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歡呼之聲直衝雲霄,便是那呼嘯的西風也被這歡呼聲壓蓋了下去。
看到這熟悉的場景,原本有些畏懼的李衷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挺了挺腰桿,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說道:“衆卿平身。”
便在此時,異變突生。一支利箭劃破夜空,猶如一道閃電一般,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之中,射穿了李衷胸前的龍袍,鋒利的箭頭穿過了他的胸腔,又從他的後背穿出,巨大的力量將李衷的身體都帶飛了起來,狠狠地撞在了身後的雲蓋車上。
“弒君!”跪在地上的衆人擡頭驚恐地看着這一幕,腦海之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麼一個詞語。
是誰如此大逆不道膽大包天?
衆人的目光彷彿被無數看不見的細線牽着一般,都又不由自主地朝利箭飛來的方向看去,就看一身藍袍的袁獅手持一把黑漆漆地大弓站在那裡,弓箭上的弓弦猶自在劇烈地擺動,不斷地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那人竟然假扮聖上,人人得而誅之。”袁獅一臉正氣地周聲大喊道,“真正的聖上正在皇宮之內。淮南王,你找人假扮聖人,你可知罪!”
“皇兄!”淮南王李允先是站起身來抱住了身體中箭的李衷悲聲喊道,繼而轉頭看向袁獅,目光之中彷彿要噴出火焰出來一般。
“袁獅!”李允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敢弒君!”
“淮南王,”袁獅卻是好整以暇地說道,“你不要血口噴人,皇上在這裡呢。”說完,他身後閃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金黃色九爪金龍服,頭戴九旒冕,身材像極了李衷,就是那張臉,在這黑暗之中躲躲閃閃,讓人看不大清楚。
“你……”李允萬萬沒想到袁獅竟然敢做出假扮皇上之事。以他的眼力,自然第一眼望去就能看出那人是假扮的。他扭頭四下看去,就看周圍依然跪在地上的衆人,已經有很多人眼中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噗!”淮南王李允氣血攻心下竟然一口鮮血從嘴中噴了出來,他單手戟指着袁獅,渾身都因氣憤而顫抖不已,“袁獅!逆賊!我今日不將你千刀萬剮,誓不爲人!”
“司馬將軍,”依舊是那個年輕人陳珉此時突然來到了李允身邊對着司馬雅急聲道,“你趕緊站出來說話。”
自剛纔李衷被袁獅一箭射穿胸膛,司馬雅的大腦就是一片空白。
有人弒君!
皇上死了!
皇上又死了?
他腦海中瞬間想到的不是害怕,
而是想起了他們家從小給他們說的那個故事,那個他們司馬家還是皇帝時的故事,那個周貴鄉公司馬髦的故事。
這世道怎麼了?
怎麼又有人敢當衆弒君了?
這袁獅怎麼就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膽大包天呢?
當初周貴鄉公就是被一個寒門子程吉一槍刺透胸膛而死,今日皇上還是被一個寒門子一箭射穿胸膛而死。
我司馬雅當初怎麼就會和這麼一個無法無天之人結盟了呢?
這天下怎麼就有如此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弒君而且還神色自若之人?
這人不但公開弒君,還公開造假,這人怎麼能無恥到如此地步?
他渾身顫抖着站起身來,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生氣,他指着袁獅,指着袁獅身旁那位假扮李衷之人,半響纔開口道:“袁獅,你找人假扮皇上,你公然弒君,你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袁獅冷笑一聲,心道,“老天若是真長眼,我袁獅早被天打雷劈無數遍了。可我袁獅今日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司馬雅,你連同淮南王一道造反,便是株連三族的謀逆大罪。衆位將士,能拿下淮南王者,即封一千戶鄉侯。冥頑不靈者,誅三族。”
“淮南王有令,砍下袁獅人頭者,封三千戶縣侯!只誅袁獅,餘者不問。”陳珉立刻站在淮南王身邊同樣周聲大喊道。
“衆淮南國將士,攻擊!”越騎司馬吳奮猛然拔出長劍,斜指宮門,對着後方衆人面目猙獰地大聲喊道。
一場大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這序幕一旦拉開,便是神州沉淪!
袁獅冷冷地看着飛躍過來的淮南國衆修士,又看了看那些正驚懼不安不知所措的殿中殿前虎賁,猛然拔出腰間長劍將一名正呆立在他面前的一名殿前虎賁腦袋砍掉,厲聲道:“章布,立刻開啓宮門防護,不抵抗者罪同謀逆。今日只要擊退淮南王,所有人等爵位加一等。”
隨着防護的開啓,一道濃厚的土黃色防護罩將宮門及城牆全都圍了起來,那些飛撲上前的淮南修士彷彿撞在了牆上一般,紛紛朝後或地面彈去。
“大夥兒一道砍,殺了袁獅這個弒君之人。”吳奮面色猙獰,帶頭舉起長劍朝那濃厚猶若實質的靈力罩砍去。
“殺袁獅!”衆人一起發出震天的呼喊,並都使出全力手持各種兵器瘋狂朝這防護罩砍去。
“殺袁獅!”自打這邊鬧出很大動靜之後,便陸續有修士前來圍觀。當看到袁獅當衆射殺李衷之時,衆人都是大腦一片空白。此時受到淮南國衆修士的鼓舞,有很多修士也排衆而出,加入到淮南國的隊伍之中。有了人帶頭,剩下的人羣彷彿受到了牽引一般,嘩啦啦地幾乎全都衝了上來。
看到防護罩外衆人的瘋狂,平素裡再是鎮靜的袁獅也不由有些動容,更勿論那些本來就對袁獅殺死李衷而心生不滿的衆殿前殿中虎賁。
“殺袁獅!”宮門之上突然一個殿中虎賁雙目赤紅地手持大戟朝袁獅刺了過來。
“哼,找死。”袁獅心中惱怒,左手一甩,火球符應手而出,正中那急刺過來的殿中虎賁面目。
“啊!”那人面目被火球籠罩,頓時痛苦地倒在地上,雙手不斷地胡亂拍打面目,試圖撲滅火球。可這靈力燃燒的火球又怎麼是他這樣就能撲滅的。陣陣肌肉燒焦燒糊的氣味不斷地自那名虎賁頭上冒出,伴隨着那虎賁撕心裂肺地慘叫,一下讓很多也準備一擁而上殺死袁獅的衆虎賁不由心生畏懼。
“操他媽的,老子不幹了。”離袁獅比較遠的一個虎賁突然喊了一聲,同時拔腿便朝外跑去。這防護罩的靈力甚是奇妙,它彷彿具有靈性一般,可以抵抗來自外面的攻擊,卻不阻止裡面的攻擊。
有了一個人帶頭,立時便有很多人也跟着朝外跑去。章布狠狠砍殺了一個正往外跑的一名虎賁,看着周圍越來越少的人羣,心中也不由冒出了一股無力感。
“院長大人這次也太魯莽了,怎麼天子他也敢殺?便是殺,那也不能在這般衆目睽睽之下殺啊。這次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突然,他心中冒出了一個心思:“這防護罩總會被攻破的,與其讓別人殺死袁獅,不如我自己殺死袁獅博那三千戶的縣侯?”
他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看見了袁獅看向自己那冰冷的目光。他心中一顫,立刻走上前去問道:“院長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一直都稱呼袁獅爲院長大人,他認爲這樣顯得自己和袁獅比其他人更親密一些。
“怎麼,堂堂的鴻都三傑之一的章布也會害怕嗎?”袁獅嘴角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章布聞言立刻挺了挺胸膛的,大聲道:“學生不怕死,學生是怕院長大人千金之軀受到傷害。”
“哼,困獸猶鬥罷了。”袁獅鎮靜地看着防護罩外瘋狂攻擊防護罩的人們,看着越來越稀薄的防護罩從容地說道,“趙王府就有八千能戰修士,還有城外數萬中領軍。淮南王他們堅持不了多久的。”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故意說的很大聲,章布等人聽了果然神色都變的鎮定起來。
對啊,趙王府的修士可比淮南王帶的修士多好幾倍呢。只要撐過這段時間,趙王的援軍一到,淮南王這些人便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裡,章布大力地將手中寶劍往虛空劈了一下,大聲喝道:“所有人都撿起弓箭,隨意射擊。我們只要再堅持片刻,贏的就是我們。”
留在城門上的人數雖然已經沒有多少,聽到袁獅和章布的鼓舞后,衆人的士氣終於高漲起來,紛紛撿起被扔做一地的長弓,搭起弓箭便朝防護罩外射去,頓時格擋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大傢伙再加把力。”吳奮大聲地在人羣中高呼道,“防護罩馬上就要被攻破了,誅殺逆賊,大好男兒封侯便在今日。”
就在眼瞅着防護罩已經稀薄地隨時都要被攻破之時,突然間,淮南國修士的背後傳來一陣號角之聲。此時天色已經有些發亮了,吳奮心中一涼,回頭望去,就看這青龍大街那頭黑暗之中慢慢出現了一排排身披鮮亮甲冑的軍士。這些軍士前排手持大盾,後排長槍弓箭,正排列成整齊的隊列朝他們一步步壓了過來。
“趙王殿下的援軍來了。”章布等人忘情地高聲歡呼道,就在剛纔那一瞬間,已經射的麻木的章布以爲自己在下一刻便會被蜂擁而上的衆人給亂刀分屍。而這一刻,他咧開大嘴以弓柱地哈哈大笑着。
“淮南國將士們,結陣迎敵!”吳奮先是不甘地看了一眼幾乎已經快要消失了的防護罩,繼而眼神變的無比堅定,沒有絲毫猶豫,他再度高聲下令道。
看着百步外淮南國衆人在匆忙地結陣,看着遠處依然抱着李衷屍體冷冷望着自己的淮南王李允,端坐在一匹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的雪白高頭駿馬之上的趙王李倫眉頭微微一皺。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將局勢弄到這種地步。
當他在府中聽人報告說袁獅射殺了天子之時,嚇得當場癱軟在了錦榻之上,還是張林等人死活將他給拽了起來。
“大王,事情緊急,還請大王暫且放下悲痛之心,帶領衆將士滅殺叛賊。”
“袁獅,袁獅,”趙王哆嗦地連喊幾聲袁獅的名字,怒容漸漸地取代了恐懼,“怎會如此魯莽,如此膽大包天。”
張林看到趙王如此反應,心中是大喜過望。這麼多年,他一直被袁獅壓着,一直想取而代之。“大王,依文帝故事事後腰斬袁獅以謝天下即可。但此刻,還是請大王強起,否則被淮南王佔據了皇宮,咱們就大勢已去。”
“是啊,大王,還請大王強忍傷痛率領大家剿滅淮南叛賊。”閣內衆人齊聲喊道。
衆人說話間,張林使了個眼色,便有一人上去和張林一左一右攙扶着趙王李倫便朝外飛快走去,此人正是趙王主薄PY輝。
衆人都知事情緊急,也不待趙王吩咐,迅速便各司其職將趙王府內能戰修士全都召集起來,大傢伙都飛快披好甲冑,拿起兵器排好隊伍便沿着青龍大街朝皇宮趕了過去。
“淮南國修士聽好,立即放下兵器投降,便可赦免死罪。負隅頑抗者,殺無赦。“張林騎着馬在趙王身旁大聲對着李允等人喊道。趙王府前來的修士足有八千多人,面對不到兩千人而且腹背受敵的淮南國修士,張林絲毫沒覺得對方有任何勝算。
“逆賊!”一直處在悲痛之中的淮南王李允此刻抱着李衷已經冷卻的屍體突然站了起來對着趙王等人怒目圓瞪地高聲喝罵道:“你對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嗎?你還姓不姓李?你還配姓李嗎?”
原本就心虛的趙王李倫聽到李允這般喝罵, 頓時滿臉通紅,目光左躲右閃不敢看向李允,若不是張林在一旁暗中使勁拽着,怕是李倫都要打馬掉頭跑掉。
“此事和趙王殿下無關。”張林神色不變地說道,“淮南王,還請將聖上遺體送過來,不要讓他人再一不小心褻瀆了聖上遺體。”
“張林,你和袁獅這兩個豎牧小人如此禍亂我李家的天下,今日我不將你們二人碎屍萬段,決不罷休。衆淮南將士,上洛衆修士,願意和我李允一道手刃這兩個奸賊的,就請左袒。”
淮南王話音剛落,在場的淮南國修士沒有任何猶豫,便都將左袖給撕了下來,齊聲高呼道:“我等願爲大王死戰到底!”
吳奮忽然間一手拿着長劍很有節奏地敲擊着左手的盾牌,一邊用低沉的聲音唱起了淮南國最爲流傳廣泛的一首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