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盔上插着孔雀羽毛的凱淵戰神打馬狂奔，希望逃過天神棉被般蓋過來的渾濁浪濤，可奔馬的速度遠不及水神駕馭的洪水。
他身邊驚慌吶喊着奔逃的步兵，如吸塵器下、被碎紙機攪碎的出軌前男友的照片，點滴不剩地被吸入滾滾浪濤中。
即便離開河道四五公里，浪濤依舊保持八米以上的高度，可以看到，滾動的濁浪中有士兵、戰馬、刀槍劍戟，甚至一條龍蟲在翻滾。
——那龍蟲，就像滾筒洗衣機中的牛仔褲，雖硬邦邦，卻難以抑制地跟着轉動。
“不——”最終，凱淵戰神哀嚎一聲，也被捲入浪濤。
說到底，這不是普通的洪水。
龜丞相就像一位老司機，駕馭着洪水，讓浪濤凝而不散，衝擊力不減，專門沖刷盟軍所在戰場。
如果從天空看去，就會驚疑發現，從河口流出的洪水一直順着河岸往彌林城下衝去。
固然有彌林城北地勢較低的緣故，但龜丞相的神力，纔是洪水沒四散開的主要原因。
這，就像一場小型水系禁咒。
沖毀城市不可能，可把城市外圍方圓幾公里的平原沖洗一遍卻並不難——好吧，也很難，別看龜丞相在浪花至上嗷嘯連連，似乎中氣十足，其實祂這會兒已經開始精疲力乏，神力枯竭。
強弩之末，勉可穿縞。
“七神在上，這，這難道是七神保佑？！”
大金字塔頂層，伊蒙一直趴在望眼鏡後面緊張觀察戰局，此時見晴天白日裡，大平原忽然變成一片澤國，整個人都快傻了。
“不是七神，是烏龜，好大一隻烏龜啊！”
邊上的彌賽菈如同看到神話戰場展現人間，小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
“是河中老人！”彌桑黛驚歎道：“原來這就是女王陛下的殺手鐗，難怪她一直信心十足，說此戰只是贏多贏少的問題。”
“聖母啊！”彌賽菈捂住嘴巴，震驚道：“河中老人不是洛恩河神靈嗎？
神靈是真的，還現世了？
而且，神靈也聽從女王陛下的驅使？”
彌桑黛金色的眼眸裡閃過智慧的光輝，“一定是上次熔鍊瓦鋼的洛恩河之行。陛下能斬殺蟹王，降服河中老人也屬理所應當。”
“可是，可是......”彌桑黛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河中老人是神靈啊！”
“神靈怎麼了？”豐t-un肥r-u的馬人侍女姬琪，一臉不以爲然，“你該不會以爲女王髮辮上的金鈴鐺都是假的吧？”
“我算是明白了，這就是神戰啊！“老伊蒙苦笑嘆息，“驅使龍蟲攻城的傑妮，難道是凡人？
昨天一人雙劍劈了四十幾條龍的女王，難道是凡人。
再有今天山嶽那麼大的老龜......
大家都不是凡人啊！”
“管那老龜是不是神靈，城外15萬人死定了。”侍女伊麗揮拳大笑道。
“也對，有了這場大洪水，我們贏定了。”說到最後，老人興奮地笑了起來。
——打贏這場仗，坦格利安的世界帝國就初具雛形啦！
“女王萬歲！”老伊蒙向天上的黑龍揮拳大喊。
“女王萬歲！”彌賽菈、彌桑黛、馬人侍女有樣學樣。
“女王萬歲！”大金字塔開始此起彼伏地跟着迴盪這樣的呼聲。
“女王萬歲！”漸漸的，整個彌林城都被震天響的歡呼籠罩。
“女王萬——咔——————”
“咔咔咔——”
忽然，一道不協調的聲音從天空傳來，就好似機械齒輪的儀器突然卡殼。
龍背上丹妮臉上的笑容僵硬，緩緩擡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彌林城，歡呼的衆人驚疑望天。
所有人都駭然看到，藍天上肆意放射光和熱的太陽出現一道裂縫，就像那不是太陽，而是一塊旺旺雪餅，然後一個孩子用兩隻手鉗住它，用力一掰，咔嚓——碎了。
藍色的天，淡淡的白雲，耀眼的金色太陽，這本該是奴隸灣最平常的天氣。
可當着彌林十幾萬人的面，它變得不再平常，因爲太陽碎了。
“what the 法克！”丹妮面甲下的俏臉發白，嫵媚的大眼睛裡閃爍茫然。
望着漸漸黑下來的天空，她有些不知所措。
天黑了！
早晨九點，天黑了。
如果說太陽是被敲碎的玻璃，那並不準確。
它更像一顆圓餅形狀的水果硬糖，被含在嘴裡唆呀唆，水果糖越來越薄，最終，薄薄一片的糖在舌尖碎了。
沒人敲擊它，它就是耗光能量，碎了，碎片還在放射白濛濛的光。
似乎太陽從燒餅猛然膨脹成聖堂圓形穹頂，但穹頂上蒙了一層厚厚的棉布——天上還有大團朦朧白光，天卻黑了。
大概夕陽剛落山的那個亮度，不算太黑，但與之前的亮堂堂相比，大家覺得天特別黑——也許還有異變帶來恐懼，恐懼加深錯覺的因素。
“啊，太陽沒了，天黑啦！”
“七神啊，發生了什麼事？”
普通士兵驚慌失措，連近在咫尺的勝利也顧不上了。
“大家莫要怕，這是女王的招數，女王招來大洪水，女王遮天蔽日，女王萬歲！”
這是龍女王的狂熱信徒。
“女王萬歲，女王遮天蔽日！”
呃，還別說，這種鬼話不僅有人信，信的人還真不少，片刻功夫，彌林城都響起這樣的呼喊。
“丹妮竟這麼強？！”老伊蒙也將信將疑了。
“就沒卡奧之王辦不到的事！”馬人侍女姬琪一挺酥胸，隨着人羣大聲呼喊：“女王萬歲，女王遮天蔽日！”
“啊啊，天黑啦，龍女王恐怖如斯，召喚大洪水，又遮天蔽日，我們完蛋啦！“城南的象兵也被唬住了，跟着大喊大叫，狼狽奔逃。
天上的龍女王......
“哞————不，這是長夜，長夜降臨，太陽熄滅啦！”
終於有個活的夠久的老古董，明白髮生了什麼。
龜丞相不再控制洪水，伸長脖子，發出一聲驚恐的靈魂之嚎。
普通人聽不懂祂的靈魂之音，可整個彌林城都在祂的叫聲中震動了幾下。
大黑降低高度，丹妮縱身一躍，如一片樹葉，晃晃蕩蕩落在哞叫的巨龜後背。
“別嚎了，不就是長夜嘛！”丹妮跺跺腳，打斷龜丞相的“丟人現眼”。
“不，你不懂，”巨龜火車廂那麼大的腦袋連連擺動，“上次太陽出現裂紋，然後慢慢熄滅，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星期，這次卻只短短几分鐘。”
丹妮覺得一週內熄滅與幾分鐘內熄滅沒啥區別，便催促老龜道：“咱們正打世界大戰呢，你能不能認真點？”
嗯，太陽碎裂後，老龜就停止驅使洪水，原本四五米高的浪花現在已經轟然爆散開，彌林城北固然成爲一片綿延數十里的澤國，但這澤國也忒淺了點。
勉強漫到小腿肚的位置，怎麼可能淹死人？
這不，短短一會兒的功夫，戰場上就搖搖晃晃爬起來成千上萬人。
“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打？難道要把所有人殺光？”老龜叫道。
——說實話，丹妮此時真的想把城外15萬人全部淹死。
別怪她狠心，看看這天，太陽都熄滅了，天都黑了。
長夜來得太突然，再想種糧食，幾乎成爲奢望。
太陽熄滅太駭人聽聞，搞得她現在連養活自己人都沒了信心。
十五萬俘虜，就是十五萬張嘴，讓她拿自己子民的救命糧養這些曾經的敵人，簡直要噁心死人。
全部死光，大家都省事。
但這話只能心裡想，不能用嘴巴說出來。
嗯，最好是老龜多堅持一會兒，等所有人都淹死了，再撤銷洪水。
可惜，這個龜丞相似乎心有顧忌，不肯主動替龍王分憂。
差評！
丹妮在心裡嘀咕一句，道：“城北戰事基本結束，但城南還有五千象兵呢！
按照原計劃，你該轉場到城南，把洪水灌入龍蟲洞穴裡。”
城南現在差不多修成一座特殊的甕城——封鎖三條街區，用街面上的建築充當甕城城牆。
“哞——”龜丞相又仰天嚎叫一聲，在盟軍存活下來士兵的驚恐注視下，踩着渾濁的泥水，大踏步向黑龍江堤壩走去。
水淹城南龍蟲洞並不難，老龜在河中載浮載沉，河水打着旋兒從祂身邊繞開，灌入南岸堤壩缺口。
嗯，水淹城北15萬盟軍，打開的是黑龍江北岸堤壩；此時水淹彌林城南龍蟲洞，龜丞相又掘了南岸的堤壩。
老龜就趴在堤壩缺口附近，把河水趕入城南——隨着提前挖好的溝壑，細水長流，連綿不絕。
只到這時，丹妮才盤膝坐在龜背上，向龜丞相打聽太陽的秘聞。
“太陽怎麼會碎掉，然後熄滅？”她好奇道。
太陽不是恆星嗎？
恆星就算死亡，也該先膨脹成紅巨星，百萬年、千萬年後才坍塌成白矮星，或者，質量足夠大，演化成黑洞。
可碎掉、熄滅，就太不合理，太不科學了。
龜丞相半個身子浸在水裡，鼻孔噴出兩條水柱，甕聲甕氣道：“母神告訴我們，我們的世界誕生於冰冷空寂宇宙中的一團火。
在世界形成之初，由於所有的火焰都被壓制並埋藏在太古的山丘下，地面籠罩在絕對的黑暗中，世界一片荒蕪、冰寒、死寂，幾乎與宇宙之外一摸一樣。
據說，古老的陰影中誕生了第一批生靈，它們也是第一代黑暗魔神。
有些強大的魔神甚至一直存活至今，被遠東的亞夏居民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