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鬼

四月是個好季節啊,大地之上,暖風遍野,桃花夭夭,綠水盈盈。

如果人可以重生,那一定是四月。

如同這隨處插縫生長的雜花野草一般,我的愁緒也如春草般瘋狂生長,嫋嫋纏繞打結侵佔了心裡每一寸空白的地方。

自從回到下界以後,我的生活就一團亂麻。

原本我打算先去找炎羽的,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決定幫他一個忙,將他交給陸無心。

有時候,你以爲錯過的僅僅只是一個人,等到很久以後你還會明白,你錯過的是一生。

我已經很老很老了,偶爾做一點好事也無所謂。

客棧外面的紫荊花光禿禿的開着,雜亂的枝丫被人爲的裁剪過,彷彿一雙乾枯的手小心翼翼的指向蒼穹,想抓住什麼又不敢。

我很喜歡夜晚,寂靜安寧。在這種時候,我的思緒異常清晰。

白易衡已經睡了,他側着身子,懷中緊緊抱着被子縮成一團。站起來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在夜裡也只是一個怕黑的小生物。

在他半夢半醒之際,我偷偷的在他的耳邊對着他說道:“白易衡,你就在這裡等着我,我去幫你把陸無心找回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只見他翻了一個身,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夢囈。

窗外颳着大風,原本抱團取暖的紫荊在風雨飄搖中落了一地。

我從半虛掩的窗戶上跳了出去,沿着走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走着走着,前方出現一個龐大的黑影。我驚了一下,躲進了旁邊的小角落裡。

那個黑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終於,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手上拿着酒瓶,走路搖搖晃晃的男人。

是一個醉鬼吧,我鬆了一口氣,沒有理他。直接從他的旁邊走了過去,誰料他彎下腰看了我一眼,然後咧嘴一笑。

他一伸手拽住了我的尾巴,臉上帶着沒有一絲掩飾的鄙夷。

那個酒鬼離我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聞見他身上濃烈的酒精味道。

他眯着眼睛醉眼朦朧的望着我,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哪兒來的野貓?”

說着便拎着我的尾巴給我扔了出去,眼瞅着他還打算走過來,沒等站穩我拔腿就跑。

大半夜的,哪兒來的神經病,莫名其妙。

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衝着我跑了過來,他一仰頭喝掉了酒壺裡面剩餘的酒,然後毫不留情的朝着我砸了過來。

神經病啊,你生活不愉快打我幹什麼,我惹到你啦?

酒壺在我旁邊的地上摔成了碎片,我頭也不回玩命兒的跑。

就聽見後面響起一個清脆舒朗的女音:“兄弟,打狗也要看主人啊,你欺負我家的貓,怕是不想活了吧。”

聽見這個聲音,我一下子激動起來。回頭一看,果然是陸無心。

只見她懷裡抱着那把白易衡送給她的劍,一身黑衣英姿颯爽。

多年以後,我依舊記得這一刻 她如同仙女一般從天而降。

見是一個女人,那個酒鬼打了一個飽嗝,不滿的說道:“你誰啊,我愛咋滴咋滴,你管得着嗎?”

說着還故意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然後朝着我劈頭砸了過來。

我特麼……媽的智障!

毫無防備,那個東西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我的背上,彷彿被石頭砸中一般。那一瞬間,有一種窒息的疼痛。

“啊……”

突如其來的痛感讓我哇哇大叫,差點都忘了自己是個啥東西。

見狀,陸無心一拳打在那個男人的臉上,笑着說:“這樣應該清醒一點了吧!”

好像被什麼擊中了,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歌詞裡全世界的花兒都開了是什麼感覺。

她笑的時候總是眼神亮晶晶的,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明晃晃的閃瞎了我的眼。

我擡頭瞄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一個詞,貌美如花。她的側臉完美無瑕,漂亮的簡直就像是一個小仙女。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從古至今那麼多愛情故事的開始都是英雄救美。

因爲,真的很帥啊。

突然被打了一拳,那個男人怒吼一聲撲上來想揍她。陸無心收斂了笑容,伸出長長的指甲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三道清晰可見的劃痕。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我也可以撓人啊。

真沒想到,陸無心竟然還有這種習慣,她上輩子怕也是一隻貓吧。

沒等我感慨完畢,那個男人的臉突然開始變成了鮮紅色,而且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到最後,變成了淤血一般的暗紫色。

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雙手在臉上不停的亂抓,卻沒有血流下來。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明日早晨雞叫之時,它自然會好。希望你以後悠着點兒,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陸無心冷冷說道。

說完,她還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來。

她朝着我走過來,然後彎下腰,一把抱起我,邊走邊說道:“你之前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一個酒鬼就逼的你這麼狼狽啊,果然你還是離不開我啊……”

我本來想反駁,想了想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

其實,陸無心是一個挺好的人,心裡揣着拯救世界的少女夢。雖然她是一個殺手,可她的身上並沒有戾氣。

更準確的來說,她就像是一隻動物,單純也殘忍。對於她來說,血腥和殺戮不過是自然選擇而已。

在她的眼裡,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被厲鬼纏身,即將墜入深淵而又執迷不悟的可憐人,而她自己,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你爲什麼突然離開白易衡,我們不是說好了,死也要死在他邊上嗎?”我開口問道。

突然感覺背上一沉,她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回頭一看,是一張放大的笑容溫潤的臉。

只見陸無心這個傢伙一臉開心的說道:“不好嗎,他走他的陽關道,我爬我的下水道,道不同不相爲謀。”

我愣了一下,竟然無話可說。

沉默了片刻,我突然問道:“那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或許是沒料到我會說這種話,她明顯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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