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米青繼而往前，下面傳來咔嚓一聲破碎聲。
她停在原地，低頭看向地表。
大地龜裂，草木不在，地表透化。下面光怪陸離的一幕，顯露在眼前。
如血液一般的液體肆虐縱橫交錯，隱約可見其中顯露的皚皚白骨。紅與白的對比，顯著而又矛盾。
“唳——”
一聲啼叫，米青腳下的大地終於破碎，她整個鼓身猝不及防的掉入下方。不待她搞清楚情況，眼前場景顛倒。
再一看，頭頂是血流成河的破碎河脈，累累白骨這一截，那一根。
仰頭看去，整個視角光怪陸離。
米青微微發愣。
空氣中流動的是濁息，比別山中的還要濃烈。但身處其中，不用論心，米青仍舊固守本心，沒有察覺到一絲精神污染。
“真是奇怪。”
低頭看去，地表的土是黑色的。有乾涸的脈絡縱橫交錯，殘留着紅色的粉塵。可以看出，這些脈絡之前流淌的液體是紅色的。
與這天空中正在流淌的紅色液體，如出一轍。
看看地表，再看看天空。
米青發現，地表和天空的脈絡竟是鏡像關係。只不過，天上的脈絡還有紅色液體，地表的脈絡卻早已乾涸。
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但可以得知，此地怪異。
她以人皮鼓前進。
沒有了惱人的烈陽，鬼身前進，也不見之前的灼燒感。但此地死寂一片，她不能大意。
就在此時，光球鬼子又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坊市的陰氣，本來看不清內裡的光球隱約已經能看清楚內裡的赤紅小棺。
它圍着米青轉了一圈，口吐人言，“這裡我來過。”
“嗯？”
米青細問，“你來過？最初嗎？這裡是流亡之地的哪一個區域？能找到你生父它們？”
“哼，我沒有生父！”鬼子不認同米青這話。
米青也不與它計較，“說正事。”
“記不清是幾年前了。當初我新誕，鬼源不穩。我娘……智商有失，鬼源無法掌控。當時，我們過得可慘了。”鬼子陷入了回憶，說的話斷斷續續的，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一點都連貫。
“流亡之地的咒怨之地，是流亡之地所有未消怨的靈存在的地方。其它靈，來不了。”
“我們當時孱弱，常被這裡滿心怨恨的其它靈欺負。”
“我記得，當我鬼源維穩之初，咒怨之地有了主。”
“它強大而又怨氣沖天，但卻又奇異的很良善。也因此，我們這些孱弱的靈纔有了庇護之所。”
“有一天，我孃的鬼源日益外散，不得不離開此地去尋找仇人……我不知道找了多久，反正找到了，但我們……失敗了。本該被殺死，但卻被咒怨之主相救，送了出去……”
米青：“你們一會兒靈一會兒鬼的，到底哪一個纔是你們的本質？”
“靈，乃世間萬物。鬼，只是靈中一類，”鬼子哼哼唧唧，“待我鬼源大成，我定會不弱於其它大鬼。那個負心人，我終究會向它報仇！”
米青撞開擋路的光球鬼子，“別終有一日了。你媽都要撐不住了，哪裡還會給你成長的時間。”
鬼子：“……你助我們一臂之力吧！只要我們報了仇，我娘即使失智，也能操縱鬼源。我虧損的鬼源，也會被彌補。到時候，我們會讓你更上一層樓了。”
米青如今是人皮鼓，要不然就只會給它一個假笑。
她若是想要更上一層樓，只要在別山盡情的收容虛空之靈就好了，哪裡用得上子母棺助力。
見米青不言語，徑直趕路，鬼子就知道這個籌碼打動不了她。
它躲在赤紅小棺裡，咬牙切齒半晌，回憶米青一路的行事，大聲喊道：“如果我可以助你操縱鬼源呢？”
米青的人皮鼓停留在原地，沒有言語。
鬼子看到了希望，“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與靈，所以我可以給你鬼源，讓你操縱它。”
米青輕笑，“有一點你說錯了。”
“嗯？”鬼子疑惑。
米青：“我自己，也不可信。”
鬼子徹底茫然了。
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能信任，她還能信任誰？
米青：“不過，你的這個提議很有意思。我不信我自己，但我信我手中的力量。”
鬼子智商有點不夠，理解不了她這句話的深意，“你自己與你手中的力量有區別嗎？”
不是先有了自己，纔會有力量嘛。
它不理解。
米青悵然，“我啊，說不定哪一日就發瘋了。”
上次發瘋，她自戕。上上次發瘋，她滅族。再上上次，她因令屠了一城。即使，那是罪惡之城。
更早的，她有些記不清了。
只記得，到處都是血。她的手、她的神魂，早就墮入了深淵。
不是惡鬼之身，卻早已行盡惡鬼之事。
鬼子：“……”總感覺這一刻的米青，是虛無縹緲的。即使對方只是一個人皮鼓，也好似要脫離着凡塵俗世。
米青恍惚一瞬，就有很快收斂了發散的思維。
在別人的地盤，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所以，論心還是用着吧。
激活了論心，米青又變成了之前的米青。
冷靜、漠然。
“咒怨之地，要如何離開？你們要找的仇人，在哪裡？”
鬼子也拉回思緒，“咒怨之地離開的方式有兩種。其一，成爲咒怨之主，自是能掌控咒怨之地。其二，得到咒怨之主的許肯。”
時隔多年，它不能確定如今的咒怨之地的主人是否還是當初的那位。即便是，也不見得這次對方仍舊會幫它。
米青擡頭，“如何成爲咒怨之主？殺？”
一個殺字，雖然是陳述，但鬼子從其中聽出了漫不經心。
它小聲嘟囔，“不是。咒怨之地是因怨靈們的怨氣所凝，你若殺了它們，怨氣就會消弭，那咒怨之地就會分崩離析。分崩離析之下，怨靈只會進入咒鼎。咒鼎乃天罰，進入咒鼎的怨靈會被煉化。”
米青：“……天罰？怨靈有怨，那便意味着有冤。老天不罰你們的仇人卻盯着受害者來罰，這就是天罰？”
想想也是，她這樣的惡人都沒有等到什麼天罰，又何必譏諷別的維度位面天不罰惡呢。
若天真能罰惡，這世間是否會盪滌污濁呢。
她笑出聲，鬼子憤憤不平，“可不是。天不罰惡，所以我們得自己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