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康當然知道沈歡爲什麼這麼說。
《潛伏》能夠取得這麼恐怖的單城收視率，是有原因的，而這原因很可能和這部劇本身的質量無關——要說這些人完全都是衝着這部電視劇本身去的呢，那真是傻子都不信。
這麼高的收視率，很大因素是受到了昨天晚上那場新聞發佈會的影響。不少人都是過來看個熱鬧的，想要看看今天轟動了全國的熱點人物自導自演的電視劇會是怎樣一副模樣，而他們的這種好奇心顯然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曇花一現過後，迅速就會淡去，收視率也將會隨之而下落。
“我清楚。”
陳家康點點頭，臉上掛着笑容，“最終能夠留下多少收視率，取決於這部劇的質量，在這上面我還是比較相信你的，所以我相信30的話……問題應該不是太大，還是非常有可能的。”
沈歡再笑了一下，“看起來，你倒是比我對我自己還要更有信心啊？”
陳家康低頭笑道，接着擡起頭來，已經從面前的文件中拿出一份來遞給了沈歡：“這是和古井那邊的會議記錄，我作爲你的代言人，代表你和他們進行了一次二次會議，他們對於你承諾的廣告效果非常滿意，認爲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他們兩人現在開會商討事情的氛圍，相比起前兩天來已經是截然不同了：前兩天，尤其是那個看不見的敵人突然出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會議氛圍是很沉重的，每個人都是緊鎖眉頭，而此時卻是輕鬆無比，大家的心情很好，也從側面反映出來現在和之前的狀況確實已經不一樣了。
不過李小染的心情不怎麼好。
她本來還指望着這最後的一天能夠跟沈歡兩人之間好好相處、最好能夠再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呢，可是現在瞧瞧這裡變成什麼了？
這裡簡直就要變成沈歡的辦公室了！
這讓她的眼神時不時就投向沈歡，那份眼神下面所潛藏的幽怨小心翼翼地忽隱忽現，如同一個囚居深閨的怨婦一般，可惜沈歡現在全情投入在了工作上，半點沒有察覺到。
“他們當然滿意了，這樣的廣告效果，要他們一千萬真是便宜他們了。”
沈歡低頭快速地翻看着陳家康遞給他的那些文件，嘴上隨口迴應着：“他們要是腦子轉的夠快的話……嗯？我還真看到了，還真推出了這麼一個子品牌來啊……‘酒仙’？雖然有點俗，不過俗話說得好，大俗即大雅，也行…這次就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了，畢竟咱們這單上是虧着點的，得撈回來一點……”
他們正在討論的是“古井”的廣告代言問題，也就是沈歡在新聞發佈會上所喝的那款白酒。
按照沈歡的本性來的話，如果說他非要喝酒，那肯定是喝威士忌啊，怎麼着也不會去喝白酒，不過他這次還是選擇了白酒，主要是出於商業方面考量。
沈歡曾經想過，如果他能拿到尊加威士忌的廣告合同，那就在新聞發佈會上喝尊加，算是兩全其美，既能美了自己又能符合了商業利益，不過可惜的是，尊加由於是國際大牌的緣故，好像並不怎麼看得上他，在之前那樣的情況下對於他所描繪的一些商業前景也不怎麼感興趣，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所以沈歡他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些有可能跟他們合作的酒類廠家，最後和古井談妥了合作。
現在這個世界的中國，最大最知名的白酒品牌也是叫茅臺，一枝獨秀，絕對是最頂尖，算是特級品牌，其他三四個白酒品牌則是並列一檔，相互競爭，算是一級品牌，而古井，則是再下面的，屬於二級品牌。
這個白酒品牌誕生不久，打着古法釀造的旗號，因爲酒品本身的質量，所以發展得還是比較健康迅速的，但是一直不溫不火，這也是很多二級品牌的通病：因爲質量、價格、性價比、銷售等優點，很多二級品牌其實都和一級品牌相差無幾，幾乎沒有差別，但他們就是缺少一個契機，一個品牌升級的契機，所以才一直是二級品牌，而現在，沈歡的話讓他們看到了那個契機。
和沈歡他們接觸的古井方面的負責人還是比較大膽的，又或者說，這樣的新興企業一般都很銳意進取，所以他們並沒有像尊加一樣完全不考慮沈歡的建議，也沒有像那些國產一級白酒品牌一樣、在仔細思考過後因爲利益方面談不攏而崩掉，他們大膽地接受了沈歡的廣告對賭協議，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沈歡昨天晚上這個廣告的效力，全國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古井”一夜成名，很多新聞報紙都主動追蹤報道了這個出現在沈歡新聞發佈會上的重要道具，更重要的是，沈歡的驚人表現也在一定程度上和古井酒聯繫在了一起：沈歡爲什麼要瘋狂喝酒？他爲什麼要喝了酒之後才能這樣妙語連珠名篇絡繹不絕？他雖然也承認了，他當晚所作有一些是舊作，但同時也有不少真是臨場做出來的，最後的那篇《將進酒》就是他急智詩才的典型代表，而這些都是在他有意識地不斷喝酒之下才做出來的。
這就自然而然地引導人們產生了一個猜想出來：他的那些詩才和他喝酒是否存在很大的聯繫？他的那些詩才是不是喝了那些酒之後才產生出來的靈感？
這個猜想非常重要，這是所有廣告商想要營造出來的產品宣傳效果。
如果你成功讓消費者相信你們的產品和催生某一能力具有因果關係，甚至只是懷疑有可能具有因果關係，比如說能夠壯陽、能夠變得聰明，那麼恭喜你，你的廣告也就成功了，你的產品在宣傳上也成功了，只要其他方面不拖後腿，那麼產品的整體成功是必然。
而現在，沈歡的這個廣告就達到了類似的效果。
“激發靈感”，在那場全國矚目的新聞發佈會過後，已經成爲了古井酒頭上與衆不同、廣爲人知的標籤。
古井酒是否真能激發靈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具有了這個標籤，並且這個標籤是具有非常廣的知名度的，就讓它從衆多白酒品牌中一騎絕塵，脫穎而出，成功越過了二級品牌和一級品牌之間的那道溝壑，只要後期不崩，穩步經營，那麼中國白酒一級品牌再多一位成員，已經是指日可待。
幫助古井酒邁出這麼重要的一步，只收了他們一千萬，確實就像是沈歡所說的那樣，便宜他們了，不過李小染在一旁聽得卻是暗暗咋舌。
聽沈歡的意思，他前天晚上只是把那些白酒的標牌LOGO露給攝影機，就賺了一千萬？
這也太輕鬆了吧！
她也看了那場新聞發佈會，不過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沈歡的錢都是這麼賺來的。
這些明星們跟普通人賺錢的方式確實不太一樣，有的時候聽起來也太輕鬆了吧！？
不過李小染轉念想想，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了，畢竟沈歡爲了這一千萬，可是喝了那麼多的酒，要是換做一般人來的話，早就已經酒精中毒了，而且還要在那樣的情況下做出那麼多的事情來，所以這份錢也不是一般人能賺的。
至少她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這麼一想，李小染又平衡了下來。
……
“喝酒仙酒，做詩仙人？”
沈歡聽到陳家康口中冒出一句話之後，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順便把他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嗯，”
陳家康點了點頭，笑看着他，“據說他們老總也是一個附庸風雅的文化人，這是他們老總在看到你的表演之後，受到了刺激，憋了整整一個晚上想出來的slogan，就作爲你們下一支廣告的slogan。對了，他們老總還想親自來探望你呢，不過被我婉拒了，說待你痊癒了，下次有空找他一起出來吃飯認識一下。”
“老總想的啊……”
沈歡沉吟一聲，點點頭，“那成吧，我沒意見，不過他們這老總也真夠不靠譜的，這種事不是都交給廣告公司去做嗎？要不然交給導演，他那麼大一個老總卻自己跑過來插上一腳，也真夠逗的。”
不過沈歡還是挺喜歡這個老總的。
他們這次雖然行動迅捷、暫獲成功，不過在這樣大面積、快速度的全面反攻下，隱藏着的一筆筆的資金流動：請羅明海這些演員需要錢，讓曾根生出來冒頭扮演小丑需要錢，因爲時間緊迫讓工作人員們瘋狂加班加點需要用金錢來刺激，疏通媒體保證信息暢通依然還是需要錢……
所有的戰爭都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上的。
他們在這次行動中花錢如流水，光是在羅明海那些人身上，就砸了好幾百萬，其他的方方面面也數不勝數，還好都有古井酒來買單了，總算不要讓他自己來掏這個錢。
用這次行動的附帶產物包圓了這次行動的所有支出，沈歡對自己的這一手還是挺滿意的，當然，也要多謝那位老總的支持。
“據說他在當這個老總之前，還是一位詩人呢，自費出版的那種……”
陳家康隨口調笑了兩句後，又開始進入下一個商業議題。
……
沈歡和陳家康在病房裡談了半天的公事，東西隨手亂扔，這個病房都快要真正成爲沈歡的辦公室了，還好李小染在一旁不輟地收拾着，總算才讓病房保持了整潔。
還好，陳家康沒打算永遠在這裡待下去。
跟沈歡談了半天，把今天所有的公事都談完之後，陳家康也就告辭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特意多看了李小染兩眼，這讓李小染有點不舒服。
陳家康突然跑過來打擾她和沈歡最後短暫的二人世界時光，本來就讓她很不爽了，而且還一打擾就是大半天，又拉着沈歡談了半天工作，他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嘛！……雖然沈歡的指標檢測出來後，他的身體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實在不像是個病人，不過他終究還是曾經當衆昏倒過的！……嗯，李小染管醉倒也叫昏倒……反正陳家康在她眼裡很討厭！
而現在陳家康又專門盯着她看，目光好像還落在了她的胸上！這實在像是平時上班路上，坐地鐵的時候遇到過的一些癡漢色狼，讓李小染自然是更加不爽了。不過她還好謹記着自己的職責，倒是沒有把自己的不爽情緒給表現出來。
“李小染小姐是吧？”
陳家康的目光從李小染胸口移開、擡起、看向她的臉，這樣問到。
這讓李小染微微一怔，點了點頭，“是。”
陳家康剛纔好像不是在看她的胸，而是在看……她的胸牌？
“夢工廠影視公司，總裁，陳家康。”
陳家康掏出一張名片來，遞給她，“不過我想你剛纔在旁邊忙了半天，我剛纔說的這些也都是廢話了。其實我想說的是，你剛纔的文件整理和擺放讓我很滿意，看得出來，你也有一定的財務和行政知識，所以我想，或許比起一個護士來，秘書的工作更加適合你。”
李小染怔怔地接過了名片，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一開始以爲陳家康是來探望病人的，後來以爲，他是把這裡當成了辦公室、來這裡辦公的了，結果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是來挖角的！……
不是，爲什麼陳家康這樣一個總裁會突然開口想要挖她去當秘書啊？這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啊。
“不用急着迴應，你有自己思考的時間，想通了就打電話給我，依然想當護士的話，那也隨你，我只是覺得你可能更加適合幹秘書這份職業，在這上面你應該能夠發揮更加大的才能而已。”
陳家康挺酷的，說完、又跟沈歡告了個別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剩下依然有些轉不過彎來的李小染，還有多看了李小染幾眼的沈歡。
他也不是神，他也跟李小染一樣，真不知道陳家康爲什麼突然想要挖李小染去當秘書，這在他看來實在有些突然。
也許是陳家康真覺得李小染適合當秘書吧？畢竟陳家康在看人挖人上，還是很厲害的，如今夢工廠的很多關鍵部門的大將，就都是陳家康一手一腳慢慢扒拉過來的。
沈歡有時候甚至覺得陳家康或許當一個高級獵頭更加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