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杜遷找的腳伕也到了,便按計劃,杜遷跟着去銷貨,王倫便與孫三四去她的家。
儘管不知道孫三四爲何會如此重視他,但人家上門來請,王倫還是很給面子的。不但又抹了一把臉,換上了那身騷包的白衣,還破天荒地抹了抹頭,覺得這樣更加玉樹臨風了。
兩地相距並不遠,不過三四里的路程,主要是王倫的這所房子本身便處在市區。此時整個東京城都已經忙起來,大街上各色人等各奔前程,甚是熱鬧。
故地重遊,此番再見,感覺又是不同。但見她門前左右各栽着一排不知名的小花,枝繁葉茂,不知是否有自己曾經灌溉的功勞,但是先前在她樓下的一泡尿隨着雨水和時間的流逝已然不見半點痕跡。
門還是朱門,樓還是兩層各三間的小樓,看起來不大但極精緻,屋頂鋪滿綠色的琉璃瓦,在這深秋時分甚是得色,陽光照射時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像極了後世的霓虹燈。
進得院來,景觀又是一變。不大的小院裡竟然假山屏風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儘管都是縮水版的,但也能看出主人的獨具匠心。
“娘子這裡可是動過了麼?感覺和上次大不一樣了。”王倫邊走邊品味。
“恐怕是官人心境變了吧,奴家並未覺得有什麼變化?或是官人在奴家這裡從未留過心?”
這話說的,感覺今天她說話老是有一股醋溜溜的味道!
把他讓到客廳內,孫三四上去換衣,那個跟來的小丫頭奉上茶水點心。王倫沒有品茶的習慣,雖然不知道喝的是什麼品牌,但也能覺得入口醇厚綿長,定是好茶無疑了。點心自己也沒見過,試着吃一口,一種混雜着滑、甘、香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
老子這肚子真特麼的不爭氣,這才吃過早餐多久!
好在他好歹受過大學的薰陶,也曾經有過兩年工作經驗,知道在這些場合是絕對不能露怯的,便忍着想吃的衝動慢慢啜着茶看風景。沿牆角種滿薔薇,客廳的窗臺下又是一片紅豔豔的花朵,窗明几淨,看起來甚是舒爽。不過若能邊吃邊看,可以打個滿分。
雖然他從杜遷的蝸屋搬到甜水巷的新家已覺換了人間,到這裡才發覺進了仙境。
小資,絕對是小資!人家才叫生活,自己還在爲生存而奮鬥,虧得自己還爲每日一百貫的收入欣喜!王倫在感慨之餘,更覺得發財之路任重而道遠,不能有了點小成就便沾沾自喜。
片刻之後,孫三四重新下樓,這回她的衣服又是一變換成緊身裙子,髮髻也高高束起,更顯得婀娜多姿。對於她的美,無論換什麼衣服都不影響對她的欣賞,只是她這次居然穿着抹胸,只在外面加上一件褙子,盡顯女性身材曲線,頗有一種半露不露的朦朧美。
王倫看了,多少有點不自然,她卻嫋嫋娜娜地走到他的對面坐下,笑吟吟地問:“官人覺得這環境還滿意麼?”
“真是極好的!”王倫眼神從她那飽滿的事業線上浮過,認真地說。
儘管只是快速的一撇,孫三四卻已經看在眼裡。她是什麼樣人,又什麼樣人沒有看過?平日裡覬覦她美色的人不知凡幾,各種眼神早就看得淡了。不過被王倫這樣浮光掠影的暗瞅,她還是有幾分羞澀。
對孫三四如此屈尊邀請他過來,王倫其實不大樂意,主要是兩人交情泛泛,儘管自己有詞名,還沒有到讓她折節下交的地步。
不管他將來能混到什麼樣,就在目前,他還只能算小市民階層,而孫三四的生活水準無疑和他有相當的差距。
“…小娘子這個地方,適合養生。”
孫三四便笑起來:“官人若是喜歡,可以每天都來做客的,奴家有些歌舞還想請官人先鑑賞過。”說這話的時候,她秋波盪漾,連房屋裡都一下子暖起來。
每天都來…那是什麼意思?王倫馬上就遐想了。對不起,因爲這些日子隨着見過的美女越來越多,他遐想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閻婆惜、潘金蓮、小郡主、茂德帝姬…,每晚都會入夢來,但是似乎沒有她!
給自己的待遇不低啊,被邀請每天來這裡,那是給自己開專場呢。
“那可不成,小可還要謀生!可沒小娘子這麼有福氣住在這天仙寶地----恕我好奇,小娘子經常在這裡爲客人表演歌舞麼?”
知道麗香院纔是她表演的舞臺,能來這裡的客人不用想也知道後面可能會發生啥,不然也不會被她邀請到私宅!儘管王倫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還是有些吃味地聯想。
孫三四羞澀一笑說:“這裡是奴家住處,怎會在這裡表演?奴家和閻大家一樣,都是在麗香院歌舞,這裡卻只是奴家住宿的地方,向無客人來。”
原來她是“公私分明”,這裡完全是她的私人空間,那麼給自己的待遇太大了,有點受不起啊!
“那小可就不勝榮幸了。不過小可有何德何能,敢受小娘子如此厚愛!天天觀賞小娘子歌舞當然是好,可是小娘子是麗香院一流的舞家,若是專爲我而舞,別人不打緊,看客們可就不滿意了!”
一流雲雲倒不是一味誇讚,因爲孫三四和閻婆惜同爲麗香院頭牌,前者善舞,後者能歌。閻婆惜聲音之妙,已經得已聆聽過;這孫三四的舞倒是未曾見識過。不過以她們歌舞並排的名氣,這倒不至於判斷錯誤。
從前閻婆惜客氣地請他經常去聽歌,他不敢,因爲沒錢;
現在,他就沒想到這個問題,果然是錢爲膽母啊!
“麗香院是個什麼所在?無非逢場作戲、吟賞歌舞而已,天下人都可去得。奴家兩年前不得已身陷此地,早已作嘔,常思脫身。若是有官人這樣的良人垂憐,夜夜便是隻爲官人舞,便又如何?”
王倫聽了,便有些意外。
自己素有詞纔不錯,也很期望如前輩柳三變等人一般被衆青樓女子熱捧。但是現在真得到佳人垂青時,因爲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在心裡大喊:“娘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喉間卻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