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都處在一種焦慮與恐慌之中。
我不停地做噩夢,在夢中,我見到玉婷鼓着大肚子,與師文一起走進婚禮的殿堂。可當他們一起坐上車以後,沒過多久,車子就翻了。在血泊之中,玉婷倒在地上,眼睛睜着很大很大,似乎在看着我。
我是哭着醒了過來,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就好像真實地發生過了一遍。
不,那就是真實的場景。就在上一次,在我沒有參加玉婷的婚禮的那一次,就發生過了。玉婷死了,她在“未來”,也就是在2019年8月24日晚上,死於一場車禍!
現在,已經是4月24日了,離8月24日還剩下整整4個月的時間。在過去的這一個月,我都做了什麼?除了找到師文出軌的證據,並且威脅他與玉婷分手,我似乎一無所成。
師文到底和玉婷分手了沒有?我拿起手機,上面有師文的手機號碼,是我向別人打聽到的。可是,我從來就沒有打過這個電話號碼,因爲我也怕師文找到我。
不過,師文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他當然也有辦法從玉婷那裡拿到我的手機號碼,甚至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我的住處?
想到這,我擡起頭,看了看天花板。接着,又看了看那還有點昏黑的屋子。屋裡,還瀰漫着一種難聞的氣味。
這是一個老舊小區的三樓,一間不起眼的房子。這房子是我租來的,甚至連租賃合同都沒有籤,而且,孤僻的我很少告訴其他同學我到底住在哪裡,師文就算知道了我的手機號碼,難道,還能追蹤到這裡來?
我鬆了一口氣,起碼,現在的我還是安全的。至於我胡思亂想出來的“僱兇殺人”,看來也是多餘的。
不過,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師文這傢伙太拖拉了,我是不是該再去找他呢?
但我很快就把這想法給否決掉了,另一個更好的主意冒了出來。
對,我何不把那些照片給玉婷看?我可以寄給她,匿名的。看到之後,她自己就會提出分手了,不需要等着師文提出。
當然,這種做法有點冒險,而且,似乎也不是我過去的風格。可是,隨着8月24日這一天的逐漸接近,我似乎也別無選擇。我,必須拆開他們。
說幹就幹,我起了牀,穿好衣服,點開電腦,打開了電子郵件。
電郵信箱裡除了一些垃圾廣告,一切就是空蕩蕩。我點了“發郵件”這一欄,找到了玉婷的信箱號。但是,我並沒有用自己的郵箱給她發信息,而是複製好了她的郵箱號。然後,我打開了QQ,用一個我很少用的郵箱給她發郵件。這個QQ號,除了我之外,並沒有人知道,我甚至連好友都沒有加,上面只有我一個人。
我感到有點緊張,但還是麻利地把那張照片傳到了郵件的附件上面。標題寫什麼呢?就寫“你男朋友出軌的照片?”不,玉婷肯定會以爲是惡意騷擾郵件,直接刪除的,畢竟,這是一個她不熟悉的QQ號碼。乾脆,直接寫“工作報告”吧,她或許以爲是同事發來的工作郵件呢?
我不由地得意了起來,於是,就在標題上寫下來“緊急工作報告”這幾個字,而且還在後面加了三個感嘆號!在這種情況下,想必沒有人不會打開這郵件了。
一切都做好了以後,我卻遲遲沒有點擊“發郵件”這個按鈕。
我在做什麼?寧強,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突然感到害怕了,那張照片彷彿就是一枚核彈,如果我把這郵件發過去,就等於引爆了這顆核彈,後果將不堪設想!或許,玉婷會如我所願地與那傢伙分手,然後,打掉那孩子。即便她將來不嫁給我,但至少也不是師文的新娘,如此一來,她就可以躲過2019年8月24日的那一場交通事故了。
可是,如果她原諒了那傢伙呢?不,這種可能性並不大。我瞭解玉婷,她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女人,她怎麼會允許一個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做自己的老公呢?
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啊?別忘了,玉婷可是懷了師文的孩子,爲了這個孩子,她說不定會選擇委曲求全呢?
我猶豫了,還是沒有點擊那個發送鍵。相反,我將這郵件存了起來,放進了草稿箱裡。
我需要靜一靜,別太沖動了,還是從長計議。
於是,我離開了電腦,就在這屋子裡踱起了步。
到底該怎麼辦呢?要不,我還是再去找師文吧。乾脆,我把自己經歷過的未來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他不是也認爲存在時間蟲洞這回事嗎?說不定,他會爲了玉婷的生命,而改變主意?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冒出這種想法來,雖然師文就是研究時間穿越的副教授,可是,他會相信我說的這些話嗎?不,他不會相信的,他一定會覺得我瘋了。
就在我躊躇不決的時候,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這不是手機號,而是一個電話號。
現在纔是上午八點,誰這麼早就給我打電話呢?
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寧強嗎?”這聲音聽着很熟悉。
“是我,你是誰?”我一愣。
“我,我是師文。”
“啊?”我呆住了。
師文竟然自己主動打電話過來找我?這傢伙,他打算做什麼?
“你要幹什麼?”停了有兩秒鐘的時間,我纔開口了。
“寧強,我,我已經和她分手了。”
“啊?”我先是一愣,接着,緊張的肩膀放鬆了下來。
沒想到,這傢伙還是乖乖地照做了。
“但是,寧強,你聽着,玉婷的精神狀態真的很差。”電話那頭的師文道,“我勸她把孩子打掉,她不同意,我從來沒有看到她那麼激動。我,我擔心······”
“你擔心什麼?”
“我,我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啊。”師文的聲音有點嘶啞,“我知道這次是我做得不好,其實,其實我也很想改正錯誤,然後與她再從頭開始。”
“別想了!”我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既然已經背叛了她,就沒有資格做她的男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師文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也喜歡她,是嗎?”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師文繼續說道:“那,以後就麻煩你照看她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很擔心她,但我也不好再回去找她了。”師文道,“她一個人,恐怕會想不開的,這個打擊,對她來說是太大了,所以,所以之前我才那麼猶豫要不要和她分手。”
“哼,那你之前爲什麼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現在,你還有臉說!”
“我知道是我的錯。”電話那頭,竟然傳來了師文的抽泣之聲。
這傢伙竟然哭了?聽到他的哭聲,我竟然莫名地生出了一種半帶同情,又半點後悔的東西。
不,不能心軟!既然你做錯了,你就要受到懲罰!
“我知道我沒資格再做她的男朋友。”師文說道,“我希望以後能有個對她更好的人,寧強,答應我,以後好好照顧她吧。”
我沒有做聲。
“寧強,我有點擔心她,你能不能到她家裡去看一看她?”
“到她家?”
“對,就在魚塘路15號魚塘公寓206,她就住在那裡。”
魚塘路?我一愣,好熟悉的地名啊?啊,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我那天買下手錶的那家商店所在的那條路嗎?沒想到,玉婷就住在那裡?離我這麼近?
“你記下了嗎?”師文顯得很着急。
“我記下了。”我說,“可我爲什麼要去找她?你就這麼好心要撮合我們?”
“我是讓你到她家去看看她,我擔心她會做蠢事!”電話那頭的師文,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玉婷過去就曾經自殺過!”
“什麼?”我一愣,“什麼時候?爲什麼?”
“我實話告訴你吧,當初我們剛談戀愛的時候,我父母希望我娶另一個女孩子。我當時沒想好,曾經想過要提出分手,沒想到玉婷竟然,竟然吞了安眠藥!幸好及時被人發現了,送到醫院,這才救下了她一條命。”
我呆住了,手機差點就掉在了地上。
在大三那一年,玉婷確實曾經有一段時間請病假,據說是吃壞了肚子。現在想起來,她那時並不是生病了,而是自殺未遂。
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堅強的嗎?她怎麼會想不開呢?難道,她真的那麼愛這個男人?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玉婷了,沒想到她竟然就因爲師文要提出分手,就去自殺?
天啊,那這一次,她還不會再去尋短見嗎?
“好了,你別說了。”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我現在就過去找她!”
“多謝了,你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着她,拜託了。”這是師文的最後一句話。
十分鐘後,我就到了魚塘路的這座公寓。
敲了敲206的門,裡面沒有任何響聲,我更急了,索性打起了玉婷的電話。可是,她並沒有接。
我是不是該踹門進去呢?看着那個門,我猶豫了。
萬一,她真的又吃了安眠藥了呢?電話不接,難道,她已經?
事不宜遲,我向後退了幾步,就要朝那扇門踢去。
就在這時候,有人叫了一聲。
“幹嗎呢?”
我一驚,轉過頭,卻看到一個表情嚴肅的老頭,在看着我。
我趕忙放下了已經擡起的腳,確實,我這動作很不雅觀。
“你找什麼人?”老頭子走了過來,目光犀利地看着我。
“我,我找我同學,她就住在那裡。”我指了一下門。
“那你不會敲門啊?”
“敲了,沒人回啊。”
“打電話啊?”
“沒人接啊。”
“那你就要踹門啊?”老頭子很嚴肅地說道。
“可是,可是。”我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老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去那邊的街邊公園晨練了吧。”老頭子突然笑了,“你是她男朋友吧?昨晚你們吵架了?”
我一愣。
“我就住在隔壁,昨天晚上都聽到你們兩個在吵架。”原來,這老頭竟然把我當成了師文了。
拜託,我和那個傢伙長得又不像,這老頭真是老眼昏花了。
“你不戴眼鏡的時候,比戴眼鏡帥。”老頭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不過,我平時也很少見你過來,你們昨天是怎麼回事啊?”
我能怎麼回答呢?
“你女朋友一個晚上都在哭,哎,年輕人啊,你幹嗎現在纔回來找她啊?”老頭子搖搖頭,“今天一早,我就看到她走了出來。我問她去哪裡,她說她去對面的街邊公園晨練。”
這一下,我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快去找她吧,別讓她傷心了。”這老頭好心地說道,“女孩子,哄一鬨就好了。”
“好,我馬上就去。”說着,我就撒開了腿,朝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