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跟着五阿哥回了值房。
這三位堂官都是省事的,挺好。
他也不打算網羅黨羽,在理藩院就是走個過場,將官燒鍋這件事辦好,只要大家都省心些就行了。
伊都立跟阿古拉還在候着。
九阿哥是個愛使喚人的,在兩人中間打量了一圈,對伊都立道:“一會兒你去內務府,去見十二阿哥,就說我說的,問問在通州的官莊有幾處,能空出來的小莊有幾處,要跟香河近的。”
伊都立道:“奴才這就過去。”
等到伊都立下去,九阿哥就望向阿古拉道:“你去趟香河,去知縣衙門給爺送封信……”
這是要跟高斌問好了今年土豆與玉米的種植數量。
要是開荒地種的土豆,六月就能收成了,說快也快。
阿古拉應着,等着九阿哥寫信。
九阿哥見他站着,身上九品補服是新的,腳下靴子卻是舊的,曉得他家境尋常,就寫了個條子,道:“去司務處支十兩銀子的車馬費備用。”
總不能支餓差,可這是公務,沒有自掏腰包的道理。
阿古拉雙手接過,下去支銀子去了。
五阿哥在旁看他安排人手,讚道:“安排的妥當,伊都立更機靈些,這黑大個看着能吃苦。”
九阿哥沒有限定往返香河的時間,不過既是送信取信,肯定也耽擱不得,最慢明日就要折返了。
九阿哥道:“汗阿瑪念舊,我算是看出來了,伊都立往後的前程,還真是不好說。”
五阿哥搖頭道:“小官混着吧,汗阿瑪是念舊情不假,可是他家跟索額圖家關係太近了,伊桑阿就算上遺折求恩典,也不會落到伊都立身上。”
伊都立之母是伊桑阿的繼室,伊都立還有兩個異母兄長。
伊桑阿的遺折中,或是不求恩典,或是直接將恩典求到長子與次子身上。
九阿哥想想也是。
皇父恨極了索額圖,連君臣相得多年的伊桑阿都遷怒了,更別說索額圖的親外孫。
“罷了,他年輕,熬着吧,攢下功勞總不是壞事……”
九阿哥道。
五阿哥見狀好笑,道:“你才大幾歲?還說人年輕……”
九阿哥道:“這不是十三阿哥的連襟麼,總覺得是小半輩兒……”
既來了衙門,九阿哥就沒有着急回府。
將給高斌的信寫好後,他就聽五阿哥介紹起理藩院下邊各衙門,除了負責蒙古事務的幾個司之外,就是各種後勤衙門,各處、各房。
讓九阿哥意外的是,木蘭圍場居然歸在理藩院。
“那是蒙古三部孝敬給汗阿瑪的牧場,沒有歸在內務府跟兵部……”五阿哥道。
九阿哥聽了心動,道:“那麼大的牧場,每年行圍一個月,其他都閒着,好可惜。”
五阿哥道:“那邊也有貢品入宮,每年兩、三茬……”
九阿哥道:“那纔多少東西,回頭我琢磨琢磨……”
這會兒工夫,阿古拉回來覆命,已經支了十兩銀子回來。
九阿哥就將信遞給他,曉得他性子憨實,多囑咐了一句:“不用當日往返,明日回來就行,路上不許快馬。”
阿古拉是單丁獨子,跟着祖父母過日子。
只是看着大塊頭罷了,實際歲數小,畢竟是出門在外。
阿古拉雙手接了信,恭敬應了,退了下去。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身邊除了太監跟侍衛,也要挑兩個長隨帶着,使喚方便。”
九阿哥擺手道:“不用,不耐煩用新人。”
他骨子裡也念舊,更信重舊人。
五阿哥見他有主意,就不囉嗦。
兄弟兩個在理藩院磨蹭到午初,就從衙門出來,各回各家。
明天萬壽節,還要早起……
*
貝勒府,正院西廂房。
舒舒跟伯夫人過來看小阿哥。
小阿哥白白胖胖,都出了雙下巴,是個愛笑的孩子。
舒舒每天打卡似的,看望伯夫人跟孩子們,自然也不會落下幼子。
伯夫人看着這西廂狹小,現下還罷,到了夏天,還有西曬。
她就道:“將小阿哥挪到寧安堂後院吧……”
舒舒搖頭道:“不用,九爺在前院擇了兩個院子出來,明年豐生他們挪到前院,三阿哥挪到後罩樓。”
寧安堂已經有尼固珠。
尼固珠現在住在正院西屋,可過兩年也要單住的。
寧安堂後院留給尼固珠更方便。
再說伯夫人年歲在這裡,帶大一個尼固珠已經很辛苦,舒舒再心大,也不好意思將小阿哥也推給伯夫人。
伯夫人道:“會不會太早了?”
這說的是兩個孩子挪到前院之事。
舒舒道:“前頭幾家的皇孫,都是五歲入宮,不知道皇上什麼章程,要是這邊也是如此,也就是明年了……”
到時候,豐生肯定要入宮,阿克丹入不入宮還保不準。
就算是後年入宮,先挪也有好處,學着自己管院子。
伯夫人搖頭道:“還是要保母跟着,這麼小,容易被人欺負了。”
舒舒道:“幸好有齊嬤嬤在,要不然這跟着進宮的人選,都叫人頭疼。”
伯夫人道:“宮裡還是太監跟着更方便些,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操心,到時候御前應該會安排管事太監下來。”
舒舒點頭道:“是啊,還是要看宮裡安排……”
知曉九阿哥中午多半會回來,伯夫人掐着時間回寧安堂了。
舒舒則是去了書房。
九阿哥的興頭都在官燒鍋上,舒舒就將後世聽說過的一些養生酒,寫了個大概。
人蔘鹿鞭酒、人蔘枸杞酒、鎖陽酒、紅參海馬酒……
基本上就是植物類的藥材或動物類的藥材泡酒……
就是這些酒看着太直白,少了噱頭。
還需要改頭換面。
因爲裕親王之事,這些酒不好在風口浪尖推出來,宜放在第二批。
第一批還是延年益壽與美容養顏爲主。
佛手酒、首烏酒、靈芝酒、雪蓮花酒……
主打就是一個貴。
她想得專心,沒有留意到門口動靜。
九阿哥回來了,站在書案旁邊看了好一會兒。
舒舒放下筆,就察覺身邊有人。
“爺……”
“可惜了了,要是去年官燒鍋出來,那延壽酒就能做萬壽節禮了……”
九阿哥道。
舒舒搖頭,帶了不贊成,道:“往後爺在御前少提老啊、大壽什麼,人人都怕老,心裡也不服老……”
九阿哥點點頭,道:“也是,這像當面揭短似的,跟皇祖母比,汗阿瑪還年輕呢,看着跟四十來歲似的。”
九阿哥指了指舒舒寫了藥酒,道:“不能用單方,單方賣不上價,到時候配伍弄得複雜些,最少是十種八種那樣,看着都金貴的。”
舒舒道:“術業有專攻,爺還是多問問樂鳳鳴。”
九阿哥道:“嗯,少不得要跟他多問問,還要用到太醫院收錄整理的古方,多個宮廷做名頭,聽着也唬人。”
關鍵是蒙古人真信。
多個“內造”、“御用”那價格能翻上十倍,還被爭搶。
誰說他們憨厚,或許他們只是看着憨厚。
前些年買內務府的東西,不是給自己這個皇子面子,而是給御前看的。
九阿哥後知後覺,跟舒舒道:“這也算是表忠心吧?”
舒舒想了想,道:“應該有點兒那個意思,要不然不會每次都跟風……”
九阿哥笑道:“這樣也好,他們想要讓朝廷放心,朝廷也想要讓他們曉得朝廷放心……”
*
乾清宮,西暖閣。
康熙正在看內務府報上的摺子,鍾粹宮修繕完畢。
他心情略複雜,想找人說說話,又帶了勞煩,不耐煩動。
“傳宜妃……”
康熙擡頭吩咐樑九功,道。
樑九功應着,要下去傳話。
康熙道:“帶了輦……”
樑九功應了,下去傳了肩輦,前往翊坤宮。
少一時,宜妃乘坐肩輦過來。
她面上笑吟吟的,心裡犯嘀咕。
平日裡御前傳人,也是在晚膳上。
這會兒還是大中午的。
今天翊坤宮的小膳房預備了炸丸子,宜妃心裡可惜。
等到進了西暖閣,她臉上只有歡喜,直接屈膝道:“明兒萬壽節,今兒臣妾提前給皇上賀生了……”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的禮單,有了分享的興致,將鍾粹宮的事情撇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