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克本是一個海港城市,它的城牆並不完整,實際上這些城牆蜿蜒到沙灘之後,就被炮臺還海岸阻隔住了。
嚴格的說,這個城市的港口區其實不在城市內,或者說,不在城牆的保護之內。
這裡的港口區還有港口區的建築物只有簡單的防禦工事保護,不過卻被炮臺掩護,擁有一定程度上的安全保障。
只是,在面對惡魔的攻擊,還有愛蘭希爾的攻擊的時候,脆弱的城牆尚且保護不了城市主要街道的安全,那沒有保護的港口區,自然也就不再有任何的安全可言。
在夏克本城的城牆後面,是一些清理出來的軍隊駐紮的營區,再靠近核心的部分,纔是城市街道。
現在這裡到處都是避難的平民,他們沒有地方撤離,只能擁擠在街道上,等待着屬於他們的命運。
聽到投石機的響聲,看到軍隊一列一列的被調上城牆,這些擁擠在屋檐下,靠在建築物的牆角的難民們,膽戰心驚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能夠來到這裡,已經是他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雖然忍飢挨餓,但是這裡的老弱病殘並不多,因爲真正的老弱病殘已經都消失在半路上了。
“所有編號的年輕人集合!到武器倉庫去領取你們的武器!惡魔正在攻擊城牆!如果城牆被攻破,沒有人可以倖免!所有人都要戰鬥!動作要快!”一個拎着長劍的軍官,身後跟着一個扛着長槍的衛兵,一邊走過街道,一邊大聲的喊道。
略顯嘶啞的喊聲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安,他們扭捏着不敢上前,因爲他們不知道自己一旦拿起武器,究竟會面對怎樣可怕的事情。
“快!你們必須戰鬥!不然惡魔衝進來,你們都要死!”那軍官依舊在大聲的喊話,這個時候一些男人只能硬着頭皮站了出來,畢竟他們也知道一些惡魔的可怕。
另一邊,軍營裡現在所有士兵都在忙碌,有剛從陣地上撤退下來休息的士兵,有已經損失過半等待補充的部隊,還有大量的負責後勤的人員在不停奔波。
突然間有人敲響了一支部隊的營房大門,進來開口就問:“有沒有人來幫忙?”來人一身血污,盔甲內側的鎖子甲凌亂不堪,長劍歪斜的掛在腰間顯得狼狽不堪。
“我們還沒有接到上城牆的命令。”屋子裡唯一的軍官站起身來回答。
屋子裡駐紮的這個小隊的十幾個士兵都愣愣的看着闖進來的士兵,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過來是要做什麼,畢竟根據消息,他們確實還沒有接到命令上城牆。
“不好意思,我是撤下來的第五軍團的,我們傷兵太多!醫院的人手不夠了,幾位大哥能不能去幫個忙。”來人有事相求,話語很是客氣,看得出來前線打得非常激烈。
這個營房內的隊長是這支部隊裡唯一打過仗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只有他們去幫忙,之後纔會有人來幫他們的忙。這都是相互的,也是友軍之間的一種默契。
於是乎他站起身來,走到了自己的手下們面前,開口命令道:“能活着下來都不容易,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麼事,乾點活累不死。”
說完,他就指了幾個自己的手下道:“你們留下守着裝備和東西,去的人把裝備放營房裡,帶着盔甲救人不方便。”
“謝,謝謝。”那個第五軍團的人看來走了不少營房了,很可能是被一路拒絕過來的,眼裡有些溼潤,衝着面前的隊長鞠了一躬謝道。
不一會,這些來幫忙的士兵就跟着隊長來到了附近的一個戰地醫院,除了那個經歷過戰鬥的隊長之外,其他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驚呆了。
一個擔架被急匆匆擡過了幾個人的面前,上面的士兵滿臉是血,半個身子的盔甲已經變形,支出了不少白森森的骨頭,他沒有出身,因爲鮮血從他的嘴裡流出,帶着內臟的碎塊和血沫。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隊長等人,似乎帶着不甘和痛苦。
不遠處,輕傷員被丟在空地上,被一個大媽照顧着,慘叫聲不絕於耳,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在地上痛苦的掙扎,幾個頭上纏着紗布的士兵在幫忙照看着他們的戰友。
“先生們!你們是哪支部隊的?盔甲呢?”一個鎖子甲外面罩着白色布衫的軍醫官走了過來,皺着眉頭。他的白色罩衫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半,看上去溼答答的讓人非常噁心。
聽到問題的隊長認識這個軍銜比自己高一些的軍醫,立即敬禮回答道:“大人,我們是第四軍團的士兵,聽說您這裡需要人手,是過來幫忙的。”
那軍醫官聽到隊長的回答,臉色立刻就和藹了起來:“願意自願來幫忙的士兵太少了,感謝你們能爲自己的同胞努力,到那裡領幾副擔架,幫忙把城牆上運下來的傷兵送到這裡來,謝謝了。”
“是,大人!”隊長再一次敬禮,那軍醫官非常鄭重的回了一個軍禮,匆匆忙忙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這些來幫忙的士兵在一片混亂之中找到了已經忙成狗的軍需官,在那裡領了幾副擔架,帶着小隊的人幫着擡起傷兵來。
所有人都不怎麼說話,因爲他們只能從血肉模糊的前線傷兵堆放點尋找着還能救治的士兵,拖着擔架的士兵們,很快就發現他們腳下一步一步踩着的,是早已經冰涼的屍體。
猛然間,一個手抓住了一名新兵的腳踝,讓正呆滯着的跟着自己的隊伍往前走的士兵身不由己的哆嗦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一個士兵吐着鮮血,用不清楚的聲音哀求着:“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嘿!隊長!這有個活人。”那個被抓住了腳踝的士兵被嚇了個半死,慌忙叫走在前面的隊長。
可惜他的隊長連頭都沒回,依舊繼續向前走。他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嘴裡卻回答了身後士兵的問題:“把他留在這裡吧!不是每個活人都能救的。”
這個時候,終於壯起了膽子的新兵低頭仔細的端詳了一下抓着他腳踝的傷員,這才發現對方的雙腿都已經沒有了。
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傷兵躺在泥濘裡,身邊都是被鮮血染紅了的土地。按照現在這個狀態,這種傷情確實已經沒有什麼再浪費時間搶救的必要了。
狠下心來,甚至需要壯着膽子,新兵一用力甩開了抓着自己腳腕的手。他哆哆嗦嗦着向前走去,追上了前面的隊長,兩個人找到了一個肩膀和肋部中箭的士兵,把這個幸運的傢伙放到了擔架上。
他們這邊將傷員放上擔架的過程中,躺在不遠處的那個滿身是血沒了雙腿的傷兵發出了一陣哀嚎:“救我!救救我吧!看在衆神的份上!帶我離開這裡!我盔甲裡有金幣!帶我走!”
而在這個過程中,隊長一直頭也不回,最後帶着這些第一次看見這麼多死人的新手,不顧遠處一片哀求之聲,原路向着醫院方向返回。
再一次經過那個倒在屍體堆旁邊的半截傷員,那個新兵又一次看見了剛纔抓住他腳踝的半截軀體。
現在那軀體躺在屍體堆旁邊一動不動,身下的血跡已經凝在泥土裡,對方一動不動,也沒有了喊聲,當然也就看不出他還活着沒有……
回到醫院,兩個醫護兵來到了那個新兵擡的擔架前,示意這個新兵把傷員平放在地上。
這些第一次擡傷員的新兵當然聽話的照做,不過對方不等傷員有什麼反應,就在他們放下擔架的同時,一手抓着傷員身上插着的滿是鐵鏽和倒刺的惡魔箭支末端,一手按着傷口附近,用力拔出了那支鐵箭。
“啊!”傷兵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頓時血流如注,濺了擡擔架的新兵一臉。那醫護兵看也沒看傷兵一眼,盯着新兵吩咐道:“幫忙用手指頭把窟窿堵住!等那邊兩個負責纏繃帶的人過來,你就可以走了。胳膊上的箭支不致命,先放着吧。”
“我,我說……這,這怎麼行呢……怎麼能,怎麼能這麼粗暴……”新兵已經被面前的景象嚇壞了,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帶着顫音質問那個“草菅人命”的醫師。
畢竟,作爲一名士兵,他可不想受傷之後也被擡到這裡,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被人來這麼可怕的一下。
“士兵!”那似乎是臨時客串醫師的男人皺了一下眉頭,指了指遠處一片一片的傷員,開口解釋道:“如果每一個我都按照程序來,我每天只能救20個!”那醫護兵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再理會廢話的新兵,疲憊的走向遠處另一個擔架。
這個時候,隊長帶着胸前別人流淌的血跡,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手下推到了一邊,和那個醫師道了一聲歉,然後纔回過頭來,哼了一聲呵斥道:“你們現在知道了吧?這就是戰爭!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Wωω_Tтka n_¢ ○
擔架上的士兵疼的直抽氣,大聲的呻吟着,看着隊長把自己的大拇指插進不斷流血的傷口裡,忍着蝕骨的疼痛,結巴着說道:“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