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閻婆惜相處得時間越長,越能感覺出她的心計。
女人有事業心是好的,但是王倫對這類人通常只有一個做法:
敬而遠之。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甘於被騙。因爲她的心計太自然了,完全是用女人的魅力!
現在,有李師師驚爲天人,無論是容貌還是名望都似強過她幾分,如果能夠答應爲肥皂代言,生意紅火是可見的。
保守估計,只要知名度打開,日售一千塊肥皂和香皂完全沒有問題。甚至王倫估計,沒有李師師的參與他也能做得到,只是沒有那樣見效快、造成轟動效應而已。
東京那麼大的體量,那麼多的人口呢!
日產一千塊,年產三十六萬多,淨利潤四萬貫左右,這還只是肥皂。如果加上香皂,就更驚人了。
他本來真的是想出個兩千貫的----已經真不少了,摺合黃金也有百兩,便讓李師師對外放出風去,給香皂打個廣告也沒有什麼的,反正是惠而不費,畢竟香皂的實用性在那裡的。
但是紅玉小姑娘的高傲讓他一下子改了主意,從而把價碼擡高了十倍。從一般商業角度,這讓利幅度未免太大,畢竟相當於半數的淨利潤。但是想到如果按自己的思路,這種代價完全可以通過提升銷量補回來的,還能大賺。
當然,這要求肯定不一般了。
只是他的這個決定無論是對李師師,還是對紅玉都是震憾性的。百兩黃金,李師師就能甘冒結交梁山匪人的名聲和宋江見面;這一千兩,王倫相信可以砸得她躺在牀上!
望着李師師不再淡定的眼睛和紅玉的目瞪口呆,王倫心中的得意無法言表。傳說中宋徽宗的姘頭又怎麼樣?他又不能把國庫搬給她!
師師姑娘畢竟是女主人,很多事情也不是她這種身份的人方便問出口的,但是紅玉能啊。作爲從小跟着她的丫鬟,對自家娘子的想法可是很瞭解的。
“官人在說笑吧?”紅玉這回收起了多樣的心思,對眼前這位金主,行院出身的她本能地體現出尊敬之情。
“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明明是雙方利好的事情,我說笑幹什麼?”他很嚴肅地回答。無論誰,對於這麼一大筆投入都不會用嘻哈之心。
“官人出這麼高的價碼,到底想讓我家娘子做些什麼?”紅玉開始代主談判了。
做些什麼?她能做的事可多了!王倫不無臆測地想。他彷彿看到,李師師在大相國寺的賣場上款款走來,在迷倒萬千迷戀者的同時纖手捧起一塊“水仙子”香皂,用櫻脣鶯語對着大衆說:“用了‘水仙子’,身體就是香!”
這香皂能不熱賣嗎?她這是低估了她的身份呢。
還有,有了她做代言人,除了肥皂,還可以有香水----不需要再動腦細胞了,就在東京城裡現買再包裝出去就行----且先問問她用的是什麼香水。
還可以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物事:女裝、女人種種貼身物件、飾品、化妝品、珠寶…舉凡王倫能想到的東西,他都想讓李師師代言。
另外,對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來說,沒有根基的一夜暴富其實也是危險的,連牛二、李四這種人都能欺侮到他頭上,更不用說官府了。
要想賺更多的錢,肯定要做更大的生產投入,這其中的門門道道不是小打小鬧時可比。搭上李師師這輛車,對他規避許多可能的風險大有好處。
都是皇帝的女人麼,況且紅玉之前拿出的那個神秘的東西對官兵都有用,那對官員應該也是有點效力的…
只能說,作爲現代人的王倫對於商業的透析可能不是最到位的,但是眼光肯定是超前的,他懂得許多潛規則…
“啊,師師姑娘其實要做的,小可其實已經有了一些腹稿,無非是在一些公開的場合配合小可香皂及其它的一些產品的銷售而已。
既不違背國法,又不衝擊良俗,也不違背娘子的意願----如果娘子覺得不妥,可以斷然拒絕----當然小可的這些生意都絕對是好東西,惠及天下人的----娘子的貢獻就是讓天下人早一點用到這些好東西。
當然,師師姑娘也會稍稍地出席一些活動,當然次數不會太多,事前也會與娘子多加溝通。要做的事情,小可會事先妥善安排,無需娘子過問。小可看中的,只是娘子的影響力。”
嗯,這個還行。不賣劣質產品給李師師抹黑、時間上可掌控、進程上能作主,這是好事啊!難不成這位王官人是位送財童子?
李師師的臉上也陰晴不定。這麼一筆鉅額報酬,她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畢竟沒人會和錢過不去,何況這錢聽起來來得還頗爲容易。
主要是眼前的這位王倫從氣魄看就已不凡,二話不說,直接砸出兩萬貫,一下子就打斷她拒絕的餘地。這位山水郎,果然有“天教分付與疏狂”的氣勢!
在這一瞬間,她竟然忘了此來的目的。
但是李師師之所以是李師師,是因爲她的心性能夠經受住這種挑戰,雖然她其實心裡也波動了一下下。
“被官人一番蠱惑,奴家差點被帶進溝裡!奴家此次請官人過來,可不是要與官人談生意的!”她笑容可掬地說,那明豔的神色和剛剛的端莊各有千秋,正應了那句詩:任是無情也動人。
王倫見開了個好頭,心裡也很高興,當然更主要的是他能夠與名動天下的李師師在一張桌子上相對飲茶,光是這待遇,傳揚出去,便是一段士林佳話。
可惜哥身上無功名,只能算半個士林中人。
“娘子有話請講,但是生意也不影響談話的。”經過這一番溝通,王倫覺得和李師師的關係親近了一點,也許是共同的利益提議把他們栓在一起也未可知。
李師師搖頭笑道:“奴家有三個沒想到:沒想到清都山水郎竟然如此年輕;沒想到官人對黃白之物如此癡迷;沒想到官人把生意經打到奴家頭上!官人,你真地是那個‘青山遮不住’的王倫王大官人麼?”
“如假包換!”雖然最早對自己的這個身份還有些許牴觸,但是當習慣了之後,王倫覺得,還是自己的好。“王倫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了,又有什麼可仿冒地?”
“不是驚天動地?你可知道,自從你的‘西北望長安’甫出,《菩薩蠻》便少有再做者;‘山水郎’問世,東京便廣爲傳唱;待到‘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橫空出世後,你便有個外號叫做‘王青山’,你可知曉?”
王倫當然知曉。
不過他“做”詞只是興之所至。至於能得到這個外號,嗯,那是極大的褒獎!他在腦海裡轉了幾轉,急切之下沒記起還有哪篇帶有“青山”二字的詩詞來,非常遺憾。
不然自己就要當場再賣弄一番,然後讓她當場知道,自己得到外號名符其實!
別問是爲什麼,是男人都懂。
“你可知道,清真居士對你極爲讚賞?他說就憑此三首詞,當代詞人便無出你之右者。”
王倫現在知曉了。清真居士就是周邦彥,其名甚至盛過賀鑄,遠蓋蘇過,便是在文學史上也是極有名的。能得他一句誇,完全可以坐實了自己的詞名。
“能得清真居士誇獎,小可不勝欣慰之至!”
雖然對周邦彥研究甚少,但是其人名聲如此之響亮,在宋詞領域地位如此之高,在王倫面前完全稱得上“前輩高人”四個字。不管怎麼說,人家給了自己中肯之評價,雖然也當得起,但是花花轎子擡人,場面上的規矩還是不能亂的。
“官人真的應該欣慰!有他一句評價,官人的詞名是確定了。”
李師師露出爲他欣慰的表情,但是王倫的表情這一次卻沒有跟着她的節奏走。
他的評價如此管用?王倫露出不羈的神情。自己的詩詞能夠獲得他人認可,是自己“做”得好,可不是他評價得好,這一點要明確。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沒有他周邦彥,辛棄疾一樣會是宋詞的收官作者,朱敦儒一樣有他在文學史上的地位!
在此之前,蘇過也說了賀梅子對自己很欣賞了。這種文人之間的吹捧沒任何意義,無非是惠而不費的幾句話,除了顯得他們貌似豁達公正之外幫助是極小的,史家自有公論。
不見自己現在還是靠生意生活,而不是以文立世?
還有,聽說那位周邦彥和眼前這位李師師姑娘打得火熱,從她嘴裡聽到他對自己的好評,不爽!
“些許浮名,換得淺酌低唱。小可是否有詞名,卻也不是誰一個人便能決定!有名也罷,無名也罷,生活還得繼續,小可還是得靠賣香皂謀生!”
李師師不禁啞然而笑。第一次,還有人把周邦彥的讚揚渾不當一回事者。清真居士天下馳名,無數學子無不以得他一句點評或提攜而雀躍,王倫卻如此淡定,讓人心折。
“官人直如此懈怠!”她只能這麼說了,撫掌而笑。
“不是小可懈怠,而是形勢比人強!”對此,王倫深有感觸地說。誰不想人前裝逼活得高貴?可是實力不允許,只能選擇有尊嚴地活着。
還好宋人並不以經商爲恥,不然的話,光是學而優則仕這一句就能讓人分分鐘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