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旭日酒店走出來後,我給沈林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她說自己還在公司,讓我過去找她,許三妹開着車,一路上表情都很古怪,不是面無表情的呆板,也不是嘴角帶着笑容的得意,我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話跟我說,只是沒敢問出口,在上中環線的時候,這娘們竟然還把路線搞錯了,最後愣是在天橋上繞了一個大圈子纔下來,而她卻還故意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下中環線的時候,我忍不住跟她問道:"娘們,有話就跟我說,別這副難看的樣子好嗎"
許三妹猛然轉頭瞪着我,問道:"我的樣子很難看嗎"
我苦笑一聲,很老實的點了點頭。
許三妹冷哼一聲,又問道:"李旭完蛋了,我的任務是不是完成了"
我愣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
許三妹哦了一聲,接着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最後直接跟她說道:"姘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李旭完蛋了,按照咱們當初的約定,你的任務確實完成了,可是對我來講,這盤棋還遠沒有結束,李旭只不過是一個替死鬼而已,而我要找的是幕後的真兇,這個人到底是誰我現在也還不清楚,估摸着是躲在北京哪個角落正在看着我蹦躂,也許等我去北京的時候可能就是我要完蛋的時候了,不過無所謂了,我現在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就算是死我也要繼續走下去,這話我之前跟沈林也是這樣說的,至於你嘛,其實從一開始我讓你跟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想到了總會有分別的那一天,如果你覺得實在是不想替我做事的話,那過完今天,你隨時都可以走,我當然不會強把你留下來,而在這些日子裡,我除了要跟你說聲謝謝外,再就是我會給你一筆足夠的錢,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你看行嗎"
許三妹冷笑,"錢我當然要,因爲我現在就缺錢,謝謝還是算了"
我深吸一口氣,自嘲笑道:"那你心裡現在對我還有沒有怨恨"
許三妹突然減速,但她也並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接着很好奇的問了一句:"姘頭,你能跟我說說你跟於然是怎麼認識的嗎"
許三妹轉頭朝我微微一笑,是那種很溫和的笑容,她邊開車邊說道:"我從小就是孤兒,到現在爲止我也不知道我父母親在哪裡,大概在四五歲的時候我就被人在孤兒院帶走,是一位中年男子,一開始我還以爲是被別人抱養了,那時候雖然不怎麼懂事,但是心裡還是挺開心的,只是我沒想到他們把我帶走後卻不是來養我,而是直接把我丟進了一個學校裡面,是在東北那邊的一個武校,不對外招生的,我從進去後就開始按照他們那裡的規矩來訓練,受盡各種折磨,比在孤兒院的日子要苦多了,到後來我慢慢的就知道了,這個所謂的武校其實就是某個利益集團培訓人才的機構的而已,學校最小的4歲,最大的則沒有上限,但淘汰率很高,徹頭徹尾的軍事化管理,最主要的是裡面有一羣每天給你不停洗腦的老師,他們不會教你什麼大道理,只會告訴你外面有多麼的多麼的恐怖,反正就是要把你的那點純淨的心思磨滅的一乾二淨,我在那裡面一開始還算老老實實,所以各方面進步都很快,也很快就被當做重點對象來培養,他們教我怎麼殺人,教我怎麼去勾引男人,反正就是各種各樣的東西全部都會教,我記得是在十八歲那一年,學校舉辦一個比賽,最小的是八歲的都要上臺,而且完全沒有什麼公平性,十歲的跟二十歲的對打,我當時在臺下看到一個小女孩,我覺得她跟我很像,她那時候也才八歲,差點被人打死在臺上,我最後是看不下去就衝上去把另外一個人打趴下了,而之後我就像瘋了一樣,誰上臺我就打誰,我就是不想讓別人欺負那個八歲的小女孩,最後是教練看不下去了,四個人上來才把我制服,再之後我就被趕了出來,是跟那個小女孩一起,但我真沒想到自己一出來那個學校就完全像個白癡一樣了,什麼都不會做,每天就是在街上流浪,直到有一天那個小女孩被人拐走了,我殺到了那個拐賣團伙的老巢裡,但是那小女孩已經被人帶到上海這邊來了,再之後我就追到了上海這邊,是那個團伙老大親自帶着我過來的,因爲那時候我已經下狠話了,我說你要是不把我妹妹給交出來,我就殺你全家,他知道我有多厲害,所以他當然會害怕。到上海這邊的時候,小女孩其實已經被賣掉了,那個團伙老大也是找了很久沒找到,因爲他對上海在這邊也不熟悉,他也不知道那個小女孩賣到哪裡去了,我不知道最後他是怎麼找上於然的,反正我當時忍不住了,當着於然的面差點把他打死,再後來於然答應我幫我找到那個小女孩,而他的條件就是要我幫他做事,後來小女孩終於被找到了,我就把她送回了老家,交給了一對生不出孩子的中年夫婦,這一切都是於然幫我安排的,而我之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其實那個時候於然還不是老大,爲了坐上那個所謂的青幫的老大,他把自己的父親給害死了,我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年裡,爲他處理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而他也一直想要侵佔我的身體,甚至還說要娶我爲妻,只不過他一直沒有得逞,但他也不敢強來,因爲他知道我有多厲害,於然死前的那天晚上,其實那個時候他如果說要跟我發生點什麼,我真的可能就從了他,但他並沒有那麼做,再之後他死在你手上,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憎恨你,於然的確是個十足的混蛋,可是他對我一直都是很尊敬的,我曾經也想過,就算是自己這輩子跟了他可能也沒那麼糟糕,可我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許三妹再次轉頭跟我笑了一下,輕聲道:"陳曉明,我現在其實不恨你了,真的。"
我真沒想到許三妹身上還會有這樣的一段經歷,我發呆了很久纔跟她笑問道:"那個小女孩就是我一直拿來威脅你的妹妹而那個所謂的武校就是你跟我所說的警校對不對"
許三妹點了點頭,"對啊,就是這樣。"
我輕輕嘆氣,再次問道:"你對於然是心懷感激的是吧"
許三妹想了一會,回道:"我欠他的都還清了,至少我心裡是這樣認爲的。"
我下意識摸出煙點了一根,輕笑道:"我其實能猜的出來你腦子裡是怎麼想的,於然幫你,你也幫了他,可有些情分不是你想還就能還清的,所以哪怕是你自己很不想過這種日子,而爲了還那份人情你依舊還是待在他身邊,然後有一天你覺得於然快死了,你就想着要滿足他最後一點心願,只是他並沒有那麼做,那時候你可能纔是真正對他刮目相看的時候,你肯定想過,如果於然這次沒死的話,你大概就是會跟他在一起了對吧只是他最後還是死在了我手上了,之後你就開始把所有的仇恨歸結在我身上,我說的對不對"
許三妹笑道:"差不多就是這樣。"
我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怎麼想通了。不恨我了"
許三妹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我離開你肯定活不下去的,你別趕我走了,好嗎"
我轉頭,癡癡的望着她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滿淚痕的臉龐,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