東西拿過來。”
杜子清應了一聲，就走到了一邊，一會兒的功夫拿了一沓A4紙過來。
沈歡拿過這一沓紙翻了一下，確定沒錯後，遞給了對面的尤然。
“尤主編你看一看，這是我對我這本小說的一些構思和部分初稿。”
尤然他們因爲一開始就奔着想要沈歡出寫真集的目標而來，對於沈歡的那個構思根本就沒有細究過就過來了，也沒有多問兩句，而且時間還急，所以這還是尤然第一次看到這東西。
這些都是沈歡昨天晚上加急趕工出來的東西，因爲白天在宋一那邊理過一遍思路了，所以寫得倒是快，一個晚上的功夫寫了一萬多字。而且和原文不同的是，他縮略掉很多細節描寫，還把一些他認爲沒有必要的東西都直接掠過，只抓主幹，上的全是乾貨，就是趕個樣出來，所以一萬多字的內容挺多的，已經寫到了大冰川。
尤然拿到紙的時候，沈歡注意到他的嘴角輕輕抖動了一下，眼睛比起之前狹窄了一些，鼻子也微微一皺，這些微表情結合在一起，構成的情緒叫做“刻意壓抑的輕蔑”。
這種表演精度，放到演員身上是絕對優秀級別的，但是現在卻由一個普通人表現了出來，所以說自然纔是最好的演技。但是劇本的存在就是一種天生的不自然，兩者之間形成了先天性的矛盾，如何調和是一個大問題，因此好演員才那麼少，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跨過這條鴻溝的。
沈歡心中胡思亂想着，而在他對面，尤然已經看了起來。
雖然現在看着像個商人，但是尤然終究是從下面爬起來的，文學功底很深厚，是一個絕對專業的編輯，而一個專業編輯的閱讀速度和相應精度，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兩分鐘不到，他已經把沈歡的這一萬多字全部看完了，他的神色也微微有些變化，剛纔那一抹“刻意壓抑的輕蔑”已經消失了，眼神中透出一絲詫異。
可是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又把後面的東西看起來，那是沈歡寫的一個簡單的大綱和一些細綱，比正文內容少得多，因此尤然看得更快，十幾秒就看完了。然後尤然拿着這一沓紙，也不放下，就這麼拿在身前，雙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保持着這個狀態想了一會兒後，終於動了起來，卻沒有開口對沈歡說話，而是又重新把那份正文初稿看了起來。
這一次他花的時間比之前多了些，大概用了三四分鐘，全部看完之後他終於放下了這一沓紙，向沈歡看了過來。
“這是沈先生你寫的？”
沈歡微微一笑，點頭，“是啊，尤主編覺得怎麼樣？我的文學夢能不能有機會實現？”
尤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雖然粗了一些，文字稍顯稚嫩了許，不過沈先生的想象力令人驚歎。沈先生的夢想，從目前來看，我認爲還是很有可能實現的。”
在尤然看來，故事粗，文字差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這些技術上的小東西，他們多的是大把的人可以來彌補這個缺點，而沈歡的這個想象力纔是最重要、最彌足可貴的。
尤然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指放在那一沓紙上敲了起來，沒兩下後，突然開口，又問道：“不知道沈先生有沒有爲這本小說想過名字？”
沈歡一點頭，“尤主編覺得‘鬼吹燈’這個名字怎麼樣？”
“鬼吹燈？”
尤然回想了那個大綱和細綱，點點頭，“是個好名字，那我們就開始來談談這個鬼吹燈吧……”
他終於不再揪着寫真集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