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今天真的有點不對頭。
當沈歡零零散散說了一些他那並不完善的臨時想法之後，她竟然又問了一句：“具體說說。”
這讓正沉浸在自己這個新想法中的沈歡也暫時出了下神，向她看了一眼，卻還是緩緩說道：“嗯，具體來說的話……首先從器材來說吧。在這部電影裡也許可以考慮放棄掉傳統的膠片拍攝，採用數字攝影機，另外拍攝製式上面，考慮採用3D拍攝，這兩方面的因素結合在一起，也許會需要一種新型的專業攝影機，之前因爲沒專門瞭解過這方面的信息，也不知道現在市場上有沒有，沒有又或者是市場的制式產品無法達到要求的話，那可能需要自己進行設計製作，這是最基礎的攝影器材方面……”
沈歡手上的筷子已經停下了，一邊想一邊說，而他現在的狀態，與其說他現在是給宋一進行解釋，不如說他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緒。
這時旁邊一位服務生路過，零星聽到點東西，再看到沈歡在這邊滔滔不絕、在他面前的宋一低頭吃菜好像沒有在聽的樣子，不由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又是一個不擅長交際的直男。
這種組合這位服務生實在見到過太多，都是一男一女來用餐，其中大部分還是相親的狀態。吃飯的時候，男的情商不足，滔滔不絕講上一大堆正常女性根本不會感興趣的話題，女的回也不知道該怎麼回，阻止對方也不是，心腸特別軟的姑娘，或許還會笑幾下、隨便應上兩聲配合配合，正常的姑娘，就只能像這姑娘一樣默默用餐了，遇到一些喜歡吐槽的姑娘，說不定回去之後就會在網上發一篇標題爲“我的奇葩相親男”帖子。而在用餐結束之後，這樣的一對基本上就不會再有任何交際了，更加不會再見到他們一起來吃飯。
現在沈歡和宋一在這位服務生眼中，就是這樣非常經典的一對——除了這兩人的造型有些奇怪。
而沈歡所說的那些被他零星聽到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攝影機什麼的算什麼？他在這裡工作的時候甚至還聽到過有滔滔不絕談論黑洞、太陽光子、量子理論和平行宇宙的呢。
相比較而言，這位造型奇特的直男所說的實在是太正經太沒有新意了。
“……影院方面，如果是採用3D拍攝，也會需要專門的影廳纔能有更好的效果，這方面國內倒是不落後多少，甚至因爲起步晚的緣故，反倒是有一些優勢。在拍攝技術上也可以進行新的嘗試，最近幾年在遊戲行業開始出現的動作捕捉技術就是一個不錯的方向，也可以嘗試着考慮應用進來……”
沈歡把自己那點零散的思緒通過梳理的方式，一點一點拼湊起來，理得也是越來越有脈絡了，只是理着理着，他發現這些東西都最終指向了一個方面：“……只不過在這些方面，國內似乎並不是很完善，也沒有什麼可以借鑑的經驗，不過好萊塢倒是一個可行的思路方向……”
他這說的還算是客氣的了，實際上，國內影視圈對於這方面完全就是零經驗。
這個世界的華國影視圈，雖然在經濟發展速度上和另一個世界相比是要快不少，可是在影視圈的發展路線和理念卻是差不了多少的。充斥着現在這個華國影視圈的，基本上就是這樣幾個模板：一，就是奔着拿獎去的所謂藝術電影。這類電影的套路很模式化，就是挖掘放大社會和時代的黑暗面，專心盯着這個打，再玩點鏡頭和敘事技巧。二，是奔着票房去、有餘力的情況下還會希望有深度的商業電影，在這上面圈內人主要是盯着故事下文章，今年十一黃金檔的三部熱片都是如此。而盯着新技術做文章的，卻是沒有，在這方面，好萊塢無疑是要走在前面的，各種應用到電影上的新技術，都是他們先實驗、商用之後，國內纔會跟進。
沈歡對於這種現象其實也很理解，因爲歷史問題擺在那裡：雖說這個世界的華國在二十世紀初已經有了電影工業，但是因爲戰爭和各種原因，中間一度停滯了幾十年的時間，直到最近二三十年才重新發展起來。從真正的意義上來說，華國電影只有不到五十年的歷史，和將近百年一直在不斷髮展的好萊塢，自然是沒有可比性，落後幾十年，是一個很現實、也必須得承認的問題。
之前沈歡拍攝《夏洛特煩惱》，只是在故事方面有所革新，總體框架其實還是國內的老路子，所以還在國內影視圈能力承載範圍之內，可是他新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就不是國內目前的電影工業能夠支撐得起來的了，似乎只有好萊塢這個擁有全世界最先進電影工業的體系才能支撐得起。
“好萊塢？”
宋一雖然看似一直在用餐，沒有聽沈歡說話，可事實上似乎不是這樣的。她聽到這裡後反問了一聲，還擡頭看了沈歡一眼，“可行？”
這句“可行”中實在包含了太多意味，沈歡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實上，現在華國影視圈也和另一個世界差不多，都以能去好萊塢爲至高目標。若是能夠在好萊塢成功混出名頭來的，在國內地位也是大漲，絕對是頂級地位，就算混不出名頭來，只是去好萊塢鍍個金，都能增加不少國內的知名度和含金量，而這種現象下所隱藏着的，就是在好萊塢混的難度了——若是難度不高，不稀罕的話，又怎會具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呢？
演員都如此難混，更別說導演這個更加重要的角色了。
就算是陳子善這樣國內頂級的大導演，都沒有混入好萊塢呢，更別說沈歡了。而且聽他的意思還要再拖帶個御用女主角宋一，難怪宋一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了。
這就像是一個初中都還沒有畢業的學生，突然說他要上燕京大學一樣。
面對宋一的疑問，沈歡說道：“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個特殊渠道，說不定就會可行，當然，具體的合作方式，或許會有一定的變通，而在世界一體化進程越來越的現在，這可能也會成爲一種新方式。另外，假設這能成的話，接下來資金就是一個大問題……”
他說的就是他和董喬之間的那個賭約了，如果不是這個賭約的話，他也不會突然生出這個想法來。
宋一大部分時候還是懶的，也懶的去細問，只是隨便又問了個問題，讓沈歡的話題能夠繼續下去，“多少？”
沈歡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沒接觸瞭解過，具體的也說不清，粗略估計，光是製作成本，可能就要10億以上。”
他這是拿另一個世界他想拍的那個電影的製作成本來估算的，事實上因爲拍攝方式和人員等方面的不同，資金可能上升，也可能下降。但不管如何，在接入好萊塢的情況下，10億左右，他覺得應該是跑不了的。
對於現在的華國影視圈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別說10億製作成本了，就是10億票房，國內達到這個數字的都很少。
這樣的一部影片製作出來，如果是按照國產片以往在海外幾乎收不到多少票房的情況來估算，那至少在國內要達到30億票房以上，纔能有望收回成本——這還是在不計算宣傳成本的情況下。
“……”
宋一盯着沈歡看了小半天，然後才低下頭去繼續用餐，“瘋狂。”
就像沈歡對她瞭解一樣，她對沈歡也瞭解，所以她看得出來，沈歡並不是開玩笑的，他真是在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了。而就連宋一這種傢伙都對無語半天，最後丟下“瘋狂”這麼一個評價，也可看出沈歡的這個想法是多麼瘋狂了。
那是真正的瘋狂，瘋狂到，不可能會有任何一個人、一家公司會去考慮沈歡的這個計劃。
10億製作成本？
早點洗洗睡吧。
別說這個項目的發起人是沈歡了，就算是陳子善來，再拉上他一票大牌圈中好友，也照樣沒戲。
沒人會對這種計劃感興趣，更加不會抱有期望。
“呵呵，”
面對宋一的評價，沈歡笑了下，道：“確實有點，不過人總是要有點夢想的，說不定就成了呢？實在不行的話，拍別的也成，反正你這個女主角我先預定好了。”
說完他也不再多說了，開始專心地用起餐來。
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太大了，大到他一個人都吃不下去，不管是從資金面、還是從風險考量，都需要拉其他人進來參與。而在他心目中，目前已經有一個人選名單了。
董喬。
如果說整個娛樂圈中，有誰能夠拿出那麼多錢來參與他的這個想法、並且有可能對他的這個想法感興趣，那恐怕就只有董喬了，同時她也在技術、人員等各方面給到自己最大的幫助。
這幾天再把自己的這個想法好好地完善一下，權衡一下利弊後，也許就能跟她初步聊聊了。
同時，沈歡對於這件事也沒有什麼思想負擔：就像他對宋一說的，這本來就只是他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大膽想法，在這件事上他本人的態度是儘量嘗試就好。
說不定接下來幾天他在完善這個想法的過程中，自己就會把這個想法給槍斃掉呢？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當然，如果一切條件都就位，真能這麼去做的話，沈歡到時候……
真是可能會賭這麼一場的。
這個計劃，對於任何一個導演來說都有着無比強大的致命吸引力，比毒性最猛烈的毒*品都致命，沈歡也不例外。
就算“死”在這上面，他感覺都甘心，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就是不知道董喬對於自己的計劃會有什麼看法，她又會不會有私人感情因素的加分呢？……
沈歡想到這，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他怎麼感覺自己，有點像是一個盤算着吃軟飯的小白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