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個時間差?”趙國樑皺眉思索。
“是的,打一個時間差。”劉波點點頭,“不過,首先要弄清楚我那些老朋友住在哪一層、哪個房間,還要弄清楚他們的行蹤,避免我和他們打照面。”
他對趙國樑說道,“這一點尤爲重要。”
“行,這個我來安排。”趙國樑點點頭,“除非你的那些‘老朋友’正好和那個叛徒住在同一樓層,戒備森嚴,不然的話,應該還是有辦法打探一番的。”
……
程千帆來到外交部長辦公室的時候,楚銘宇正在打電話。
看着楚銘宇嚴肅的面容,程千帆也正襟危坐,不敢打攪。
“好了,事情已經出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做好一切應對準備。”
“不要慌,慌什麼,日本人還是支持汪先生的。”
“行了,就這樣。”楚銘宇面色陰沉的掛掉電話。
他扭頭看向程千帆,“千帆來了啊。”
“楚叔叔。”程千帆畢恭畢敬說道。
“你剛纔也聽到了。”楚銘宇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表情嚴肅說道,“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日本方面遲遲不願意公開承認我新政權,蓋因爲日方依然對重慶僞政權抱以幻想。”楚銘宇說道,“他們已經在和重慶方面秘密接觸,展開誘降談判了。”
“什麼?”程千帆大驚失色,“日本方面怎可如此?”
然後他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這麼說,日本人是瞞着我們,私下裡和重慶方面進行的談判?”
“此事早有端倪,只不過並未引起我們的關注和重視而已。”楚銘宇正色說道,“是我們太過老實,太相信日本人了。”
楚銘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皺了皺眉。
程千帆趕緊上前幫茶杯了續了熱水。
……
“根據情報顯示,日本人應該是在香港與重慶方面暗中接觸的。”楚銘宇說道,“周部長正在香港,汪先生委託周部長對此事進行查勘。”
周涼現在在香港?
程千帆立刻捕捉到了這個情報。
“最新的情況已經反饋回來了。”楚銘宇說道,“事情比我們所猜測的還要嚴重一些。”
“日本方面駐香港機關長渡辺悠倫,日本人安排這個人出面與重慶方面進行了數次接觸。”楚銘宇說道,說着,他冷哼一聲,“這個渡辺悠倫,我此前在香港有過接觸,此人當時表現的對汪先生非常尊重和敬佩,日本人毫無誠信,小人行徑也。”
“還有今井武夫。”楚銘宇說道,“日本人以爲我們不知道,這個渡辺悠倫實際上是今井武夫的人,渡辺悠倫和重慶秘密談判接觸,今井武夫即便不是幕後主使,最起碼也是知情之人。”
“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程千帆眉頭緊鎖,神情略慌張,“侄兒萬萬沒想到,日本人竟然會揹着我們,瞞着汪先生與重慶方面私下裡接觸、談判。”
說着,他看着楚銘宇,竭力掩飾慌張的神色,表情認真問道,“楚叔叔,汪先生對此事是如何看待的?”
“汪先生很生氣。”楚銘宇說道,“情況覈實後,汪先生非常憤怒,他氣的大罵日本人欺人太甚,今天早飯都沒有吃。”
……
“汪先生責成我外交部,已經於今天上午正式向日本方面,對此事進行嚴正交涉,要求日本方面即刻給予答覆。”楚銘宇說道。
“日本人毫無誠信可言,他們就是這般對待友邦國家的?”程千帆表情憤慨,說道,“楚叔叔,日本方面作何答覆?”
“汪先生親自與影佐禎昭進行了通話。”楚銘宇說道,“影佐對此表示震驚,他的意思是,他對此事確實有所耳聞,不過,他所瞭解的情況是,此係日本方面爲了瓦解重慶抵抗意志之策略化誘降,並不會損害我方利益,並且重申日本政府對汪先生,對新政權的支持立場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看到程千帆欲言又止,皺眉說道,“有什麼就說。”
“此乃國家大事,侄兒年輕愚鈍,考慮問題恐多有不周。”程千帆說道。
“讓你說,你就說。”楚銘宇說道,“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
“侄兒只是覺得,這種事不是聽他們說什麼,重要的是看日本人的行動。”程千帆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仔細想了想,這才表情鄭重說道。
楚銘宇喝了口茶水,示意程千帆繼續說。
“日本方面遲遲不願公開承認我新政權,只此一點就說不過去。”程千帆說道,“在此背景下,我方獲悉日本方面與重慶之秘密接觸,日本方面若如實質性行動,只憑口頭上的解釋,實在是難有說服力,難以令我們放心。”
“不錯,你雖年輕,還是很清醒的。”楚銘宇微微頷首,“總比一些人稀裡糊塗的,一味相信日方之承諾要好。”
聽聞楚銘宇此言,程千帆識趣的閉上嘴巴。
“好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無妨。”楚銘宇說道,“有些人腦子拎不清,竟然相信日方之說法,認爲日方對重慶的秘密接觸和誘降,只是爲了動搖重慶內部,這反而會促使重慶內部一些人傾向於我們,這是好事。”
說着,楚銘宇冷哼一聲,“簡直愚不可及。”
程千帆自然不會沒腦子去詢問是何人這般說,他口觀鼻鼻觀心,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促成日本方面對我新政權之承認。”楚銘宇對程千帆說道。
“楚叔叔所言極是,只要日本方面公開承認我們,而常凱申這個人,他是不會甘心居於汪先生之後的,所謂的日常談判自然就不攻自破。”程千帆點點頭說道。
他皺着眉頭,“只不過,侄兒聽了楚叔叔講了這些情況,我的感覺是,在日本人沒有放棄對重慶之誘降的幻想之前,日本人恐怕很難在承認我新政權一事上踏出實質性的一步。”
“因爲日本人也很清楚,一旦公開承認汪先生,常凱申必然會立刻中止與日方的談判。”程千帆說道。
……
“你說的這些,我自然都是曉得的。”楚銘宇有些煩躁說道,他看着程千帆,“你今天下午再去見今村兵太郎。”
“是。”程千帆點點頭,“楚叔叔,我見了今村兵太郎,該說什麼?事已至此,恐怕禮節性的交流是很難有什麼收穫的了。”
“你就直接與今村兵太郎攤牌,唔,是坦承交流。”楚銘宇說道,“讓今村兵太郎明白我方已經知曉日方在香港與重慶方面的接觸,我倒要看看今村兵太郎會如何迴應。”
他看着程千帆,“記住了,此係私下裡交流,有些話不妨說的直白一點,也可試探日方的態度。”
“侄兒明白了。”程千帆正色點點頭。
……
離開汪僞政權外交部部長辦公室,程千帆下樓梯離開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
“吳局長?”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後忙笑着打招呼。
“程總?”吳山嶽看到程千帆,也是熱情迴應,“程總何時來南京的?”
“楚叔叔說我在上海太安逸了,讓我來南京幫忙跑跑腿。”程千帆說道。
“是了,我想起來了。”吳山嶽微笑說道,“程總是汪先生點名誇讚的青年才俊,還是楚部長的愛醬呢。”
“不過是長輩照顧,讓我跟着歷練罷了。”程千帆遞了一支菸給吳山嶽,“吳局長來南京是公幹?還是……”
“我現在調到南京了。”吳山嶽說道,“現在在南京警察局……”
……
“局座?”程千帆湊近,壓低聲音問道。
“副的,副局長。”吳山嶽擺擺手,擠擠眼說道。
“恭喜。”程千帆眼中一亮,高興說道。
吳山嶽此前曾經出任上海市僞警察局副局長,負責稽查隊事宜,不過,後來受到‘汪康年紅黨案’的牽連,吳山嶽在上海市僞警察局的地位也受到影響,一度靠邊站了。
現在能夠從上海的冷板凳調到南京,出任南京市僞警察局副局長,這確實是算得上是高升了,最起碼是脫離苦海了。
“改日我做東,請程總聚聚。”吳山嶽說道。
“應該是我請客,祝賀吳局長。”程千帆趕緊說道。
“我請。”看到程千帆還要說什麼,吳山嶽佯裝生氣,“到了南京,我不做東怎麼可以?”
“好好好,那我就叨擾了。”程千帆笑道。
吳山嶽站在走廊窗口,看着程千帆上了一輛黑色的小汽車,他若有所思。
……
“去亞細亞大飯店。”程千帆對豪仔說道。
坐在汽車裡。
程千帆在琢磨吳山嶽。
此人早年是黨務調查處上海區情報股股長,是汪康年的頂頭上司。
曹宇被日本人抓捕,受刑不過供出了汪康年,汪康年又供出了吳山嶽,吳山嶽捱了三鞭子,將整個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全盤出賣,直接導致薛應甄處心積慮在上海培養、保留的黨務調查處精英幾乎全軍覆沒,並且直接導致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總巡長覃德泰倉皇撤離。
吳山嶽此次能夠在南京重新‘崛起’,必然是在新政權內部走了關係,或者是找到了新靠山。
是丁目屯?
程千帆思索着,吳山嶽是國黨原黨務系統的,他的關係多半也在黨務系統,有可能是走了丁目屯的關係。
當然也不一定,現在汪僞政權集合了大大小小漢奸,弄不好吳山嶽就有了某個大有來頭的靠山。
他將此事暗暗記在心中,尋思着可以找個機會從劉霞那裡打探一二,對於汪僞政權內部的這些‘新聞’、‘隱秘’,劉霞素來消息頗爲靈通的。
……
小汽車停在了亞細亞大飯店門口。
程千帆一下車就看到了在大廳裡坐着的佐野勇鬥。
後者也看到了程千帆,立刻起身迎了出來。
“佐野少尉。”程千帆伸出手。
“程先生。”佐野勇鬥與程千帆握手。
“勞煩佐野君通報一下,我來拜訪今村閣下。”程千帆說道。
“程先生稍候。”佐野勇鬥說道。
很快,佐野勇鬥打完電話請示回來,“程先生,阪本秘書說了,請你直接上樓過去就可以了。”
“這樣啊,阪本君這次都不出來迎接了。”程千帆搖頭失笑,他看了佐野勇鬥一眼,“佐野少尉,那就不打攪你執勤了。”
兩人互相微微鞠躬。
程千帆沿着樓梯上樓,在三樓的走廊,他經過一間房門口的時候,看到房門大開,裡面似乎並沒有人。
程千帆只是好奇狀的瞥了一眼,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很快就來到了阪本良野的辦公室。
“老師在忙呢?”程千帆接過阪本良野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隨口問道。
“正在接電話。”阪本良野說道,“從今天中午開始,不知道爲何,電話突然繁忙起來了,從帝國本土來的電報也多了起來。”
程千帆立刻便明白了,這是汪僞政權這邊知道了日本方面秘密與重慶方面接觸、談判,並且因此向日本方面提出交涉和抗議,此事已經被反饋到了今村兵太郎這邊了。
“你與老師說了我來拜訪沒有?”程千帆問道。
“當然說了。”阪本良野說道,“今村叔叔讓你等着。”
兩人便隨便的聊了起來。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阪本良野辦公桌上的響鈴響了。
“請程秘書過來吧。”今村兵太郎說道。
……
“老師。”程千帆畢恭畢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禮。
“坐吧。”今村兵太郎說道。
“來的匆忙,口渴了。”程千帆微笑道,“老師,我討杯水喝。”
“自己倒水。”今村兵太郎沒好氣說道,“說道好似我連一杯水都不捨得給你喝。”
程千帆先是查看了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給其茶杯裡續了水,然後纔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
“老師。”
“是楚銘宇讓你來的吧。”今村兵太郎問道。
“方纔聽阪本君說老師接了好些電話和電報。”程千帆微笑說道,“看來我的來意,老師也已經猜到了。”
“楚銘宇那邊是怎麼交代你的?”今村兵太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