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秋,山寧市,
農曆八月十五,
中秋節,
夜。
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着溼透的地面,厚重的烏雲遮蔽了明亮的月光,黑壓壓的天空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
雨夜中,白澤少披着雨衣帶着一身寒氣,有節奏的敲響了平安路32號的房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男子走了出來,看到白澤少之後,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警惕的看了看烏黑的夜幕中安靜的街道,隨後合上了房門。
“小白,你怎麼來了,難道你忘了我們的工作原則了,這個地方你是不能過來的,只能等我聯繫你”中年男子有些嚴厲的對着白澤少說道。
“李先生,我知道組織的地下工作條例,不過事情緊急,加上李先生你之前說你今晚會離開山寧一段時間,所以我只能冒險來這裡了”白澤少也知道李先生的顧慮,所以快速的解釋道。
“對了,李先生,你可以放心,我後面絕對沒有尾巴的”說完之後,白澤少又補充了一句。
“行了,下不爲例,說說你的事情吧”李先生也知道事急從權的原則,所以沒有在責問白澤少,直接問出他的來意。
“李先生,是這樣的,前幾天軍校關於我們這批畢業生的去向不是已經有了定論了嘛,雖然還沒有公佈,不過大致已經明確了,只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問題,我不得不過來徵求組織的意見”白澤少開口道。
“怎麼了?難不成你的去向有了變故?不應該呀,你的成績可是你們這批最好的,無論是文化課,還是行動能力都是絕佳的呀”李先生皺眉問道,要知道他之所今天晚上就要離開山寧市,就是因爲白澤少的事情。
按照早前的計劃與慣例,白澤少畢業之後將會加入到國名黨的前線軍隊,他所加入的軍隊恰好是目前正在圍堵我軍的一支部隊,以白澤少的優秀成績,一旦加入國名黨部隊,那麼將爲我軍粉碎國名黨軍隊的圍剿,發揮難以想象的作用。
正因爲如此,身爲山寧市地下組織的最高負責人,在現在如此敏感的時候,他纔會冒險離開這裡,親自去和上級聯繫的,準備將白澤少的組織關係轉過去。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白澤少是他發展的下線,一直都是和他在單線聯繫的,白澤少是在他的帶領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兩人可謂是亦師亦友呀。
所以,當聽到白澤少說他的事情出了變故,李先生纔會有些着急。
“正是因爲我的成績是我們這批最優秀的,所以我的去向纔出現了問題呀”白澤少有些無奈與苦澀的說道。
作爲一個熱血青年,在這個亂世中,誰又不向往在軍隊中立功授勳呀,只是現在的他卻面臨一個痛苦的抉擇,是忠誠於信仰,還忠於自己的內心。
“軍校訓導處主任劉沛儒今天下午找我談話了,說我綜合成績突出,是一個好苗子,要推薦我進特務處,而且只給了我一個晚上的考慮時間,明天找他報道”白澤少繼續說道。
特務處可是特務組織呀,一直以來都是瘋狂的追捕與獵殺紅黨人員,在外面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樣呀。
“劉沛儒,這可是特務處的骨幹之一啊,爲人精明,城府很深,他怎麼會在這個節骨點忽然找你呀”李先生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語道。
“我也不知道呀,在軍校的時候,我和劉沛儒也從沒有接觸呀,不過李先生,你覺得我應該如何選擇呀”白澤少說話的時候,看向了李先生。
“你是怎麼考慮的呀”李先生皺着眉頭看向了白澤少。
“我有的選擇嗎?劉沛儒看似給了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可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恐怕他早就已經安排好一切了呀,找我談話更像是例行通知罷了”白澤少很是肯定的說道:“只不過,這通知的規格有點大而已”
“你說的沒錯”李先生在房間裡面來回走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小白,其實你可以不必加入特務處的,組織會尊重你的決定的,如果你決定不加人特務組織的話,今晚我就可以安排你離開山寧,以你的才華無論在哪裡都可以爲黨的事業奮鬥”
“李先生,不用說了,我決定加入特務處,”白澤少搖了搖頭,拒絕了李先生的好意:“雖然不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可是如果真的加入特務處,那麼我將發揮的作用恐怕會更大”
“你真的決定了?”李先生雖然很欣慰白澤少的選擇,可還是再次問了一遍。
誠如白澤少之前說的那樣,加入特務處,對於我黨的事業起到的作用將會更大,畢竟這可是在敵人的心臟處釘了一根釘子呀,機會難得,
“決定了”白澤少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一旦你走進特務處這個特務組織,那麼你的生命隨時都會丟掉,而且你面臨的敵人將會更加的殘忍與狡猾,處處都會是陷進,而你只能獨自去面對這一切未知的危險,就像是過了河的卒子,只能勇往直前,至死方休”李先生很是鄭重的說道。
“過河卒,呵呵”白澤少忽然輕笑了一下:“李先生,你的這個詞用的不錯,卒,單兵也,非過河不能成事,既過河,則永不回頭,在這個時局動盪,戰火紛飛的年代,一旦做出選擇,則永遠不能回頭,要麼死,要麼……”
“小白,你……”李先生看着白澤少年輕的臉龐上閃爍的堅定與笑容,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放心吧李先生,我這個過河卒一定會頑強的活到屠龍的那一天的”白澤少滿是自信的說道,隨即開玩笑的說道:“李先生,你覺得我用“過河卒”這個代號如何呀?”
“可以,反正你就要加入特務處這個特務組織了,爲了你的安全與鬥爭的需要,你的確得有自己的代號,就用“過河卒”了”李先生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定了下來。
“不過我有幾句話希望你可以記住,算是對你的勸告與誡勉”李先生拍了拍白澤少的肩膀,隨即坐在了他的對面。
白澤少坐直身體,做出一副聆聽狀。
“小白,無論在何時何地,都一定要忠於自己的信仰,守住自己的底線,再有做事的時候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做到膽大心細,最後一送你一句保重”李先生簡單而又鄭重的緩緩說道。
“李先生,我記住了,那我先走了”白澤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不早了,快到軍校熄燈就寢的時間了,也是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就在白澤少拉開房門的瞬間,李先生的話語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小白,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等的看你這個小卒子屠大龍的那一天”
“會的”白澤少掉過頭,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輕的吐出兩個字,然後直接離開了。
因爲白澤少事情突發變故,李先生也是不得不對之前的安排作出一些相應的調整,雖然不用再離開山寧了,可是他必須發一份電報給上級。
因此,當白澤少離開之後,李先生直接上樓啓用了電臺,將白澤少的消息發給了上級,順便等待上級的回覆。
在等待的過程中,李先生總是覺得心神不定,起身來到窗戶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中,沒有任何的人影,李先生內心的煩躁卻沒有一絲的減少,不知道爲什麼,自從白澤少離開之後,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感覺會發生些什麼。
而此刻外面的雨下的卻是越發的緊密,甚至就連在屋內都可以聽到外面的雨滴聲了。
滴滴滴滴!
電臺這時候響了起來,李先生也顧不上內心的不安,快速的接收起上級的指示來。
與此同時,在距離平安路兩條街的拐角處,三輛深綠色的軍車以及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的停了下來,一羣穿着雨衣的特務快速的從車上走了下來。
而爲首的小車車門也被打開了,司機迅速的打開雨傘,從車裡面走出一個身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劉沛儒看了一眼糟糕的天氣,心情卻出奇的好。
因爲他馬上就要抓住紅黨在山寧的負責人李先生了,誰又會想到在八月十五這一闔家團圓的日子,又是下雨的夜晚,他們特務處的人會採取這麼大的行動呢。
而且爲了保密,抓捕計劃僅限幾人知道,甚至就算是現在,他身後帶來的這些行動隊的人,都不知道他們要抓的人就是紅黨在山寧的負責人。
“叔叔,我們今天來這裡,到底是幹什麼來了”就在這時候,車裡面走出一個年輕的男子,對着中年男子好奇的問道。
“小兵,耐心點,等會你就知道了”
劉沛儒說完之後,隨即轉身對着身邊的人吩咐道:“開始行動,記住儘量抓活口,如遇抵抗,格殺勿論”
冰冷而又充滿殺意的話語,在夜幕下顯得越發的陰森與血腥了。
咔嚓!咔嚓!
子彈上膛,一羣行動隊的人悄無聲息的朝着目的地奔去,一路上濺起了一大片的水珠,夜幕中,安靜的街道上,這羣人猶如地獄裡爬出來的劊子手,快速的包圍了李先生所在的平安路3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