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誰先醒,平生我自知。”
小青牛元神的夏極心底很慌,這一覺睡得太舒服了,睡得時候只覺得夢中一切都好,醒了也不頭疼,正好乘此機會將準備好的詩詞歌賦丟一丟,裝個逼。
他睜開眼,一側眼就看到了那金髮魁梧、全身上下散發着凶氣的少年。
再看看被九條白狐尾兒纏住的嬌魅軀體。
他嚥了口口水,好白。
等等...
塗山蠻蠻身上的衣服不在了。
這就意味着她脫過衣服,而自己腦海裡似乎有些零星的記憶碎片...
唔,那麼說自己得手了?
他迅速檢查了一下身子,然後重重嘆了口氣。
沒有。
正在這時,前方壓抑着暴戾的聲音傳來,“你不屬於我們妖族,要是不想給塗山一族帶來麻煩,我勸你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
塗山蠻蠻冷冷道:“我的人,你管什麼管?!”
那赤着上身的風山君神色陰冷,死死盯着這邊的方向,瞅着那剛醒來的少年。
噗噗噗...
噗噗噗...
兩隻巨龜開始分離,就如島嶼裂開,剎那便是距離了數百米。
“啊啊啊啊啊!!!”風山君發出一聲怒吼,聲音直衝雲霄,然後他滿臉煞氣地踩踏在“島嶼”邊緣的石頭上,擡起手指指了指遠處的少年,揚聲道:“你等着,今天蠻蠻在我不好動手,改天我定吃了你!!”
說完這句話,他周身的海水驟然開始旋轉,化作一道可怖的龍捲,龍捲又向着遠處轟出,威勢極強。
小青牛元神的夏極忽然明白了,媽的,原來是和自己搶妹子的。
他也不罵,直接負手,露出些不屑的神色,然後搖了搖頭,輕輕比了個口型。
他比的口型是什麼,已經不得而知。
但是,風山君看到這個口型是真的憤怒了,雙手化爪,猛然一抓,轉身便是兩道可怖的龍捲向着夏極方向轟來。
幸好他強壓着怒意,沒有自己衝來。
塗山蠻蠻左手一擡,一面冰牆直接樹立起來,黑煙化做十餘米長的巨爪,單手推着越來越厚的冰牆。
水龍捲撞上了冰牆,發出粉碎的轟鳴聲。
但龍捲破滅,冰牆也粉碎,漫天冰晶。
而兩位新生代的妖王這麼一打,整個兒海面便是來回顛覆了起來,滔天巨浪拍打上了巨龜的龜殼。
然而...夏極始終一動不動。
塗山蠻蠻問:“你沒事吧?”
小青牛元神的夏極淡淡道:“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塗山蠻蠻:???
下一刻,那少年似乎完全不在意此時滔天的巨浪,走到這金髮少女面前,輕輕扶住她的雙肩,真誠道:“對不起,酒喝多了,不過我會對你負責的。”
塗山蠻蠻無語道:“我也喝多了,不過你放心,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成了仙,能夠駕着七彩祥雲來找我,我就答應和你談戀愛!”
小青牛元神的夏極無語的嘀咕了聲,這要求真高,於是,本着穩重起見,他又問:“彩禮要多少?”
塗山蠻蠻想了想:“我早就聽說仙界的宮殿都是修建在龍背上的,我要一條龍,然後龍上呢只需要有個兩層樓的小宮殿。
我實在是不想坐烏龜了。
怎麼樣,對於你這種層次的仙人來說,不難吧?
放心放心,我的壽元很長,所以呢,你只要能夠在五百年裡湊到這彩禮就好,長了,我可不等你。”
小青牛元神的夏極:...
五百年?
仙界的龍?
這妹子是要超高檔次的房車啊!
算了,反正有五百年,就先哄着她吧,現在這不是沒有其他漂亮妹子了嘛。
於是,他嚴肅道:“你說的啊。”
塗山蠻蠻本是刁難他的,看到他竟然沒有推三阻四,心底一陣好奇,難道他真有辦法?
於是嘻嘻笑道:“一言爲定。”
...
...
“啊啊啊啊!!!”
風山君再也無法壓制心底的憤怒。
他手臂上肌肉如同鼓脹起的虯結樹根,每一次轟出,都帶着虛空的爆響,而憤怒之間,五行之力中的風力也狂涌而出,帶動着周圍的氣流急速運轉,海水化作了覆蓋數裡的水龍捲,將他包裹在中央。
他一拳又一拳地向着空氣,狠狠轟擊着,似乎空氣裡站着那個少年,而他要把這少年打死,吃掉!
過了一會兒。
一個島嶼從遠而來。
島嶼邊緣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少女,虎尾毫無遮掩地從金斑長袍裡拖拽而下,金髮上則是帶着獨特的“王”冠。
這少女的面容與風山君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神色間陰冷多於凶煞,雖然未曾達到妖王的境界,但卻也是跨越了5級妖魔的超5級大妖。
她就是風山君的妹妹,也是白風虎族的族主:風山菲。
待到遠處的風山君發泄了一通,風山菲這才問:“什麼事讓大哥這麼生氣?”
風山君喘着粗氣:“不關你的事,你帶好族羣就是了。”
風山菲淡淡道:“小妹若是沒猜錯,大哥是去找小娘娘了吧?而小娘娘才從海淵一族出來,閨房裡藏了一個人類,而且還是男人。大哥去找小娘娘,怕是吃虧了,所以才這麼憤怒吧?”
風山君冷聲道:“是又如何?”
風山菲道:“塗山一族曾經是神話時代最煊赫的妖魔之一,但如今早就沒落了,整個島上不過就是五個妖。”
她掰着手指細數着:“大限已至的娘娘,新生代的妖王塗山蠻蠻,力量失控的妖王黑月,還有兩個小妖。”
風山君:“你到底想說什麼?”
風山菲道:“小娘娘不仁,大哥也無需再講什麼義,大哥你不是有兩位結拜兄弟嘛,他們可都是妖王,然後只要再將塗山一族收留仙人的事散播出去,那麼自然還會有許多妖族前來。”
風山君:“胡鬧!!如果把仙人的事散播出去,塗山一族將面臨滅頂之災。”
風山菲:“大哥,這樣不是正好嘛,如果小娘娘成了階下囚,那你還不是可以直接將她帶來我白風一族中,到時候...”
風山君忽的化作一道疾風,剎那便是到了那高大少女面前,一把狠狠揪住她領口的金斑,在她愕然的神色裡,厲聲道:“記住!!我要殺的只是那夏極一人!!和塗山一族無關!!!你要是再想着搞這些陰謀詭計,別怪做哥哥的不客氣!我們是妖,不是人,也不是仙!!!”
凶煞之氣,瀰漫四野,籠罩在了這一頭母虎妖身上。
風山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是...是...”
風山君這才隨手將少女丟開。
...
...
噠。
巨龜殼靠岸了,與主島拼湊在了一起。
“嚶嚶嚶,二小姐回來啦,後面還有個人類,真是嚶嚶嚶呢。”
“尼瑪!見過二小姐,啊,還有個...尼瑪!”
兩個古怪的侍衛讓小青牛元神的夏極一陣無語。
不過他終於秉持着主魂的要求,而來到了這個地方。
小青牛自然知道塗山寧寧對於主魂是何等的重要,就如塗山蠻蠻口中所說的“家人”。
此時,紅衣的小狐娘拽着夏極直往島嶼深處跑去。
青山綠水,一座孤橋拱在通往後島的必經之路上。
而黑衣的少女獨坐橋上,簡潔的佩刀盛於膝上。
風華絕代,而恰到眉間的平劉海則是爲她添加了些靜謐之氣。
“黑月,我把人帶來了!!快讓開!”
“二小姐,我不會讓你再去打擾娘娘的。”
“可是黑月,你看看...這位是寧寧姐在人間的弟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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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邊吵着的時候,後方卻忽的傳來些嘈雜聲。
遠處,竟有三座島嶼飛快的靠近而來。
噠噠噠噠噠。
三聲輕響。
島嶼拼湊了起來。
而島嶼上的妖魔們也紛紛露出了身形。
“嚶嚶嚶,好多妖魔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嚶嚶嚶,數不過來了。”
“尼瑪!有三個妖王!你們來幹什麼嗎?尼瑪啊!尼瑪,尼奏開!”
“嚶嚶嚶!數不過來了!”
塗山蠻蠻和黑月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眸子裡的疑惑與慎重。
紅衣小狐娘小足一踏,便是衝到了島嶼入口,在妖羣裡掃了掃,直接落定在了一個魁梧的金髮少年身上,她認出來人,眉頭皺了皺,“風山君,你帶着你的白風一族,還有你的兩位義兄來這裡做什麼?”
風山君道:“蠻蠻,我不能看着你做錯事,所以你下不了手的,我來做。但我又知道你不會放手,所以請兩位義兄,以及我小妹前來勸說你。
夏極必須死,這是爲了你好!
事實上,他在修士界遭到排擠,被迫化凡,本來就是廢物,來到我妖域更是圖謀不軌!”
塗山蠻蠻質問道:“他有什麼好圖謀不軌的?”
風山君答不上來,但他身後那裹着金斑紋袍的高大少女出聲道:“仙人詭計多端,大哥不知道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太乙青華帝君前世可是屠殺了我們妖族不少人,他便是沒有圖謀,我們要殺他,也不爲過吧?”
塗山蠻蠻叉腰氣道:“風山菲族長,你這麼說那就不對了,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有什麼關係嗎?我只知道他這一世是寧寧姐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就是要保護他!我看看今天誰能帶他走!”
說着,紅衣小狐娘開始擼袖子,準備打架。
兩個守門的小妖精又開始喊了:
“嚶嚶嚶,一打三,打不過打不過。”
“尼瑪!一打三啊!二小姐,三思三思啊尼瑪!”
塗山蠻蠻跺腳道:“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嚶嚶嚶...”
“嚶尼瑪。”
嘭嘭!!
瞬間兩拳。
兩個小侍衛被拍飛上了天...
塗山蠻蠻往前踏出一步,擼起紅袖子道:“別廢話了,誰打贏就是誰對!!”
風山君看看身側的一隻白象精,還有一隻金翅巨鳥化作的妖魔,“兩位義兄,我們一起出手吧。”
塗山蠻蠻道:“來吧!老孃纔不怕你們!”
妖魔打架就是這麼回事。
沒啥單打獨鬥的。
都是一窩蜂地上。
勝敗都是無怨無悔。
而搞陰謀一向都比較會被唾棄。
而就在這時,塗山蠻蠻身後傳來一聲淡淡的聲音,那是黑月的聲音。
“三位,不要逼我出刀,我不會讓人打擾娘娘的休息。”
蠻蠻露出喜色:“黑月,你願意出手?!”
金翅巨鳥看着那盤坐在木拱橋上的沉靜少女,顯出點凝重之色:“我來和你打。”
他一展羽翼,羽翼竟向兩邊蔓延出數百米長,其中羽如長劍,每一根都閃爍着銳利的光華。
他飛上穹蒼,便是投落了巨大的陰影,極具壓迫力。
風山君道:“蠻蠻,我真的不想和你交手,有象君在,你不是我們對手的,何必爲了一個將死的廢物如此呢?”
黑月已經握在了刀柄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拔出,半空的金翅巨鳥也似乎有些顧忌橋上黑色小狐孃的那把刀,所以只是在靜靜等待着,而不敢剎那靠近。
塗山蠻蠻捏着一雙拳頭,赤足面對着兩個巨漢。
而就在這時。
一波分海的巨浪向着此處島嶼飛速而來。
浪還未至,妖氣卻已經無比濃郁。
塗山蠻蠻臉色變了變,黑月卻是毫不分心,只是仰望着天空的那隻金翅巨鳥,手握刀柄,凝神蓄勢而待給出絕殺的一擊。
浪濤越來越近。
近乎於墨黑。
黑色裡,點點着燈籠般的紅,那是水妖的瞳孔。
而爲首的卻是一個人身魚尾,羊角虎爪,高達十多米的怪物。
風山菲奇道:“海淵鴕圍,它來幹什麼?”
其他五位妖王也是奇怪的側頭,不知道來者是做什麼的,是敵是友。
浪濤越來越近...
而它們終於都看清楚了。
爲首的哪裡是鴕圍。
那是一個戴着漆黑王冠、手握刻繪着惡鬼圖紋的三叉戟的魚尾少女,少女面容蒼白如毀,雙瞳血紅,猶如幽冥的鬼火,卻死死盯着此處。而鴕圍則是隨在她身後,落後了數米。
“淵無雪!”
“海淵一族的小公主!”
“最神秘的妖王。”
塗山蠻蠻雖然也有些吃驚,但她是妖族的小娘娘,心裡自然有一股底氣,於是喊道:“淵無雪,你來我塗山一族做什麼?也是要入侵麼?”
她的話問出了此時所有妖魔心底的疑惑。
然而,那蒼白的魚尾少女卻是默然地搖了搖頭,不發一言,在登岸後,雙尾直接幻化成了雙腿,然後緩緩地走向了島嶼,走向了正坐在樹下好似正看着熱鬧的那位人類少年。
然後,淵無雪在衆目睽睽下,直接半跪下來,輕聲道:“海淵一族淵無雪,參見吾皇。”
這突兀無比的一幕,震驚了所有妖。
最神秘的那位妖王在對着誰下跪?
吾皇?
???
衆妖滿臉問號。
鴕圍也匍匐在了岸邊,向着那少年輕輕叩拜,恭敬道:“見過吾皇。”
緊接着,它身後一羣紅眼的海淵精英也都跪伏了下來,這些精英至少都是五級的妖魔,對於外面的修士可謂都是BOSS級別的人物。
可是...
吾皇在哪兒?
衆妖根本難以將“吾皇”和那個已經化凡的人類聯繫在一起,這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吾皇這個稱呼...不對啊,自從妖族聖皇故去後,整個妖族再無人敢用皇來稱呼。
衆妖循着淵無雪與鴕圍的叩拜方向看去,仔仔細細掃了一遍,卻是再度看到了那位他們稱之爲廢物的少年。
只有他一人!
少年正盤腿在樹下,雙眸裡原本帶着些慾念的神色徹底消失不見了,而是變得溫和起來,這種溫和裡卻又充斥着一種近乎於魔力的大氣魄,讓妖聯想起君臨天下。
風山君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少年...
他看到了一雙幽深的眸子。
就好像在正視着星空,而他之前所有的惡言惡語,都瞬間化作了詛咒插在了他自己的心底,好像在質問着它“豈敢如此”?!!
雖然還不明白爲什麼。
但一股強烈的震動在他心底浮出。
好似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如今面對自己的君王,竟然無地自容,甚至想着以死謝罪。
他哪裡還敢再打。
——風山君猛然跪了下來,但還是難以置信地問:“您...您究竟是?”
少年不回答,他仰頭看向天。
那金翅巨鳥原本振奮羽翼,雙翅遮天,投落極具壓迫力的陰影,此時只是對上那一道目光,便是驚駭地直接收起了羽翼。
匆忙落在島嶼上,跪了下來。
少年目光再掃過遠處的一片兒妖魔,掃過那白象妖王,掃過白風一族的族長風山菲。
那心底藏着陰謀詭計的高大金袍少女,忽的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恐懼,她忽覺雙腿徹底失去了控制。
撲通一聲,便是也跪了下來。
腦海裡哪還有半點兒敢加害這少年的心思,只餘下一片空白,身子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少年看向之處,衆皆匍匐跪拜。
他轉頭看向黑月。
黑月也是徹底驚住了。
然後,這隻黑色小狐娘看了看四周,心底忽然有所明悟,更是知曉了爲什麼娘娘要去人間了。
所以,她也撐刀半跪,低首面向那少年。
衆皆跪倒,唯剩下那紅衣的小狐娘傻傻看着他...
這真的是與自己喝酒,喝醉了,然後一路調戲自己的那個他?
他不是太乙青華帝君轉世嘛,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吾皇?
吾皇...
只能是妖皇的稱謂啊!!
但她心中也生出莫大的驚懼,只是塗山家的敏感卻讓她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點點不對,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卻根本說不上來。
於是,塗山蠻蠻也半跪了下來。
少年站起,視線所落之處,皆是臣服。
這就是爲什麼塗山寧寧怎麼都不肯他來妖族的原因。
因爲只要他來了,那麼就必然會暴露身份,再無半點周旋的可能。
但無人知道,這也夏極凌空落下的神之一手。
向死而生的一手。
在人間時,之所以妖族對他友善無比,那就是託了這一道元神的福,那時候元神沉睡着,所以威勢會被動展示出來。
而待到後來甦醒後,這一道元神卻是隻有腦海裡一些殘破的碎片,所以它開始隱藏,這也是爲什麼衆多妖魔無法感受到那股威勢的原因。
海淵一族極度敏銳,所以纔有所察覺,然後在確認後,纔來朝拜。
這一道元神在醒來後並沒有立刻現身,而是始終默默觀察着小青牛,似乎想着通過小青牛來回憶起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當然,這一道元神也曾試圖吞噬小青牛,因爲在他看來,小青牛不過是他沉睡之時、這軀體所自然而然衍射出來的一道神魂,只要吞了他,就能獲得一切記憶。
換句話說,他根本不知道夏極主魂,甚至地藏,馬面的存在!
然而,他失敗了。
此時,他之所以出現,一來是海淵一族已經認出了他,二來是剛剛與小青牛達成了一個協議,三來他心底還有一股莫名地悲壯不甘之氣!
而就在他出現後。
夏極才輕輕舒了口氣。
因爲他已經完成了一次試探。
他和小青牛之間的信息傳遞,不會被那一道元神察覺...
那麼,一切就都在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