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舊是公爹陪牀。
離開醫院,我很自覺地去了濱江花園。這次,我沒有再猶豫,直接拿食指去印那個指紋鎖,果然順利打開了防盜門。
沒有想到的是莫牧勳正坐在客廳裡看文件,看到我進門,他只是擡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研究手裡的文件。
來濱江花園的路上,我看時間才8點,就很自然地認爲他不會在家。所以現在“莫牧勳居然在家”這個事實,生生嚇到了我。
手裡的包“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再次擡起頭來,眼神充滿探究的意味:“我有這麼可怕嗎?”
“沒有,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在家。”
我儘量咧出微笑,但是想必是不怎麼好看的。
換完鞋,我拾起提包站在客廳,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心裡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可說的念頭便蹦了出來——他昨天要了兩次,今天呢,還要不要?另外他回來這麼早,真是該死的令我緊張起來,我現在該幹什麼?是不說話回臥室?還是坐在這等着他安排?
當我被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糾結得想要尖叫時,他擡了擡眼皮,低聲問我:“你會做飯嗎?”
我點了點頭:“嗯,會做一些一般的炒菜。”
莫牧勳往廚房看了一眼。
我立刻理解的他的意思——讓我去給他做飯。
做飯這個事情其實是難不倒我的,因爲從小我就要操持我們家一家人的生活,後來嫁到陳家,更是要照顧着陳家父子三人。不過,我做的飯,頂多算是不難吃,絕對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因爲我本身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更不可能做出來。
我隱隱有些擔憂:像莫牧勳這樣的富家子,吃過那麼多山珍海味,我做的飯他該不會嫌棄吧……
不過,就算他嫌棄,我也沒辦法了。我不知道他愛吃什麼,也彆彆扭扭地不想問他,就決定做兩樣自己拿手的。
莫牧勳家的冰箱始終是滿滿當當而且歸納整齊的,要麼就是他個人習慣比較好,要麼就是平時有鐘點工按時來家裡收拾。我覺得應該是後者,畢竟他管理着那麼大一個公司,不可能有時間採買新鮮食材和收拾家務。
最終,我炒了一個番茄雞蛋和一個蠔油生菜,煮了一碗兩米粥。
把晚飯端出來放在餐桌上的時候,他並沒有說話,拿起筷子直接吃了起來。
莫牧勳吃飯的樣子很優雅,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吃得很慢,但是並不讓人覺得拖沓拉雜。我想大概有教養的人都是這樣吧,不像我們這種,從小就被父母催着“快點吃快點吃”。
他吃上了飯,我站在餐桌邊就覺得有些尷尬,索性拎着包回了自己的臥室。
可前腳還沒邁進臥室,就聽見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坐下。”
我愣了愣,回頭看看他說:“我在醫院吃過了。”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他的語氣裡隱隱帶了命令的意味,令人不能抗拒。
我只好強忍住內心的尷尬,陪他一起坐在餐桌旁邊。
可是,真的很尷尬啊,他在吃飯
我又不吃,還不能一直盯着他看……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非常適時地響了起來。
我騰地站起身,衝莫牧勳來了句:“我接個電話。”就拿起電話飛快地衝向臥室。
打電話的是徐嬌,她問我赫赫的病情怎麼樣,又問我現在錢有沒有着落。
我只好騙她說,申請到了一些公益組織的貸款,又借了一些錢,現在差不多湊夠了。
徐嬌很仗義,跟我說如果有需要她幫忙的,讓我直接跟她說,她會盡量幫我。
向她表示了感謝之後,我就掛斷了電話。
好不容易以接電話的藉口進了臥室,我自然不可能再去餐廳面對那種難言的尷尬。
於是,我坐在牀邊,側耳聽着客廳的聲音,想等莫牧勳吃完飯再出去洗碗。
可是等了快一個小時,都沒有聽見動靜。
我輕輕地把門打開一條縫。往外一看,哪裡還有人呀!餐廳空空如也,飯桌上只剩下空碗盤和筷子。
我輕手輕腳地走出去,不知道怎麼了,意識到他把我做的飯吃得乾乾淨淨,心裡竟然有種說不上的舒服,就好像自己被肯定了一樣。
可是直到我收拾完畢,他都沒有出現。甚至一整晚,他都沒有再出現。
而我因爲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我的臥室,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輾轉反側到深夜才睡着……
更奇怪的是,接連三天莫牧勳都沒有再出現。我雖然納悶,但也沒有問他,何況我就算想問他,也根本找不到他。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着,白天我在醫院陪赫赫,晚飯之後回到濱江花園,一眨眼三天就過去了。
週二赫赫手術的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不到8點就準備去醫院。
正要走,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我很納悶,這裡從來沒有來過別人。不過我轉念一想,興許是鐘點工來打掃房間呢,畢竟莫牧勳家總是保持得這麼整潔,應該是有工人定期收拾的。
我輕輕打開門鎖。
門突然被人大力從外面推開,緊接着一個耳光劈頭蓋臉地朝我打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生生地挨下了那一巴掌,臉頰還被指甲刮出了一道血痕。
打我的是個陌生的女人,長得不錯,妝容精緻,一看就是那種家裡條件很好的。只不過,她的臉已經因爲憤怒而扭曲變形。
她打完我,就推搡着我往屋裡進,邊推邊罵道:“原來牧勳藏着掖着的就是你這個女表子!”
莫名其妙被打又被罵,我在愣怔了一秒鐘之後,隨即回過神來,就使勁把她往外推。
她這種嬌生慣養的女人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我推到了門口。
這時,我纔看到,門外還站着另外一個女人。
竟然是那天在醫院見到的那個漂亮的女孩。
我很吃驚,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許是認出來是我,那女孩兒美目微眯,厲聲說道:“沒想到我竟然給你這個下賤貨捐款了!”
說話
間,她的巴掌也向我招呼過來。
我急着去醫院陪赫赫做手術,只能下了狠勁兒跟她倆對打。
一個巴掌剛剛要落到那個美麗的女孩兒身上,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呵斥:“你幹什麼!”
緊接着,我被一股極大的力道從門裡扯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推到了地上。
我擡頭看着那個怒火滔天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怔忡。
莫牧勳,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不等我反應過來,兩個女人已經乖乖地跟着莫牧勳走進了房子,房門也被重重地關上。
而我,被遺棄在門外,無人關心。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冷冷地笑着,在心裡對自己說:看吧,這就是不自尊、不自愛的後果。當初就應該想到的,現在不過是捱了幾巴掌而已,以後還有你受的!
但是,現在什麼捱打、什麼被拋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赫赫還在醫院等着我,我的赫赫今天要做手術!
我咬牙忍疼站起身來,發了瘋似的往醫院趕。
就在赫赫推向手術室的前一秒,我終於出現在醫院的走廊盡頭。
“赫赫,赫赫,媽媽來了!”我邊喊着邊往手術室門口衝。
赫赫聽到我的聲音,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被旁邊的護士按住。
我跑到他身邊,氣虛喘喘,強忍着眼淚說:“寶貝,對不起啊,媽媽來晚了。你感覺還好嗎?不要怕,媽媽一直在外面等你平安回來……”
我恨不得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
“媽媽,我不怕,您別擔心。江爺爺說了,給我做手術的醫生特別厲害,我一定能平安出來的。媽媽你怎麼了,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赫赫依舊是一貫的懂事乖巧,令人忍不住心疼。
只是,該死,來得太急,我竟然忘記自己的臉被打傷了!
我連忙捂住傷口,安慰赫赫道:“媽媽剛纔跑得着急,不小心摔倒了,赫赫不要擔心啊。要堅強,睡一覺,手術就結束了。媽媽保證,你一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媽媽。”
赫赫使勁兒點點頭,小手緊緊攥住我的。
直到江醫生催促說手術時間到了,他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看到手術室的門緊緊關上,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一旁的公爹似乎有些不高興,低聲責問道:“赫赫一早起來就念叨你,他手術這麼大的事情,你現在纔來。”
“爸,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淚。
公爹看了我的樣子,似乎是有些動容,重重地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說完,他往手術室門口的一排板凳上一坐,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
我也坐在那一排凳子上,心裡默默唸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赫赫手術順利。只要赫赫能平安出來,我願意,用我一生的幸福來交換……
我看着手術室厚重的大門,它隔開了我和我最愛的赫赫,也隔開了生與死的界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