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秦雲遇見陳遠那年,是她十四歲小學升初中那年,也就是2014年的夏天。

在這個位於南方的小鎮,八月的天氣酷熱如火,在太陽的照射下感覺都睜不開眼,炎熱的中午人們都昏昏欲睡,整個小鎮都很安靜,除了小鎮的中學,因爲今天是初一年級的開學典禮。

秦雲站在隊伍裡面看着前面國旗臺上還在慷慨陳詞的校長,她因爲個子不高被一個女生排到隊伍靠前的位置,那個女生也是和她一班的,都是第一天來卻很受老師重視,由她組織紀律。此刻正是中午,太陽高懸在頭頂,陽光強烈,燥熱明朗。同學們站在操場上,都已經燥熱得不安起來,可是校長還在上面不緊不慢的發表講話。秦雲也很熱,她又愛出汗,這個天氣熱得她臉上脖子上一直冒汗,好像人被曬化了一樣,她一隻手擦汗,一隻手擋在額頭上,眯着眼悄悄看着前面的班主任。她們的班主任在班級隊伍的前面,是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教師,在前面雙手揣兜,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秦雲覺得他一定很兇,讓她有點怕。

校長終於講完了後,由各班的班主任帶着大家去教室。整個初一年級有十個班,除了一班是尖子班外,其他班都是隨機分配的,她所在的班級是五班,總共有五十多人。她的堂妹秦竹跟她是一起升入初中的,她們小學是在一個班,但現在她在七班。

老師帶着他們來到教室,他們的教室在學校大門的右手邊,靠近籃球場和操場,雖然是一棟樓,但是卻從中間隔開的,她的班級在二樓,隔壁是四班,秦竹的七班在三樓,在他們班上面。

班主任先介紹了一下自己,他姓張,叫張志安以後教他們的語文。然後又講了一些話,大概就是讓她們好好適應,初中跟小學不一樣,學習的科目變多了,要學會調整時間什麼的。秦雲坐在倒數第三張桌子,同桌的是小學一個班的一個有點胖胖的女生,雖然以前是一個班但是兩人並不熟,只是只有她們認識所以才坐到了一起。

班主任在上面說了很多,但是秦雲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現在唯一在意的就是待會兒的自我介紹,她現在很緊張,畢竟她是連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能臉紅的人。自我介紹簡直就是讓她公開受刑一樣。

但是不管怎樣該來的也還是來了。秦雲在座位上看着前面的同學一個個上去又下來,她表面上很鎮靜,雙腿卻緊張到發抖。雖然她已經想好了只要隨便說兩句就好,也想好了要說的話,腦子裡也還是預習了好幾遍。等到了她的時候,她在位置上呼了好大一口氣,才慢慢得起身。她站在講臺上,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紹到:

“大家好,我叫秦雲,秦是秦時明月的秦,雲是白雲的雲,希望以後能跟大家好好相處,謝謝。”說完這些她還飛快地彎腰鞠了個躬,然後極快的從講臺上走了下來,根本沒等大家鼓完掌。明明從講臺到位置的距離不過幾米而已,她卻覺得走了好久,感覺腿都軟得提不起來了。不過也還是走到了,她坐在位置上的時候,感覺心都還在怦怦地跳。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臉很紅,她在心裡悄悄安慰自己“沒事了沒事了,過去了過去了”。

其實今天她們只是來報到,所以等大家都介紹完了以後,老師就又說了一些事,安排打掃了一下衛生,然後就讓大家回家了。

秦雲出了教室就到樓下的那顆大香樟樹下等秦竹一起回家。她們的家都住在小鎮上,住得也很近,秦雲家在出校門左轉離學校七八百米的客車站對面,她爸爸媽媽在那個十字路口開了家小賣部。秦竹家就在她家往前幾百米的加油站旁邊,她家是賣五金的。

她等了好幾分鐘,秦竹才從樓上下來,看見她就跑過來挽起她的手,兩個人一起慢慢的走回家。今天只是報道,明天就正式上課了。

兩個女孩在路上邊聊天邊走着,吃着剛剛在校門口買的甜筒,分享着今天的所見所聞和感受,憧憬着即將開始的初中生活。

已經是下午了,正是日落黃昏之時,暖橙色的光線下兩個少女的身影逐漸被拉得很長,不時會有車輛駛過去往遠方,偶爾也有鳥雀從頭頂飛過準備歸巢,秦雲覺得世間美好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課了,秦雲被媽媽早早叫起牀了,洗漱好之後她喝着牛奶在門口坐着,等着秦竹來叫她。媽媽邊掃着門口的臺階邊跟她囑咐着,說她現在上初中了,要學會獨立了,要好好學習,在學校要跟同學好好相處,要聽老師的話,不要再每天想着玩了。秦雲只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又不得不偶爾應付幾句,想着秦竹快點來。秦竹很快就來了,秦雲看見她就馬上起身出門,秦竹站在外面的路上看見她媽媽乖乖地叫了一聲“嬸嬸”,秦雲媽媽應了一聲,又對秦竹囑咐了起來。要兩個人在學校互相幫助,還讓秦雲多照顧秦竹,雖然兩個人都是同一年出生的,秦雲也只是比秦竹大五個月而已,但畢竟秦雲是姐姐。

秦雲邊應着邊把一盒牛奶遞給秦竹,拉着秦竹往學校走。兩個人到了學校門口把喝完的牛奶盒子扔進垃圾桶,進了校門。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快上課了,今天還沒發書,秦雲拿出書包裡的小說來看。因爲是第一節課又沒有書,所以也沒上課,老師都讓大家自習了。早上很快就過去了,秦雲在那顆香樟樹下等秦竹回家,學校的宿舍和食堂不是在校園內,離學校還有些遠,只有住校的人在食堂吃,所以她們兩個人都是回家吃飯,然後午休一會再上下午的課。

書是在下午第一節課發的,總共是七門課程,但是加上練習冊有十多本書。秦雲覺得很新奇,畢竟小學的時候除了體育課外就只有語數外三門課。她把每一本書都翻看了一下,又拿出筆把名字寫在書面。都寫完後她就開始看起了語文書,她喜歡語文,所以一般都會先把課文看一遍。教室裡面有些吵,但秦雲看得很認真。

班主任站在上面輕輕敲了敲桌子,說有新同學來了讓大家安靜,然後讓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秦雲正在看朱自清的《春》,看得很認真入迷,老師說的話她完全沒注意,連頭都沒擡。

“大家好,我叫陳遠,耳東陳,遠方的遠”。

少年堅定沉穩的聲音響起,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在這個大家交流都用方言,一些老師的普通話都不標準的小鎮,顯得格外好聽,少年的聲音有點低沉但是很好聽。秦雲聞聲輕輕擡起頭,下午的天氣很燥熱,秦雲覺得都怪這天氣太熱了,熱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跳動了。少年說完便靜靜地站在講臺上,他揹着的是一個黑色的書包,齊耳的短髮,額前的碎髮有些被打溼了,凌亂的沾在一起,一件黑色短袖,淺藍色的寬鬆牛仔褲,秦雲歪了歪頭纔看見他穿的白色的帆布鞋。

少年的樣子並不是很驚豔,這個年紀都還沒長開,穿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服,但是秦雲卻覺得他很不一樣,覺得他比她們班這些人都好看。秦雲看得有些呆了,她搜刮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形容人的詞和句子,覺得只有明媚如風這四個字能夠形容他了。

少年如同炎夏裡穿堂而過的清風,迎面而來,直直地吹進了她心裡,吹走了她迷茫懵懂的十四歲裡所有的煩躁不安。甚至後來兩個人沒聯繫的好幾年裡,那陣風都一直在秦雲的心裡打轉,托起了她所有疲憊生活的苦難和夢想。

老師讓陳遠去坐第四排的第二桌,他點了點頭便抱着書緩緩走過去了,沒有多說一個字。他靜靜的,與這個年紀的其他男孩子的鬧騰不一樣,他好像很不愛說話,秦雲覺得可能是他剛剛來到新環境所以不習慣吧,只是少年身上的那份沉靜卻讓她更加好奇,她想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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