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雲彩團成團似簇在腳下。
位於93樓的南閣與地面是兩種天氣。
從南閣望向窗外，晴空萬里，站在地面則是天晴多雲。
香氛緩緩飄起，給屋內氣氛再添一份和諧。
劉芹的話語剛落，方年都沒來得及開口，任羽新便深深感慨。
“一想到方總還在上大學，我就覺得自己真是老了。”
鄺平笑呵呵的接過話頭：“你們還好，我可是60後，眨眼就四十多了，歲月催人老啊！”
屋內一下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方年連連擺手，自我調侃：“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化個妝再來，起碼顯得要有三十幾歲。”
大家又朗聲笑起來。
這屋裡的人，除了關秋荷，大多比方年大15歲以上。
額外的，出生於69年的雷軍其實是跟方正國同年的，至於現年四十好幾的鄺平，比雷軍還要年長。
“……”
劉芹起了個閒聊的頭，衆人順勢而爲，就沒有急着切入正題。
滿屋子都是投資人——就連關秋荷也是有‘前沿天使合夥人’頭銜。
閒話幾句後，便聊到了最近分外喧囂的‘智能手機行業’。
“蘋果這真是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可以說是把電腦搬到了手機上。”紅杉資本的張思建頗爲感慨道。
“網上現在吵得真是火熱。”劉芹笑着道。
高盛的朱越搭了句腔：“都在說移動互聯網時代距離多遠。”
“這個問題其實應該問方總。”鄺平笑着說了句，望向方年，“聽說方總前兩個月下大成本投資了些相關的企業，雷總的小米，劉董的網龍91。”
方年面露笑容，語氣平緩道：“現在連輿論已經只是在討論距離多遠，而不是否認，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雷總的小米公司我很看好，畢竟是介入了移動互聯網中的一環。”
稍頓，方年語氣熱情道：“正好雷總前兩天跟我說要啓動A輪融資，我打算讓前沿天使繼續領投。”
“看看，這就是方總的排面，我們晨興也參與了小米的天使輪，雷總都沒跟我提過。”劉芹佯裝不滿又吃醋的模樣。
鄺平卻眼皮微動，不動聲色道：“方總這麼看好小米？”
“只是聽說公司在銀谷大廈，後續沒消息了，莫非現在是有產品了？”張思建道。
方年微微一笑：“前幾天已經發布在網上了，鄺總、張總你們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跟雷總交流一二，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
方年這麼一說，在座衆人便沒再追問下去。
在這件事情上，大家各有心思。
當初雷軍創辦小米是的確很低調，在前面站臺的是林氷，但在資本圈卻不低調。
因爲雷軍本身就是知名的天使投資人。
又加上當初方年前後幾天讓小米在天使輪估值高達3000萬美金，在投資圈裡弄出了些動靜。
而且劉芹是親歷者，眨巴眼就發現自己投資的企業還沒成立，估值先漲了。
所以在座衆人清清楚楚。
連任羽新都聽說過這段故事，雖然他其實不算是投資圈的人。
沒怎麼插話的關秋荷此時心裡卻是很有些百感交集。
她終於發現，方年搞出來的前沿，尤其是前沿天使到底有多令人舒坦。
直接跳到資本圈，能介入的事情不要太多。
就比如說現在，關秋荷關總有特別留意到任羽新臉色上的輕微變化。
她猜，那種變化叫……
失落。
鵝廠遊戲是牛逼，隨便推出一個全新品牌TGP直接成爲中國龍頭老大，甚至還能來投資競爭對手公司。
但這個競爭對手公司的靈魂人物眼裡早就沒有行業概念。
多的不說，TGP還是眼瞅着當康遊戲平臺火了纔跟，現在呢，方年同學早就介入了大家還在觀望的移動互聯網行業。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穿真相。
TGP把當康遊戲壓得再死又怎樣，人當康創始人早就操弄資本去了。
他任羽新這還得因爲臉熟上趕着送錢來。
關秋荷光是在心裡尋思這事情，就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這是自從TGP上市以來，關秋荷最覺得愉悅的時候。
…………
方年目光轉動，輕巧的掃過屋內衆人。
跟方年有一定默契的劉芹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將話題扯到了正事上。
“方總、關總，我就不繞彎子了，談談當康遊戲的融資吧。”
此話一出，任羽新換了個坐姿，靠向椅背。
鄺平身體前傾。
張思建和朱越臉上掛着淡笑。
關秋荷當仁不讓地接過了話頭：“我先代表當康遊戲感謝各位資本圈大佬賞臉，謝謝。”
“……”
關秋荷從特地帶的公文包裡掏出來幾份相同的文件，遞給了在座衆人——屋內沒有秘書助理，只好自己動手。
嘴上說道：“這是我們公司目前業務發展情況，我……”
見關秋荷掏出筆記本，年紀最大的鄺平忽然開口打斷道：“關總這是準備講PPT嗎？”
“對。”關秋荷坦然點頭，“我想先給大家講講當康的業務發展，未來規劃。”
腦子裡閃過個念頭：“投行習慣性刁難？”
關秋荷倒是清楚，很多大公司在融資時都經歷過這些，PPT還沒講兩頁就開始各種刁難。
但她尋思現在的當康應該不至於還要經歷這些吧。
鄺平揮了揮手，環顧四周，朗聲道：“我想大家都不用聽關總講PPT吧？”
“PPT就不必了，關總簡單講講當康未來規劃就行。”張思建點頭認同道。
“……”
見大家都是這個意思，關秋荷從善如流。
簡單講起了當康遊戲的業務發展狀況和規劃。
包括吳鴻前往美利堅與維爾福公司商談合作，包括遠在鵬城的當康遊戲分公司研發方向……
但不包括當康遊戲在廬州成立的研發-數據中心，不包括一定會有深入合作的畢方雲計算，也不包括正在着手建立中的手機遊戲業務團隊。
意思很簡單，不說，就等於當康並沒有行動。
儘管在座的衆人中有任羽新，關秋荷也沒有完全藏着掖着。
這落在衆人眼裡，只能等於滿滿的誠意。
即便是完全初次跟方年打交道的張思建和朱越，也能感受到方年和關秋荷代表當康遊戲釋放出來的善意。
整個過程方年都只是面露笑容，沒有多吱聲。
目光也很少停留在誰身上，更多的是在盯着窗外翻涌的雲彩。
只不過衆人的反應方年是看在眼裡的。
他早就清楚，這種多方利益糾葛的投資商談會，一定會很複雜。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有自己的盤算。
即便是代表鵝廠遊戲來的任羽新。
畢竟以目前的商業競爭形勢，距離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還差得遠。
只不過這些並不影響大家各有想法。
在進行了一番交流之後，任羽新率先提出了問題，語氣很誠懇：“恕我冒昧；
我想知道在有我們鵝廠遊戲全新品牌TGP的制衡下，當康遊戲平臺應當如何應對。”
稍頓，任羽新又說：“又應當如何確保未來規劃能順利實施；
嚴格來說大家都清楚，當康遊戲平臺的營收從五月份到現在六月，一直在下降。”
不管是菜市場還是商場還是這種設計百億規模的融資，討價還價的方式其實都差不多。
找一些瑕疵，挑挑問題，然後好講價。
任羽新的話語落下後，張思建臉上露出了有趣的表情，劉芹更過分一點，直接看戲。
除此之外，還有個看戲的懶狗方年。
關秋荷目光輕動，微笑道：“當康遊戲平臺與TGP的發展方向其實並不相同。
當康遊戲平臺會始終堅持引入大量付費優質遊戲，積極推動正版；
而且我相信任總說過的話，市場只會因爲競爭而變得更加活躍。”
雖然說了等於沒說。
但大家也還是樂得看到這一幕。
任羽新也是笑了下，沒再多揪着這個毛病。
“……”
因爲代表的利益不同，每個人的角度也就自不相同。
雖然現在還沒有談到實際估值問題，但方方面面的斤斤計較依舊正在進行中。
鄺平提了個比較有意思的問題：“據我所知，當康遊戲現金流十分充裕，完全不需要通過融資來加速發展。”
“哪有不缺錢的企業。”聞言，關秋荷一臉坦然道。
“任總剛剛還說在TGP的制衡下，當康遊戲要如何應對，其實答案很簡單，用錢來應對。”
“……”
午前的這一個多小時裡，五家投資機構的代表什麼樣的刁鑽角度都有過。
唯獨沒有任何人提到當康遊戲的公益慈善事業。
資本比一般人能看到的事情更多。
目前實行的是07年通過08年1月1日起生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
其中第九條規定：企業發生的公益性捐贈支出，在年度利潤總額12%以內的部分，准予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
在不進行任何財務合法抵稅，比如申請成爲高新技術企業等情況下；
支出5%的營收用於公益慈善事業，相較於25%的企業所得稅……
其實就等於是把應繳稅額中的一小撮用來做公益慈善而已。
所以，再怎麼刁鑽的角度都不會涉及到這一點。
有些大老闆還熱衷於拿首善名頭，因爲不管是公司還是個人，慈善都有抵稅額。
說句實話，在關秋荷跟方年的控制下，能確保這部分看起來比較龐然的錢用到踏實的地方。
至於方年的故意宣傳，無非是在這個條款上再添一些份量，比如做慈善的更直接回報，吸引更多企業家入內……
十二點出頭，還未談出個所以然來。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狼多肉少。
當康遊戲肯定不會拿出太多的股份，估值肯定會高出高盛給出的最新價，但大家都不想錯過這樣的發財機會。
所以雖然目的都是想要投資，但又偏偏成了競爭對手。
最後劉芹提議，先用餐。
就在樓下的餐廳。
飯桌上氣氛就和諧了許多，天南地北的談。
方年跟大家談笑風生，言笑晏晏。
上午的商談過程中大家對方年沒有太多瞭解，反而是在飯桌上看到了方年眼光敏銳、長遠的一面。
只贊，果然是年少有爲，長江後浪推前浪。
……午飯後，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南閣。
服務員點上香氛，奉上香茗，屋內氣氛怡人。
從正式開始談融資事項以後，基本沒開過口的方年低垂眼簾喝了口茶，嘴上道。
“大家也談了一上午，我想了想，臨時決定這次融資簡單點。”
“此次當康遊戲估值計作100億人民幣，拿出10%的股份融資，就當跟大家交個朋友。”
方年語氣和和氣氣的，說話間目光掃過在座衆人。
讓屋內的氣氛忽然爲之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