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易時移,今時不同往日,白木槿脫胎換骨,成了高貴不可侵犯的安平郡主,家世好,自身無論是才華還是容貌,都堪稱佼佼,而白雲兮早就在白木槿有意無意地打壓下,淪爲了陪襯。
在高貴的牡丹面前,一朵不起眼的狗尾巴花,難道還會有人注意到嗎?即便注意到了,大概也只是想除之而後快,以免破壞了牡丹的雍容華貴!
所以從頭到尾,李繼宗都沒曾注意過這桌子人中,還有個含羞帶怯,不時地對他暗送秋波的女子。
李繼宗見人已經走遠了,也明白他開局就失敗了,不過沒有給他多大的打擊,他依然笑容可掬地對陸氏和一桌子夫人拱手道:“晚輩也該告辭了,改日有機會,再登門拜訪國公夫人!”
陸氏心知這一場戲演砸了,將玉佩遞還給李繼宗,才道:“好,來日方長,你且出去玩吧,今日府上來了不少人,你去找我家辰哥兒,多認識些朋友!”
李繼宗笑眯眯謝過走了,卻在臨走之前拿眼睛瞟了一下自己的妹妹李思芳,再看向白木槿所去的方向,然後才退出了花廳。
白木槿離開之後,就還去了白老夫人那裡,道:“祖母,時間差不多了,可以開戲了!”
白老夫人點點頭,這才起身,朝着廳裡的客人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後才領着人去了戲園子裡。
那裡早就搭好了高臺,不是從外面請的戲班子,而是從陸家請來的家養伶人,一般這樣的都是打小從家僕中選出來的,請的師父教養,一直培養出來,比外面的名角兒一點兒也不差。
而且身家清白,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這是陸老夫人爲了防止再出上次那起子齷齪事兒,特意準備好的。
不過養這麼一羣“閒人”,也只有世家纔有閒情逸致,別人家連奴才都嫌不夠呢,怎麼會養伶人?
這些伶人到了年紀,唱不了戲了,有兩種出路,一是留在府裡領個稍微清閒一點兒的差事,充當家奴。另一些則會被放出去,算是積德了。只是大多數伶人是寧願在家裡當僕人,也不願意出去的,他們只會唱戲,到了年紀又唱不動了,出去每個好營生,又是賤籍,還不如留在府裡當奴才,至少不愁吃穿!
若是得主子喜歡,以後成家立業,也由府裡的主子包辦了,不用操心。甚至有些心大的女戲子,運氣好些能成個通房姨娘也是有的!
白木槿先是陪着白老夫人坐了一會兒,又招呼着下人給客人上茶點,今兒這戲得唱一天,得到午後纔會開席用餐。
所以現在聽着戲,白木槿倒是沒什麼要做的,只是一想到望星樓還有一羣公主郡主等着自己就覺得頭昏腦脹的,但也不能一直避而不見,這才讓人着惱呢!
才這麼胡思亂想着,就聽白雲兮過來道:“姐姐,有好些小姐都嚷着要出去玩兒呢,不願意在這裡聽戲,是不是該安排一下?”
白木槿微微蹙眉,不過也沒有多疑心,便道:“既如此,就勞煩妹妹幫忙招呼一下吧,我過會兒就去!”
“姐姐,你也沒什麼事兒,不如一起吧,你在這裡也怪無趣的!”白雲兮並不打算放過白木槿。
可惜白木槿不願意配合她,偏道:“我就愛在這裡聽聽戲,再說待會兒還得去望星樓招呼貴客,就不陪妹妹了!”
白雲兮嘟囔着嘴,轉而對白老夫人道:“祖母,您看姐姐多孝順您啊,明明不愛聽戲,也要留在這裡陪您呢,衆位小姐想認識一下姐姐,都沒有機會!”
白老夫人眼睛一閃,便笑着道:“槿兒,你就去玩兒吧,這裡有祖母和你母親招呼着,不會有問題的,更何況你外祖母也在呢!”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白木槿,也跟着道:“既然人家誠心相邀,郡主不如去玩一會兒,總不能叫別人失望!”
白木槿大概也明白陸老夫人看出來白雲兮不安好心,纔會說出這樣綿裡藏針的話,心下也覺得有理,人家要演戲給她看,不看豈不是辜負了?
“好,那我就不陪祖母和外婆了,若是有什麼事兒,就差人來喊我!”白木槿微微點頭,和陸老夫人相視笑了笑,才離開了。
有外婆在這裡看着,這邊是不會出問題的,更何況還有大舅母盯着陸氏和胡氏,她沒有必要太擔心,而陸氏和胡氏現在謀算的都是自己,那麼就讓她們看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到底要付出什麼代價!
白雲兮見她肯跟自己走了,心裡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剛剛陸氏把自己叫到屋子裡,疾言厲色地教訓了她一頓,自己也不敢把那點兒小心思說出來,她是知道自己母親的打算的,要不是看不上李繼宗的出身,怎麼會便宜白木槿呢?
她腦子清楚的指導李繼宗不是什麼良配,想比於她這個國公嫡女來說,實在太不上臺面了。可是一想到那人脫俗的氣質和傲人的容貌,便覺得心裡如小鹿在亂跳一般,實在有些情難自禁!
那樣好的一個人,爲何偏偏就出身在一個沒落之家呢?再一比較鳳世子,不僅出身好,生得也好,若非白木槿從中作梗,她說不定已經獲得了世子的心了,想想就氣惱不已!
心裡恨透了白木槿,卻也無可奈何,現在想打白木槿的主意,已經不像過去那麼容易了,一旦被她拿到把柄,那就是謀害皇家郡主,那可是死罪!
若是白木槿還是個白身,如上次失火之事大可重演,反正白家人不追究,壓下去了,誰還會去管哪個死了?
可是郡主不一樣,即便她們真的把她謀算死了,那聖上追究下來,國公府也就完了,所以她母親纔會束手束腳,不斷被白木槿逼迫!
所以即便有千般不情願,她也必須要按照母親的話去做,將白木槿引出去,讓她愛上李繼宗,然後再把她嫁給李繼宗。
白木槿自然沒有發現白雲兮暗自掙扎的心思,反而極輕鬆地帶着人往翠景園而去,望星樓被一幫皇子公主霸佔了,這些世家貴女不能去叨擾,但是也得找個何時的地方安置她們。
現在正值春光正濃的時候,翠景園的景色也正是四季之中最多姿多彩的時候,繁花似錦,落英繽紛,連空氣裡都瀰漫着甜香之氣。
彩蝶翩翩,微風拂面,楊柳依依,總給人以無限憧憬,彷彿這世界就是如此的美好和光明,人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燦爛而多彩!
白木槿還沒有領人走到翠景園,就見白世祖領着一行人佔據了翠景園的漪瀾亭,亭子裡還特意擺了案幾,鋪了筆墨紙硯,看來是在討論詩詞的樣子。
果然,白木槿等人還未走近,就聽見李繼宗執起筆,在紙上十分瀟灑地寫着什麼,等筆落下,衆人都開始讚歎起來。
“翩翩蝶衣輕,點點猩紅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種千般巧。朝見枝頭繁,暮見枝頭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風吹了。”
白世祖捋着鬍鬚,細細讀了兩遍,才笑着道:“李公子,果真好才華,不過難道這般才學,竟然也會感嘆時運不濟,伯樂不常有嗎?”
李繼宗拱了拱手,自謙道:“不過是一時戲作,當不得真,國公爺纔是真正的文采風流,令晚輩歎服!”
“李公子不必自謙,如你這般才華滿腹,又人品風流,定會有人賞識,往後可常來我府上走動走動,說到底也是親戚!”白世祖似乎十分喜歡李繼宗,或者說他十分喜歡像李繼宗這樣和他共同愛好詩文的人!
白世祖這一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兒,國公的爵位承襲自其父,但到了他手裡只是空掛着個名號,早已沒有什麼真權勢。爲官,靠着父親的廕庇才混上工部侍郎的官位,清水衙門的閒差,實在無所作爲。
更何況他志不在此,除了自命文采風流,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之外,幾乎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所以他對所有和自己一樣,“懷才不遇”的年輕人都十分欣賞和關照。大概是在彌補自己的遺憾,希望尋得知音兩三!
其他幾人都羨慕地看着李繼宗,白木槿遠遠地看着這幾人,許多她都不認識,但能跟李繼宗白世祖打成一片,倒是有幾分稀奇了,能露出這麼豔羨的眼神,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
“不好意思,各位小姐,翠景園已經有了客人,不如咱們換個地方吧?”白木槿轉頭對着跟來的小姐們道。
白雲兮手挽着李思芳,嬌俏地道:“姐姐,有什麼關係?父親不是在那裡嗎?他們在討論詩文,我正想去聽聽呢,大家說好不好?”
這些貴女們有的眼露猶疑,有的卻躍躍欲試,但誰都不肯說出來,畢竟是在人家家裡做客,如今人家姐妹倆的意見不一,她們實在不知該附和誰好!
“安平郡主,你這麼半日都不來望星樓,原來是在這邊陪其他小姐們啊?”不遠處響起泰安公主的聲音,似乎有着濃濃的不滿。
白木槿等人齊齊回頭,發現不僅是泰安公主來了,其他原本應該在望星樓的人,竟然都一起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