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短短的一個字蘊含的決心是旁人無法感受的,顧長生遲疑了片刻,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收場纔是最完美的…
這一系列的變故實在太多太雜了,讓他無暇細想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不管怎麼說,謝靈依都是謝青衣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否則的話他方纔也不會因爲她而短暫清醒過來,主動斬滅道基剝離了淨世妖藤。
罷了罷了,就當是我爲了自家小綠茶家庭幸福做出一點貢獻好了。顧長生咬了咬牙,讓秦無衣去妥善處理被屏蔽部分記憶的“秦無衣”,自己則是先一步帶着謝靈依迴歸了現世。
畢竟只有秦無衣自己才知道如何完美騙過自己。顧長生和謝靈依的身形很快出現在了斷劍崖大獄。來不及多作解釋,他轉頭一臉嚴肅地對着謝靈依開口道:
“阿姐,接下來我會帶你去看一眼謝尊上的情況,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的時間我就要把你送回去並且屏蔽你這一段記憶…伱需要抓緊時間,明白了麼?否則的話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他這也是第一次把以前的人往未來帶,會出什麼岔子他也說不準,所以最好是越快越好!
“我明白。”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顧長生這才偷偷摸摸帶着她離開了這邊去兩位掌教至尊處。爲了和淨世妖藤剝離開來,謝青衣幾乎是生生斬滅了自己的道基,修爲大退不說,整個人還有生命危險。
現如今劍宗上下知道謝青衣生命垂危的恐怕也就那麼幾個人,顧長生臨走之前特意叮囑了兩個老登讓他們不要泄露出去…別人倒是還好,主要是他家謝小綠茶經受不住這種打擊。
老謝啊老謝,雖然我不讓你的女兒過來看你,但我把你老婆給帶過來了…你應該可以安心養傷了吧?
“掌教,謝尊上的情況怎麼樣了?”
傳送陣法光芒消散,顧長生很快便望見了躺在一朵巨大蓮臺中央的謝青衣,此刻青蓮靈氣氤氳,瘋狂彌補着他虧空的道基。
可這彌補速度相比於謝青衣自身衰敗的速度還是有些不夠看,蓮臺之上的蓮子一顆接着一顆地被吸乾靈氣黯淡下來,蓮葉也隨之枯萎垂落…
“不容樂觀…”天衍掌教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盡力在保護他的道基了,但…這麼下去雖然性命無虞,可是修爲…”
劍宗掌教皺眉沉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爲何青衣這般修爲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待會再和您慢慢解釋…先閃開…”顧長生匆匆上前抓住了一片蓮葉扯了過來,接着對着身後快步走來的謝靈依道:“快踏上來,我送你過去見他…”
劍宗掌教:???
旁邊的掌教剛剛想表達一下自己身爲掌教至尊卻被顧長生如此呼來喝去的不滿,下一刻他整張臉上寫滿了震撼和懵逼,因爲他看到了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畫面…
這不是…這不是謝青衣那個亡妻麼?我起猛了?看見鬼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本座面前怎麼會有魑魅鬼物出現?一定是幻覺!
“好了好了…掌教咱們先給他們夫妻二人留下一點私人空間吧…走走走,咱們出去說話…”
說着顧長生便拉着劍宗掌教離開了這片第十三峰的秘境蓮臺空間,踏着蓮葉緩緩來到謝青衣身前的謝靈依凝望了他片刻。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撫摸丈夫憔悴虛弱的臉龐…
“青衣…是我…我來了…”
……
蓮臺空間外,顧長生言簡意賅地把有關謝青衣被淨世教蠱惑,種下淨世妖藤偷渡留在過去、他和秦無衣回溯帶回謝青衣卻差點被反殺等等事件娓娓道來,聽得劍宗掌教和天衍掌教的眼珠子一會瞪大一會收縮,臉色那叫一個精彩…
什麼玩意?你才化嬰就可以隨意在時光長河裡來去自如了?要不這個天衍掌教你來當?
“這麼說來…你說的那個妖藤其實是與崑崙墟妖氣息同源的?”劍宗掌教臉色古怪道:“這該不會是他們準備推進崑崙墟妖降臨的計劃吧?合着又被你小子給破壞了?”
玄武尊主知道了還不得氣瘋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顧長生想了想道:“另外關於崑崙界的事情,我去看了有關《太初錄》的記載,驗證了一些原本的猜想…若是我想去看你們天衍一脈記載的《天衍錄》,有沒有什麼安全可靠的法子?”
天衍掌教沉吟片刻緩緩道:“辦法倒是有兩個…”
“什麼辦法?”
“第一,你去當上天衍一脈的真傳弟子。”
顧長生的臉色頓時抽了抽,心說我要是能刷到天衍真傳道袍之類的獎勵,還需要問你個沒用的老登?
“那第二個呢?”
“找一個能當上天衍一脈真傳弟子的人陪你一起,讓她帶你去看。”
顧長生剛想開噴,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麼愣了片刻,語氣古怪道:“你是說…裴師妹?”
天衍掌教笑而不語,顯然是默認了這句話,顧長生沉吟片刻覺得也對——畢竟萬法源體在上古崑崙界絕對是天花板級別的法修體質,這要是連真傳弟子都混不上,那未免也太掉價了。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看到我家小貔貅了呢…想到這裡顧長生暗暗下定了決心,下一回的組隊崑崙副本就帶裴檸檸了!
希望成了天衍聖女的裴師妹能多少爭點氣,別到時候我辛苦帶她回溯一場,她一門心思地去賺上古靈石去了…
顧長生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問一下小貔貅的近況,這個時候蓮臺空間裡緩緩走出了眼眶紅腫的謝靈依,他不得不中斷了談話,迎上前去問道:
“結束了?”
謝靈依輕輕點了點頭,顯然看到謝青衣保住性命之後也是了結了一番心事,她對着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劍宗掌教微微行了個禮,嗓音沙啞道:“勞煩掌教至尊救治我家夫君,靈依在此感恩不盡…”
“不必如此…”劍宗掌教制住了她行禮的動作,眼神中似乎還帶着些許遺憾。
可惜了…這對佳偶最後的結局卻是早已經註定,如今這場見面,也不過是殘酷現實中夾雜的些許溫情罷了…
顧長生連忙給劍宗掌教使了個眼神,示意他磕be結局的cp不要磕得那麼明顯,然而謝靈依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自顧自地行了個大禮,接着擡頭柔聲開口道:
“好了小顧,我們回去吧…” “嗯,好。”
顧長生應了一聲,帶着謝靈依緩步離開了這邊。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正當顧長生深吸一口氣打算動手掏板磚的時候,一旁沉默着的謝靈依忽然輕輕開口道:
“小顧…能不能告訴我…我死的時候是怎麼樣的?”
“……”
“阿姐你在說什麼呢…好端端的怎麼說這種話…”顧長生臉色一僵,強笑道:“誰說謝尊上愧疚是因爲你死了的…也有可能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呢?”
“你不用再瞞着我了…”謝靈依搖頭道:“你放心好了,反正你剛剛都說了等我回去會忘了這一切的,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孩子還好麼?”
“……”
顧長生頓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末了輕聲道:“阿姐您放心好了,您和謝尊上的孩子平安無事地長大了,她叫清梔,是個女孩,很漂亮,有辛夷一直在她身邊陪伴着她長大,她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那就好…”謝靈依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裡沒有對未來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滿足和幸福。顧長生見到這一幕更加於心不忍…若是謝靈依知道自己是因爲謝青衣的誤會才鬱鬱而終的,此刻還能浮現出如此滿足的笑意麼?
“我可以提一個稍微有些過分的要求麼?”謝靈依開口問道:“我想遠遠看一眼我的女兒長大後的樣子,只要一眼就好…”
興許是未來丈母孃的一生實在太過悲慘,顧長生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同意了這個請求。他悄悄帶着謝靈依來到了尊上宮,在那兒謝辛夷和謝清梔二人還在那邊坐着搖椅說着話。
“娘,你說我爹真的越獄了麼?”
“管他呢,反正有小顧和無衣姐姐去了,咱們躺好就行了。”大綠茶滿不在乎地道:“謝青衣好歹也是個歸墟,死不了的。”
“也是…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心慌誒…娘,要不明天我們還是去關注一下進度吧?”
“心慌是吧?揉一揉就好了…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是不是小顧乾的!這個混賬小子…看我去打斷他的腿!”
“咿呀!娘你幹嘛!不許這麼對顧師兄…這和他沒有關係!”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顯然還沒有收到謝青衣差點噶了的消息。小綠茶說着說着忽然心中一動,轉頭朝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謝辛夷也同樣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冥冥之中謝靈依和自己的女兒還有妹妹隔空對視片刻,旋即臉上浮現出了欣慰的笑意…
“我們回去吧…你可以讓我忘記這一切了。”謝靈依含着眼淚微笑道:“謝謝你小顧…”
顧長生沒有迴應,只是默默取出了祁寒酥的天命法寶,輕輕往謝靈依的腦後拍了過去…
……
一切塵埃落定,顧長生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對着秦無衣開口道:
“好了,接下來咱們該完成最後一個目標了…斬斷你我過去因果…”
秦無衣低垂眼簾,清冷絕色的面容神色有一絲不自然,她挪開視線幽幽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想先送爺爺落葉歸根之後再來。”
“畢竟也是因爲有你才讓爺爺魂歸故里得以安息的,我不希望那個時候我連恩人都不知道是誰。”
顧長生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隨後點了點頭:“好…那就等秦家老爺子入土爲安了之後再來解決你我的因果羈絆。”
“你我之間的因果是兩個人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答應我,至少讓我也參與斬斷因果。”秦無衣再度低頭輕聲道:“我的過去和未來,我想要自己把握。”
“好。”
……
二人回到搖光域,秦無衣尋了一個僻靜的山坡安葬了秦家老爺子的骨灰,這一片區域埋葬着老爺子生前許多至交好友,在這裡長眠倒也不算寂寞。
回溯的事情註定無法暴露,所以秦無衣也沒有讓別人知道此事。整個過程裡秦無衣一直眼眸微紅,淚水盈眶,平日裡威儀冷傲的劍宗尊上長老此刻卻脆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
顧長生見狀遲疑了片刻,倒也沒有在秦無衣最悲傷的時候提起要與她徹底了斷的事情。
罷了罷了,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一點了再提吧…
第一天,秦無衣剛剛安葬了老爺子,神色悲慼發苦,不太適合切割因果;
次日,秦無衣說她還沒從情緒波動中脫離出來,讓顧長生等等。
第三天,秦無衣說有關謝青衣的事情,劍宗掌教急召她和幾個太上長老商議,顧長生壓根沒有機會碰見她的人。
第四第五天第六天,顧長生在尊上宮門口等得花都謝了也還是沒等到秦無衣回來,這纔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秦無衣這是想賴賬是吧?你不是說你向來說到做到一言九鼎的麼?
顧長生沒好氣地用無衣令給秦無衣留了個言,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再不來的話就別怪他食言一個人去偷偷切割因果了。
他這句話半真半假,有嚇唬的意味,也有最後的無可奈何,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和秦無衣一切把兩人的過去修正一下。
這句話一經開口,顧長生很快就在尊上宮的門口等到了一個人,清冷絕色的面容配合上那高貴冷傲的氣質,赫然就是這幾天一直試圖賴賬的尊上長老秦無衣。
見到顧長生坐在自己尊上宮的門口,秦無衣微微抿起了嘴脣,眼神幽幽地注視着他,顧長生卻不管那麼多,挑了挑眉問道:“秦尊上,你的人設不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麼?怎麼故意誘騙我許下了和你一起回去的約定,結果自己又不遵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