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和此事有什麼關係,崔岑,你可不要信口開河?”
趙信心中冷笑,面上卻一臉嚴肅,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殿上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人開始怒斥道:“陛下,崔岑此人已然瘋了,爲防此人胡亂攀咬,請立刻將其腰斬棄市。”
不等趙信說話,崔岑已然一聲冷笑,嘲諷的看着那人譏笑道:“胡亂攀咬?攀咬誰,你麼?呵呵,你還不配,本相說的世家,可不是你這種自稱寒門出身卻甘爲世家之犬的敗類。”
“你……”
那人聞言勃然大怒。
崔岑卻依然火力全開,再次拱手道:“陛下,十六年前,臣官不過尚書令,俸不過千石,林紅月彼時乃爲丞相,權傾朝野,臣一己之力怎麼陷害他,又怎麼殘害林氏?”
說到此處,其人緩緩一頓,再次冷笑道:“臣認罪,那是因爲林氏之滅確實是吾一手操刀,然而那把刀卻不是臣的,給臣遞刀的人便是天下世家,準確的說是京中世家。
這其中就包括了當時的南宮家,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再召南宮嫣然回來一問,她雖然口不能言,卻知書識字。”
崔岑這一句話,連趙信都忍不住一怔。
而在後殿,雖然被帶下去卻沒有離開的林家三人,隱約聽到這話,林昱辰第一個就忍不住勃然大怒。
這老賊害他林氏如此,還敢攀誣他的母族。
可是剛要動作,卻被南宮嫣然一把拉住。
林昱辰兄妹轉頭卻見她正默默垂淚,卻朝他微微搖頭,不由得變色失聲。
“難道那老賊說的是真的?”
南宮嫣然沒有回答。
卻聽崔岑又道:“而且陛下且想,林氏雖滅,但南宮氏卻安然無恙,這些年來,可有一絲一毫替林氏復仇的跡象。
更有甚者,南宮嫣然和那林氏餘孽在我府上,難道南宮家毫不知情嗎?”
“非也。”
崔岑自問自答的道:“南宮嫣然不過就是南宮氏給吾的報酬而已。
想當年,南宮氏找到吾,便以事成之後將南宮嫣然配吾爲誘餌。
哈哈,想來也真是可笑,數年前,吾也曾於南宮氏求娶南宮嫣然,卻被人當衆嗤笑,更被所謂的林氏長公子的林紅月打出門外。
數年後,南宮家等一衆世家卻將曾經的天之驕女,如今已經爲丞相夫人的南宮家女兒當成誘餌,誘使吾來當這個奸臣。
陛下,這就是天下世家,在他們眼裡只一個字,那就是利。
林紅月出身世家,卻企圖損世家而肥天下。
連番上書請先帝清算天下田畝,徹查世家藏匿人口,說什麼朝廷在冊人口,自世宗以來已降至三成。
說什麼天下田畝十分,九分皆在世家,天下人口十分,九分亦在世家。
蠢,真是蠢到了極致!”
崔岑說到此處,哈哈大笑,隨即擡頭看向皇帝似笑非笑的道:“陛下,以陛下之英明,以爲天下若有若無如此做,這大秦還有人能容他嗎?”
趙信暗暗吸氣,心中終於明白之前的諸多困惑。
明白了林紅月當年不但身爲丞相,而是聲望頗高,在民間廣有賢明。
先帝就算再昏庸,怎麼就把這人殺了,而且天下清流居然沒有人爲這位清廉賢明的丞相鳴冤。
“陛下,崔岑此乃禍國之言,陛下不可信之!”
就在此時,臣班末尾處卻有一個聲音響起。
趙信擡眼一看,居然是寇準仁,不由得微微皺眉。
緊接着劉穆之也隨之出班奏道:“寇大夫所言,臣也以爲然。
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世家,豪門,還是黎明百姓皆是陛下之民。
崔岑之言不過是自知罪不可赦,所以才肆意中傷而已。”
兩人這一開口,衆人才注意到皇帝的一衆中朝近臣今日居然都在殿上。
之前因爲都在臣班末尾,所以沒人注意到。
此時兩人一開口,衆人反應過來,也紛紛開口附和。
趙信也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纔還是差點上了崔岑的當。
同時也明白了兩人的意思,現在確實還不是和世家翻臉的時候,當即微微一笑,擺擺手道:“衆卿不必多言,如此荒唐之言,朕豈能信之。”
不過此言一出,想要藉助崔岑之口爲突破口,廢除丞相府也無可能了。
想到此處,不由得瞥了一眼崔岑,卻見此人面帶冷笑。
不由微微皺眉,有點不明白此人爲何敢不配合自己,難道真不在乎崔智灝的死活了嗎?
不過這也沒辦法,這世上的事,總不可能樁樁件件都按照自己給定的方向發展。
當即也不再多言,擺手道:“今日朝議便到此爲止……”
崔岑也不知怎麼想的,見趙信說朝議到此爲止,居然再次拱手打斷趙信道:“陛下,臣還有本奏!”
“呵呵。”
趙信呵呵一聲冷笑,一擺手,“不必奏了!
退朝!”
雖然崔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就是他之前想要他說的,但是趙信已經不想聽了。
給了你機會,你不珍惜,既然你不顧自己兒子的死活,臨死前還想噁心朕一把,那朕就成全你。
當即一抖袍袖,起身朝太后略施一禮,並且伸手將其攙扶起來道:“太后,今日多勞太后,朕送您回宮吧。”
兩人雖然不是親母子,而且之前更是敵人,但今天趙崔氏這麼配合他,他也不介意在人前給趙崔氏一個面子。
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趙崔氏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卻沒有拒絕,任由他扶着往後走,口中卻笑道:“陛下國事要緊,就讓別人送哀家回去就好了,陛下要是有心,有空的時候到哀家這邊坐坐,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趙信也沒勉強,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朕過去忙於國事,疏於問安,日後定然不敢怠慢。”
說話間已經轉入後殿,恰好看見林玉顏三人過來謝恩。
便笑道:“謝恩先不忙,玉顏,太后體諒朕國事累身,你便替朕送太后回宮休息吧。
太后以爲如何?”
崔玉顏聞言連忙整理好心情,恭聲應喏。
趙崔氏也笑道:“陛下想的周到,這孩子哀家看着也喜歡,讓她送哀家卻是恰好。”
說着又對南宮嫣然道:“南宮,你要是不嫌棄便一塊來哀家宮中坐坐吧。”
她可能也是覺得林南宮氏彆扭,南宮氏又不合適,便乾脆直接叫南宮。
南宮嫣然雖然口不能言,但心思卻是通透,連忙蹲身行禮,然後便和崔玉顏一左一右,伴着趙崔氏出了紫宸殿,徑直往興慶宮而去。
只留下林昱辰沒有走,他知道皇帝留下他,必定有話說。
與此同時,趙信走後,曹雄卻一步邁出,手中展開一道黃綾,聲音尖利的念道:
“丞相崔岑,蠱惑先帝,殘害忠良,而後又恃恩自重,把持朝政,欺君罔上。
更密使其黨羽蠱惑羣臣,叩闕逼宮,又使其子於京西翠屏山陰藏私兵,圖謀不軌,更有其餘罪行竟達數十條,可謂罄竹難書,罪不可恕!
即刻起廢除一切名爵,貶爲庶民,回府等候有司論處。
其子廷尉崔智瀚陰藏私兵,意圖謀反,雖已正法,但不足以恕其罪,梟其首,棄市……
其次子大司農崔智灝亦爲同罪……”
曹雄說到此處,看了一眼崔岑,然後緩緩的開口道:“凌遲三千刀,棄市!”
崔岑聽到這裡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直接昏死在地……
曹雄卻沒有絲毫憐憫,嘴角反而掀起一絲冷笑,離得近的數人,似乎隱約聽他低聲呢喃了一句:“陛下給你指了路,你不走,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