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正式成爲節日並開始盛行,是在宋代。作爲一個賞月佳節,人們可以在中秋夜盡情狂歡,甚至通宵達旦,到處瀰漫着浪漫與熱鬧的氣息。
宋朝的八月份,正是各酒務、酒庫新酒上市之日。在中秋節前,各酒店都會裝飾一新,販賣新酒,到八月十五的中午前,往往酒家的酒都售完了,放下酒帘子,不再做生意,回家歡度佳節。買好了酒,中秋狂歡的序幕也正式拉開。
最懂生活的宋代文人,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可以秀一波的機會,各類關於中秋的詩詞歌賦拈手即來。遠的不說,近朝的大詞家蘇東坡即以一首《念奴嬌》使之成爲絕響。
此刻,嘉王府中燈燭華燦,男女如織,一片熱鬧景象。
在花園的四周,一圈兒擺下數十張桌椅,頗似後世的圓桌會議,但場中面積甚大,對面相距只怕有二三十丈遠。
無數僕人魚貫而入端來多少果盤菜餚,王倫自覺級別較低,雖然來得早但乖乖地想在外圍找個位置坐下,卻早被安排在三皇子左近,十分不安。
來的非富即貴,多少飽學之士,自己的位置比較突兀,這會遭人忌的啊!
但客隨主便,又不能私自調換座位,那樣會給主家安排添亂,很沒修養,只能對着面前的食物大快朵頤,聽三皇子感慨:
“近年來我大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以小王突發奇想,不若於小王手中,重現昔日西園之會?所以小王於數月前便開始準備,幸得各位捧場,方有今日之樂!本王事先聲明,入我場中者無官職資歷之分,今日只是閒玩賞月,大家且請了!”
對着大批的朝野名流,趙楷十分高興,頗有天下英豪盡入彀中的自信。
能來的,肯定都是一時才俊,王倫放眼望去,倒有一大批不認識,但先前在蔡王府中見到的幾個人:著作郎韓駒字子蒼,監察御史張所,右司員外郎陳過庭字賓王,中書舍人、給事中張叔夜都在,最讓他高興的是,又見到了宣贊,他在另一邊的出口處。
萬花叢中一點綠,他確實醜得過分,不注意都不行。
他們看見王倫,其他人目視了一眼表示見過,張叔夜卻頷首一笑,而宣贊則一個人被孤立在旁邊。
“宣兄好!”他走過去,第一個和其打招呼。出外聚會最怕沒有認識的人,那樣會很尷尬。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果不假的。就這一會功夫,場中人已經呼朋喚友,各自找各自的知己了。
宣贊很詫異,這麼多文人雅士聚集之所,王倫不和別人套交情反先和自己打招呼,很不合情理啊!但唯其如此,方見其真誠,那是真心把自己當好友交結了。
不要用現代人的眼光看這件事。封建王朝歷來重文輕武,宋時尤甚。遠的不說,像前樞密使狄青,儘管戰功累累,卻因面有刺字(少年時犯科),一直被文官集團排擠,最後抑鬱而終。
王倫名聲已漸顯,與文人打作一團纔是結交權貴的晉身之階,卻和他一個武夫套交情,這樣真對他不利。
“王兄弟,別來無恙!”宣贊拱手行禮。
王倫的行爲果然惹得有些人不快了,因爲宣贊人長得比較突出,又是一身武夫打扮,王倫和他攀談,甚是突兀。
主要是他也太年輕了些。趙楷年輕是因爲投胎投的好,其他滿腹詩書的,哪個不是寒窗十年----所以年齡也會稍大些。
“這位後生是誰?”
能被三皇子看中並邀請的人,不會差。所以王倫越年輕,場中人越感興趣。
“好像便是京中風頭正盛的山水郎了,聽說王爺很欣賞的。”
“哼,詩詞爲小道,我神宗皇帝科舉廢除詩賦舉士,他卻反其道而行之,這是準備拿詩詞作晉身之階了麼?”
文人相輕,自古皆然。其實今天佳節,不和家人團聚而來三皇子這邊“團建”,若說沒有什麼想法誰都不信,大哥不說二哥,難道這一堆男人的快樂值會比逛青樓還高?
別說,事實讓王倫相信了,來這裡絕對物有所值!
酉時剛過,銅鑼響起,之後從外面飄來一陣仙樂,十分悅耳。到底是皇家氣象,不輸後世的交響樂。
隨着音樂起,場中人都停止了交談,注意力都轉向音樂的方向。
過不片刻,便有百十來個綵衣舞女翩翩臨近,都是十六七歲正當年的俊俏人兒。領頭的一人手持一根五彩裝飾的竹竿,領着四五個人上場,列隊站穩,向四下裡深施一禮。
王倫還是第一次見識大宋朝的大型宴會,頗覺稀奇。本以爲那個領頭人會說些什麼,卻見她輕舞竹枝,後面的幾個人便像雁翅般展開,後面的舞女們便按着既定的路線進入,呈梅花狀站定。
上百人的舞蹈規模確實太大了,儘管王倫看過零八年奧運會開幕式的時況轉播在心理上有一定的承受能力,還是被震撼了。
身臨其境和電視上看到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
舞蹈開始,王倫只見無數美腿或勾或直或彎或弓,十分的撩人眼球。當然,別人不敢說,他自己是完全被吸引了。
只見領頭人在中心位置,這些舞女圍着她一層又一層做了數個同心圓。有懂行的,低聲謂身邊人道:“這個叫《柘枝》,本有花心獨舞、五人舞、羣舞數種,現在的這種便是羣舞了。”
其實瞎子都能看出,這一百多人一齊跳起來,不是羣舞又爲何?
衆人看得興奮之際,趙楷不失時機地舉杯,高聲道:“諸位,且滿飲此杯!”
宋朝規矩,像三皇子主導的聚會雖然在規格上肯定要比徽宗皇帝低,但基本的套路不能少,比如宴會照例要喝九盞酒,每喝一盞則欣賞一段文娛節目。
通常,第一盞酒與第二盞酒的文娛節目,都是歌舞。現在舞蹈既出,接下來便該是歌者了。以三皇子今日的作派,不知道由何人領銜,大家都拭目以待。
花園的拱門慢慢走了一個美人,嫋嫋娜娜,柔腰畢現,身材秀美若不勝涼風。她鬢髮如烏雲般盤在頭上呈“8”字型,用一根金鳳釵別過,顯得分外別緻。那一雙眼兒不笑自媚,那一張櫻脣不塗而朱,場中人都看得癡了。
只有王倫心中納悶:她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