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點慌,偏偏在吳美宣回來的時候,門鎖打開了。
那人倒是冷靜,低聲說:“齊哥,趕緊進去,開一次門不容易,恐怕沒有第二次機會。”
我沒了主意,聽他這麼一說,趕緊閃進門裡,他在外面把門關上。
我透過貓眼看,他三步兩步順着樓梯上到四樓躲了起來。
下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傳來,樓燈亮了,吳美宣提着重重的籃子走到門前,顫顫巍巍掏出鑰匙來開鎖。
鎖頭髮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眼瞅着就要打開。我環視一下屋裡的環境,客廳太小,實在沒有可藏的地方。我一個箭步竄到裡屋門前,看着黑森森的裡面,一咬牙鑽了進去。
天花板上,懸掛着很多條打了結的繩子,密密麻麻的,我小心翼翼撥開,往裡走。走了沒幾步,外面門響,吳美宣進了屋。
她咳嗽了幾聲,聲音很沉重,在門口換了鞋,穿着拖鞋到了廚房,然後是嘩嘩的水流聲。
我闖進的這間屋子,門窗緊閉,雖然是白天,卻不透一點光,窗戶拉着厚厚的簾子。我小心翼翼來到屋子的深處,突然看到一樣東西,嚇得差點叫出來。
牆上懸掛着一個小小巧巧的紅色神龕,像是小房子,還有瓦蓋的屋頂。在屋頂內懸着一個紅色的小燈泡,可能才幾瓦,亮着幽幽的紅光。神龕最裡面供着一張黑白遺照,相片上是個非常醜的女人,長了一張鞋拔子臉,臉無四兩肉,面無表情,讓人毛骨悚然。
照片前放着小香爐,裡面是香灰,還擺着幾個果盤,上面的蘋果香蕉都已經爛了,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香爐旁邊放着一個小紙包,裹了好幾層,不知裡面包着什麼。
最爲詭異的是,神龕的旁邊掛着人臉面具,金屬打造,造型簡單,就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皆是黑森森的深洞,如同鬼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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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面的地板有印記,我忽然明白了,昨天我來拜訪吳美宣,曾經聽到一聲巨響,可能就是這個面具從牆上掉下來,砸在地板的聲音。
我蹲下摸了摸,這時忽然聞到地板上散發出一股很難聞的腥味,有點刺鼻子。
我趴在地板上,使勁聞着,慢慢爬,來到味道最濃的地方。這塊地板明顯是後來蓋上的,周圍邊緣都沒有對整齊,我小心翼翼把住地板縫,慢慢掀起來。
不敢掀大了,怕弄出聲音,剛開一道縫,黑森森中就看到從裡面爬出好幾只蟑螂,滿地亂竄。
我強忍着不適,往裡看了看,地板下面黑糊糊的一大片,好像躺着什麼動物,已經死了,側躺在地上,一股濃烈的腥味刺鼻而出。我差點沒吐出去,趕緊把地板合攏。
這個吳美宣簡直太怪了,她到底搞什麼鬼。
這時,外面“砰砰”響起了敲門聲,我嚇的一哆嗦,趕緊藏在角落裡。
隱隱就看到客廳里人影晃動,吳美宣去開門。門一開,外面是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有女孩說:“吳阿姨,你好,我們來看你了。
”
吳美宣呵呵笑:“好,好,你們也好啊。”
從外面進來一大幫子人,都是些年輕人,屋子頓時由死氣沉沉出了一些活泛氣。
我蹲在牆角,聽了半天才明白,原來這些人都是大學生義工,來走訪看望孤寡老人。
外面好幾個女孩子,一起說說笑笑,幫着收拾家。
我看到吳美宣不動聲色的來到裡屋前,把門關上。那意思很明顯,不想讓外人進來。
她這一關門,周圍頓時黑下來,屋裡流淌着一種很難形容的氣息。頭頂就是幽幽紅光的神龕祭位,醜女人的遺照直愣愣瞅着前方。
我抱着肩膀,哆嗦個不停,也不是冷,說不出什麼感覺,就覺得頭皮都在發炸。
實在是呆不住,我小心翼翼來到門口,趴在門縫偷聽。
吳美宣把義工裡的男孩都打發走了,只留下兩個女孩。這兩個姑娘開朗活潑,有說有笑,一邊幹活一邊陪吳美宣嘮家常嗑。
吳美宣也像平常老太太一樣,跟她們聊着學習和生活,問她們找沒找男朋友。
當我聽到兩個女孩其中一個人的名字時,眼睛瞪大了。
居然是羅小米。
我想起那天,在寺院裡,叫着解鈴哥哥的那個活潑女孩。
這時,有個女孩說:“羅小米,人家阿姨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羅小米活潑地說:“沒有啊,沒有合適的。”
吳美宣低沉地笑:“用不用阿姨幫你介紹一個好小夥子。”
羅小米道:“不用啦,阿姨謝謝你。佟雅,你和大劉現在怎麼樣了?”
另一個女孩估計叫佟雅,她說:“還能怎麼樣,湊合過唄。馬上要畢業了,他家已經爲他在老家謀了個差事,而我想留在這裡不想走,我們可能處不長了。唉,再說吧,隨緣吧。”
女孩們一邊幹活一邊嘮着家常。
幹了一會兒,吳美宣說:“小米,小雅,中午不要走了,阿姨買了菜,都收拾出來了,咱們一起吃個飯。”
兩個女孩也不矯情,嘻嘻哈哈說,行,等着嘗阿姨的手藝。
外面是煎炒烹炸,熱火朝天。我透過門縫往外偷窺,吳美宣在廚房炒菜,兩個女孩打下手,幫着切菜洗碗。
我是做飯的老行當,提鼻子一聞,就知道這菜做的其實不咋地,就是家常老孃們的水平。
時間不長,客廳擺了一桌子,吳美宣說:“阿姨這裡有老家寄過來的一瓶紅酒,你們嚐嚐。”
羅小米親熱拉着她的胳膊:“阿姨,我們不喝酒。”
“酒喝少了不傷身的,”吳美宣說:“尤其葡萄釀製的紅酒,能滋陰養顏哩,你們年輕姑娘需要補補。今天就聽阿姨的,少喝一口,是那麼個意思就行。”
佟雅說,既然這樣,咱們就嚐嚐。
羅小米開玩笑:“阿姨,我們喝醉了,可睡在你這。”
吳美宣笑得臉上皺紋都開了:“好
,好,都睡我這。”我躲在門縫後面,親眼看到吳美宣轉過頭,本來笑盈盈的臉突然變了一個表情,極爲陰森,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吳美宣這個人太古怪了,肯定藏着什麼秘密。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我怎麼辦?現在出去,拆穿她嗎?
正想着,吳美宣突然走過來,握住裡屋的把手要開門。
我大吃一驚,這裡有個衣櫃,我顧不得其它了,一個箭步竄過去,躲在衣櫃後面。
門開了,吳美宣走進來,她非常小心,把門重新關上,撥開屋頂倒垂的那些繩子,一步步來到神龕前。她拿起三根香點燃,插在香爐裡,對着黑白遺照喃喃地說:“奶奶,你的大限到了,要找交替,今天我給你物色了兩個大姑娘,到時候我把你下在她們的酒裡,你喜歡哪個就抓哪個。”
她從神龕下面的小櫃子裡取出一瓶紅酒,扒開塞子,放在一邊。又拿起香爐旁邊那個層層包裹的小紙包。
我藏在牆角里,緊緊盯着她,大氣都不敢喘。此時此刻,但凡她稍微留心,一轉頭就能看到我。
吳美宣做的非常用心,她把紙包打開,裡面好像包着什麼粉末,往紅酒裡倒了進去。
幽幽紅光下,她浮現出笑容。倒完之後,拿着紅酒晃了晃,然後把瓶塞重新蓋上。
她沒有急着出去,從兜裡摸出那面小鏡子,對着自己左照右照,對着鏡子嫵媚的笑。
“我馬上就能年輕了,奶奶,我要和你一樣,永遠漂漂亮亮的。”她收起鏡子,拿着紅酒,一步一步往外走,那模樣就像一個老巫婆。
我大氣不敢吭,儘量往黑暗中藏。她沒發現我,出了臥室,轉身關上門。
我正長舒口氣,忽然聽到“吧嗒”一聲響,壞了,她把臥室的門反鎖上了。
我趕忙從櫃子後面鑽出來,到了門前,小心翼翼扭扭把手,轉了一轉就不動了,明顯鎖死。我儘量冷靜下來,回到神龕前,拿起那個紙包,想看看吳美宣到底倒了什麼。
紅光下,紙包裡還有殘存的白色粉末。我用手指抹了一下,粘起來看看,又湊在鼻子底下聞聞,頓時汗毛炸了,這是骨灰!
我乾的就是這個活兒,和殯儀館的火化爐經常打交道,骨灰再是熟悉不過。吳美宣把骨灰倒在酒裡,要騙兩個女孩喝下?!
我心臟狂跳,跑回門口,貼着門縫聽。
外面是倒酒聲,吳美宣應該把紅酒給兩個女孩斟上了。
她說道:“你們幹個杯,我喝不了酒,以茶代酒。”
佟雅說:“吳阿姨,你不用喝啊,我和羅小米喝就好。小米,咱們乾杯。”
緊接着是酒杯的聲音,她們應該端起了酒杯,羅小米調皮地說:“不用一口乾了吧。”
吳美宣還好心呢,慈祥地說:“喝一口就行,姑娘家不能一口喝乾。”
羅小米說:“佟雅,咱們喝一杯。”
這一瞬間,我頭皮炸了,這酒不能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