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去休去休
此三聯雖不比許易的刁鑽古怪，卻決然不是一時三刻便能對上的。
豈料，他話音方落，許易便拾起狼毫，在一聯下刷刷落了一聯。
葉飄零忙送目看去, 只覺眼前陣陣發黑，但見那一聯書的是：煙鎖池塘柳。
而他的上聯赫然是：桃燃錦江堤。
轟的一下，滿場震動了。
“絕對，真正是絕對，火金水土木，對木火金水土, 五行對五行, 實在絕妙。”
“非但如此，意境也是極合, 以景對景，動靜相合，實在妙覺，正是天賦奇才。”
“許先生大才，不愧詩仙詞聖之名！”
“此上聯我早聽過，相傳爲江北絕對，五十年不曾被人破解，今日有幸見此絕對高破，實乃三生有幸。”
“…………”
詩心，實在是畫心，說的正是顧允真品味畫中三味，煉畫入詩的本事。
而場間衆人卻不這麼看，皆以爲許先生故意不對，要放此五聯爲天下英才揚名。
換個角度理解，那個時空是一加一爲二，這個世界照樣不會一加一爲三。
葉飄零方去，所有的視線便在顧允真身上彙集。
許易點點頭，對晏姿笑道，“小晏你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隨着那狼毫的轉動而轉動，不知覺間，包圍圈又縮小了許多。
許易並非誑言，他是真對不上。
“顧某爲人，尚不止於此。”
許易擺擺手道，“如此絕對，對上一個，已極費心力了，其餘五對，許某暫時亦無好對，不若留個其他俊傑之士來對，想如今，正逢大比之年，天下士子云集神京才，才智之士如過江之鯽，想必不日這五個絕對就會告破，諸君稍待幾日便可。”
顧允真選擇晏姿，並非頭腦一熱，而是有着一番思量。
一排，兩排……
“勝負如何分，顧先生不會忘記千人千心之論吧。”許易笑道。
濮安儀王餘光鎖定葉飄零，心中殺意如海。
種種物象一一顯現，卻是一副漁舟晚歸圖。
許易道，“顧先生想如何比試？”
說話，葉飄零大步朝門外行去，看也不看已快化作冰雕的濮安儀王一眼，轉瞬便去得遠了。
“公子，可，可是我不，不會作畫。”
“妙妙妙，實在是太妙了！”
晏姿心中一熱，再無畏懼，拾起狼毫，站立桌前，沉凝心神，微閉了眼睛，半柱香後，美眸睜開，悠然落筆。
仔細再看其他兩聯，許易稍稍回憶，便也面熟，只不過在某些字眼上，更那個時空有些差別罷了。
“無妨！”
“許先生神技，葉某甘拜下風，告辭！”
晏姿連連擺手，如此陣仗，她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給自家公子添了麻煩。
許易卻始終紋絲不動，死死盯着圖畫，大腦飛速轉動，一首首名詩紛至杳來，又被他一一拋開，終於一首詩飛入胸懷，許易動了。
時空變換了，但這個世界和原來世界的古代, 實在有太多的契合。
“比詩吧，老夫雖有負詩心之名，卻也自負於詩道有些心得。”
“無須工筆，想什麼就畫什麼，姑娘蕙質蘭心，畫什麼都當有靈性。”
雖是兩個時空, 無比接近的文化背景之下，陰結的文字果實接近，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顧允真輕輕捻動三縷長鬚，十分闊達。
顧允真一指晏姿，“這些都太簡單，這樣吧，由這位姑娘當場作畫一幅，你我爲畫提詩。”
蘸滿濃墨的狼毫，親吻着雪白的箋紙，一行行漂亮的瘦金體再度躍然而出。
安慶侯此話一出，滿場轟然應和。
晏姿還待推辭，卻見公子衝自己微笑，眼神中充滿了鼓勵。
想透此點，許易釋然了。
許易卻安之若素，甚至有種奇妙的感覺，前世的絕對，怎生會在此處出現，念頭轉了轉，便也回過味兒來。
但見溪流，遠山，蓬舟，野徑，禽鳥，古剎，山林……
同樣的文字，組成的絕對，和數字的疊加，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
安慶侯爺熱烈地拍着巴掌，“今生能聞此戰，雖死無憾，許先生之才，真堪驚世，如此絕對，竟反掌破之，不如先生將其餘五個上聯，盡皆補全，也好讓我等再開眼界。”
正方便他品心煉畫，以求真意。
顧允真輕輕拍掌，微笑道，“許先生雖是後進，滿腹才華令人震驚，經此一役，許先生之詩仙詞聖的名頭，定然再無人懷疑，顧某原也當甘拜下風，奈何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一戰勢所難免。”
顧允真也是無奈，葉飄零投機取巧，死得壯烈，事實證明，此路不通，如此，唯有堂堂之陣應戰。
許易一連刷了八排，每排七字，竟是一首律詩。
“小晏是我的人，顧先生可要想好。”許易不欲佔此便宜。
許易方停筆，顧允真豁然起身，抓起狼毫，行到案前，正待書寫，餘光掃中許易的文字，竟再也挪不開了。
卻未曾想“小晏是我的人”蘊含的別樣滋味，聽入晏姿耳中，卻如一汪清泉注入心底，舒服得她險些哭出來。
“如何比，分韻限韻，還是指物？”
好獵奇卻不求甚解，甚至若非葉飄零落下的是桃燃錦江堤，而是煙鎖池塘柳的話，許易一時半會，也決計想不出下聯。
俗話說，相由心生，晏姿相貌清純，當是純善之人，此輩作畫，最顯靈心。
筆力稚嫩，但物象清晰，頗具神韻。
晏姿落筆，顧允真腳踏八方步，圍着條案，從各個角度開始觀察圖案，忽地定住腳，盤膝在地上坐了下來，嘴脣輕動，似在入定。
圍觀衆人情緒激動至極，一衆貴女看向許易雙目之中流露出的火熱，幾要將整個大廳點燃。
怔怔觀看許久，啪嗒一下，狼毫跌落，在箋紙上綻出朵朵墨梅。
忽地，顧允真仰頭嘆道，“天縱之才，真正是天縱之才，有你許易，我顧允真妄稱什麼詩心，去休去休！”
伴隨着狷狂的喊聲，顧允真瘋瘋癲癲撞出門去。
濮安儀王簡直要瘋了，他甚至懷疑顧允真和葉飄零是上天派來專門坑自己的，都是什麼破人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