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灰中校正色說道。
桑雲答道:“你所說的一切,我自然會調查。你放心,只要他立了功,家族必會給予獎賞。只要他是天才,家族必會全力扶持。”
“周行本人資質或許一般,但他的神通……變身後的他,像是神,幾乎無所不能。”和灰中校再次強調道。
“你已經說過第七次,或者,八次了。中校。”
“抱歉,請問侯爵府對我的安排是……”
“我絕對相信你的忠誠,我也相信你在這場戰爭中沒有犯下多少錯。但是這兩次全軍覆沒,讓自治領損失很是慘重。你清楚的,你必須承擔起一定的責任。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我保證,你很快會回到你熱愛的崗位上去。”
“好吧,我願意接受軍事委員會的審查,我保證會全力配合。”
只記得陽關血戰最爲要緊的那七天過後,一個月前秘密外出的數名族中高層強者全部都由裹屍布裹成一團,隱秘地送回了荀家祖陵安葬。
那幾天整個武州荀家上下都瀰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圍,雖然那些被安葬的屬支成員努力想要粉飾太平,但那些族中強者的慘烈隕落卻是血淋淋的事實,對於族中的打擊何其之重,幾乎算是削去了武州荀家的左膀右臂,就連族長都疼得直冒冷汗,牙根子都快要咬出血來了,悔得他直以頭搶地耳,更何況那些強者的直系眷屬,更是悲痛欲絕,誰也無法裝作沒事一樣。
荀義很好奇這一切古怪氛圍背後掩蓋的真相,於是偷偷地去過一次祖陵,驗看那些隕落強者的屍骸,還真的讓他在那些屍骸上發現了蛛絲馬跡,那些強者全部被打的粉身碎骨,就算是再好的入殮技術都無法完全復原他們的屍身,每個人身上都有數道霸道無儔的掌印痕跡,而且那些掌印痕跡之中攜有絲絲縷縷的蒼龍帝氣!!
而舉世能修習這種帝氣的人,目前還在東陸上的,只有……帝國的監國和元帥兩人!
他們是被那兩人斬殺的!
荀義當時得知這個消息,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一股透徹骨髓的寒意遍及全身,荀族到底參與進了什麼樣的驚天禍事之中,引得那兩兩位身份極尊的人這般雷霆震怒,摧枯拉朽地將這些人斬殺!
他一直都不敢問,而他的父親荀忠,武州荀族的族長,從那天起,對此事閉口不提,再也不接見任何外來訪客,一直將自己鎖在與世隔絕的閉關地中,只在族中重大事宜發生時才短暫露面,就連他六年來都沒有私下見過荀忠一面,他彷彿想要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
但那件禍事的蛛絲馬跡仍沒有絕。
三日前,
一名黑衣使者從遠方來,隱秘地會見了他的父親,兩人一直在密談,過程中荀義被允許在外守候,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乃至於荀忠一度動了強烈的殺意,要將那名黑衣使者強勢擊斃。
最後,還是沒有這般做,似乎是在忌憚什麼。
然後,他便被父親下達了嚴苛的族令,不惜一切代價將周行滅殺,否則就將其逐出武州荀族,不得迴歸,又或者他也可以選擇自行禁足祖陵兩百年。
於是,他剛纔圍殺周行。
於是,他這般感慨與心虛。
他一直在想,自己真的對得起自己的這個“義”字嗎?
護衛斜着眼看着周行,冷聲道。
周行也不惱,偷偷給兩個護衛塞了一兩銀子,道:
“兩位大哥,我認識縣令之子周衍,能勞煩幫我通告一下嗎?”
收了銀子。
兩個護衛看周行的眼神明顯順了很多。
看周行年紀輕輕就有三丹田實力,想必真與縣令大老爺的兒子有關係。
於是,便答應了周行的要求。
“行,你在這等着,我去通報一聲。”
“再見,中校。”
“再見!”
最後看了周行一眼,和灰中校心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不捨地離去。
周行一直在做夢。
夢中,有人在用電鑽鑽他的身子,用電鋸鋸他的骨頭,用電鞭抽他的肌肉。
周行想從這恐怖的噩夢中掙扎出來。
可他掙脫不了,只能陷身在這無盡的痛楚和無邊的恐懼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行耳邊隱約傳來說話聲。
“他怎樣了?”一個女聲問。
聲音清脆如銀鈴,婉轉如百靈。
“不要多想了!用你我手中的刀劍來印證自己的道路吧!”
似乎是看出荀義心事重重,周行大喝一聲,手中天懸白練雲氣激盪,頓時道道烏雲氣旋極速地席捲開來,引得八方雲動,天地變色!
聽聞周行這般說,又見周行這般功力強絕,荀義也不再多想,按下心頭諸多疑慮,直接開口道:“好功力!這般功力與你昔日有所不同,是破後而立的新法嗎?可否全力施爲,綻出一擊,讓我看看與這個時代前沿領域中的最強者差距幾何,可否!?”
一方面,多思無用,他必須做出抉擇,家族的利益還是尊於本心的義理,另一方面,六年前的那場龍血湖殺局,震動東陸,傳聞那場殺局將周行這個青雲榜首打落塵埃,墜落天人境,而不過短短六年,他便修復了當年所受極創,重新恢復了天人修爲。
“哦,是你?”
縣令家門口,周衍負手而立,揹負雙劍,一身白衣飄飄,宛若一名劍仙。
對於周行的到來,
周衍很是意外。
這才幾天不見,對方已經成了三丹田境界的強者了。
“有事嗎?”
周衍望向周行,不鹹不淡道。
周行點了點頭,道:“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周衍饒有興致地問道。
周行看了一眼四周,悄聲道:“能否進去說?”
周衍思索了片刻。
想來最近也閒來無事,不如看看對方賣什麼關子。
於是,他將門推得更開了。
“很不好。他受了很重的傷,這些傷累積起來,足夠殺死一名三階職業者。但他活了下來。”
“理由?”
“治療。一種很神奇的治療手段,甚至比水語者的‘生命源泉’更要厲害。”
“他什麼時候能醒?”
“最少五天,當然也有可能,他永遠醒不過來。他的狀態非常糟糕。”
“你必須救醒他,不惜一切代價。”
“這需要鍊金藥劑,子爵小姐。”
“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不惜一切代價!”
“遵命,小姐!”
痛楚持續了很久,似乎永無止境。直到某個時候,有甘霖從天而降,滋養着周行飽受重創的肉體和精神。
這實在令人驚詫不已,要知道即便是像他們武州荀家這般底蘊深沉的巨擘世家,也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一個墜落天人的修士挽救回來,即便傾瀉大量天材地寶挽救回來,也只能挽回一個如玻璃瓶般易碎的天人修士,要想回復墜境前的戰力修爲,必須花費更長的光陰去重新築基,一道道地去修復那些身體所受的內外創傷,方有可能恢復如初。
但這般代價實在太大,同時這個修復和築基的過程也是極爲漫長的,少則百年,多則就難說了,除非是真正被世家大族看中的人才,否則絕不會有家族願意這般傾瀉心血和資源來挽救一個廢物。
然而,歷史上也的確存在寥寥數人,遭遇過這般極致的大傷,導致境界墜落凡塵,而後又涅槃歸來,變得強大無比,實力暴增,更勝從前。
並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見狀,周行也不客氣,直接走了進去。
兩人走到一個石桌旁,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
周衍沏了一壺茶,遞給了周行,以盡地主之誼。
周行接過茶杯,但沒有喝。
出門在外,還是不要亂食別人的食物的好。
周衍也沒有強迫,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等待周行發言。
周行醞釀了一會兒,才用蚊子般的聲音問道:
“交易之前,我能問一句,你與濟寧縣的刺史間是什麼關係?”
周衍訝異地看了周行一眼,坦言道:“死敵!”
聞言,周行就放心了。
他可不想資敵。
然後,他從懷裡取出了兩個百分之百純度的須彌石,放在了桌上。
周行陷入了真正的沉睡之中。
這一覺睡了很久。
當醒來時,周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巨大的牀上。蓋在身上的被子很白,白的像雪;很軟,軟的像棉;很香,香的像花。
這讓周行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李思思小姐的閨房。
周行已經很久沒想過李思思小姐。
畢竟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像泥和雲。
這時想起,或許是因爲,自己在昏睡前似乎看到過她。
但周行不確定,那一幕是真實還是幻覺。
周行也不想去想。
身體的疲憊依舊。腦子像是生滿了鏽的機器,齒輪一動,斑斑的鐵鏽就悉悉索索地直往下掉。
傳言,有名天人修士因遭遇仇家數名同階修士圍殺,導致境界破碎,直墜凡塵中,比周行更爲嚴重,直接修爲全廢,根基崩碎,經脈寸斷,比凡人都不如。
但他憑藉自己卓絕資質和大毅力,竟糅合畢生所學經驗,開創出了一部驚豔絕倫重重涅槃的奇功,再次一路逆流而上,修復創體,再鑄根基,又重入天人行列,甚至變得比墜境前更爲強大無匹。
直接摧枯拉朽地手刃了那些仇家,成爲名震那個時代的一大奇人。
因此,荀義對於周行的蛻變根源十分好奇,懷疑他是否得了那個奇人得以涅槃的古經。
並說道:
“須彌石,市價一千靈石一顆,這裡有兩顆,共價值二千靈石,我打算以五百靈石的價格將其全部賣給你,不過有幾個條件。還有,我與刺史也是敵對關係。”
看着眼前的兩顆須彌石,
周衍眼神罕見地波動了一下。
饒以他經歷了那麼多大風大浪,也很少有過如此大的交易。
不過。
周衍並沒有急着答應周行的要求。
反而眼帶莫名意味地看着周行,開口道:
“你就這麼相信我的人品?不怕我殺人奪財?還有,我爲什麼一定要跟你交易?”
說完。
周衍眼神一變,變得銳利而有鋒芒。
周行睜大雙眼,似睡着又沒睡着的躺着。
好一會兒後,終於好受了些,周行試探着呼喚道:“腦白。”
“你好,我在!”
周行長鬆了一口氣,然後惡狠狠地說:“滾!”
“收到!”
周行現在好恨腦白。
這該死的東西,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成是命。真心是往死裡整,下手不帶半點含糊。也不想想,自己都死了,任務完成了又能怎樣?宿主都死了,他這寄生蟲不一樣也得跟着完蛋。
就這智商……
真不愧是腦白!
心裡幽怨地念着,不知不覺中,周行又昏睡了過去。
“可以!”周行看出他的心思,欣然應許。
只見周行再次運起涅槃經功力,頓時整片天幕都黯淡下來了,而後變得一片漆黑,猶如萬古長夜降臨,道道死寂氣息鋪天蓋地的卷落下來,縱然已經踏足天人三段初期這般驚豔實力的荀義,竟然絲毫不能躲閃,彷彿他被大神通定在原處了,又彷彿這是一道逆轉因果、必殺必中的曠世仙招!
但荀義畢竟是天人強者,怎能坐以待斃!
霎時間,他運轉武州荀家所秘傳的“魔高一尺”的絕世功法,霎時間手中的那柄魔高一尺也開始共鳴與振動起來,一瞬間荀義元神出竅,綻放出一尊三頭六臂手持魔高一尺刀的魔神,那魔神半面赤紅,半面漆黑,赤紅半面正氣凜然,似國之棟樑,昭昭忠良;漆黑半面煞氣沖天、魔威深重,似殺世魔頭,邪道巨擘。
見此。
周行依舊錶情自若。
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
於是,他從容不迫道:“你的人品不差, 從你放我離開那次可以看出,我也不怕你動手,我有自己的底牌。至於我們爲何要交易,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刺史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覺得呢?”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
周行加重了語氣,顯得更讓人信服。
聞言,周衍臉色雖沒什麼變化。
但他的眼神稍稍變得柔和了。
“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你了,說吧,什麼要求?”
周衍用右手搖了搖茶杯,輕笑一聲道。
見狀,
周行也鬆了一口氣。
兩人推門進來。
是李思思和桑雲!
看着躲在牀上,昏睡不醒的周行,桑雲的眼神極是複雜。
永寧城慘遭異獸破城,此時百廢待興,正是最忙的時候,她卻花了兩天時間,去調查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