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的指尖,輕輕的觸碰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吳巖親口對我說的,因爲那個四方的盒子底部寫着的竟然是“盛經綸”三個字!
盛經綸啊,一個多麼神秘莫測的人,現在吳巖竟然說那是他的名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忽然想起來在麗晶酒店的時候,吳巖半開玩笑的說過,他說他的名字也不叫吳巖,所以盛經綸纔是他的真實名字嗎?
可是,怎麼可能是他呢?他的模樣與我夢中的盛經綸相差那麼遠,他怎麼會是真正的盛經綸呢?
然而,如果吳巖就是盛經綸,這也就說通了,爲什麼葉菲菲會將五角星放在他的身上了,更加可以說的通爲什麼“盛經綸”會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的到我租住的房間看我。
因爲那時候我在蕓薹村受了重傷,我離開醫院之後身體一直不好,他擔心我再加上我們那時候有很深的誤會,所以他只能是趁我睡着的時候來看我,是這樣嗎?
可是,我同樣也記得吳巖告訴過我,他說盛經綸是他的仇人的啊,怎麼到頭來他自己又變成了盛經綸呢?
況且,他既然是盛經綸,又爲什麼一直要假冒自己是“吳巖”呢?
他爲什麼要對我說謊?我困惑了,困惑的不得了。
自從與吳巖坦誠相戀以來,我一直以爲自己是瞭解他的,而他對我也是坦白的,可是到了現在我才恍然大悟,就連他的真實名字我也纔此時方知曉,這何談了解,這簡直跟一個陌生人都不如啊!
我不由得苦笑出來,他豈止假冒過吳巖,他不是還在麗晶酒店扮演過“杜奕儒”嗎,不得不說他真是一個僞裝的高手。
吳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他的身份來歷,他與林展的恩恩怨怨……
“還給你。”我將手中的盒子交還給了他,雙腳往後退了幾步。
吳巖困惑不解:“阿玖,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只是覺得烈雷過耳,他的欺騙就像是驚雷將我炸醒了,這份感情還值得、甚至需要去珍惜繼續嗎?
我忽然無比質疑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真的是戀人嗎?似乎不管我們之間經歷過多少事情,他對我說過多少的甜言蜜語,從始至終欺騙纔是一切的基調,他對我從未離過“欺騙”這兩個字!
“你真的叫盛經綸?”我攢着雙手,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自己剛纔只是聽錯了。
“是!”吳巖目光堅定,語氣更是肯定:“我的真實名字就叫盛經綸!我纔是如假包換的盛經綸!同樣也是荷燈的唯一繼承人——盛經綸!”
我心痛入裂,“如果你是盛經綸,那這個東西是你交給喬子傑幫你保管的嗎?”
既然是他交給喬子傑保管的,爲什麼喬子傑自己不知道,卻還打算將東西轉交給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太陽穴開始發脹,我不想再繼續想下去,可是這複雜的局面讓我又不得不拼了力氣的去想。我想知道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可是我想不到,我怎麼也想不到。
吳巖搖頭:“不是,它已經離開我很久了,從我被困在蕓薹村的那天起,它就離開了我身邊。我一直在尋找它,可是一無所獲,沒想到它居然在喬子傑手中。阿玖,你說老天爺是不是故意的耍我啊?”
這個東西既然不是吳巖交給喬子傑保管的,那麼交給喬子傑保管這東西的那個“盛經綸”又是誰呢?不可否認,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止一個盛經綸!
“是啊,誰說不是呢!老天爺總是喜歡跟我們開玩笑。”我苦苦一笑,擡起手揉了揉好像要炸開的太陽穴。
我深呼吸了口氣,強忍住內心因爲吳巖的欺騙而造成的起伏,淡淡道:“我先回去了,以後別來找我。”
吳巖拿着那個盒子愣愣的站着,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走到門口,我站住腳,回頭看了他一樣,對於我的離開他似乎根本不在乎。
也好,我扯了扯嘴角,也好!
“你要走啊?”曲小尤正好在給喬子傑倒水,她目光敏銳,瞧見我臉色不好,目光已是看向了書房。她走過來我身邊,壓低聲音,關切的問:“你們倆又怎麼了?”
“我們沒事,”我接着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曲小尤忙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直將我送到了樓下。也許是知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她說話也大膽了一些,直接就放開了問:“秦玖玖,你跟那個林展是怎麼回事呀?你現在是要回他哪裡去嗎?”
提到林展,曲小尤似乎十分的不屑,就連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我知道上次在麗晶酒店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們肯定會誤會我跟林展的關係。
誤會就誤會吧,我心想。現在我爲吳巖是盛經綸的事情煩得要死,旁的事我真的不想去多費脣舌,淡淡道:“他是我哥。”
“你哥?”曲小尤表情滑稽顯然不信。
信不信隨她吧,我不想多做解釋。
大概是看出了我不願多談,曲小尤立即岔開了話題,問我:“上次我跟你說的事,你還記得嗎?”
“什麼事呀?”我想了想,沒想出來是什麼。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加上身體屢屢受傷的緣故,很多事情我根本無暇去顧及。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忘了啊?”曲小尤十分的鬱悶,噘嘴道:“就是說帶你去看我奶奶的事情。”
看她奶奶?她什麼時候說過?
我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那是在麗晶酒店的時候說的。
當時吳巖爲了救我們大家被捲進了風眼裡,我要去救吳巖,可是曲小尤說我就快要死了。她當時問我是不是受過很重的傷,還說不是肉體上的而是靈魂上的。
當時曲小尤自己也說不清楚,加上喬子傑又在哪兒搗亂,又說起了1111房間的事情,所以我並沒有把那事放在心上,沒想到曲小尤還記得這事。
我笑,“你現在看我還像是要死的人,對嗎?”
曲小尤很坦白的點頭:“我今天看見你靈魂的顏色越來越暗淡虛弱了。你知道嗎秦玖玖,我其實根本看不見別人的靈魂,但不知道爲什麼,你的靈魂我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哦?”我也覺得特別怪異神奇起來,淡淡道:“或許只是巧合吧,不要多想,也不要爲我擔心,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曲小尤狠狠的搖頭:“不會是巧合的,總之這事我也解釋不清楚,如果你有空的話,等過兩天我帶你去見見我奶奶,我相信她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奶奶是什麼人呀?”我十分好奇。
曲小尤賊兮兮的笑:“高人!等你見到就知道啦。”
有機會見嗎?曲小尤也是一番好意,我隨口應道:“那好啊。”
“成,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要回去就趕緊回去吧。我也要上去看看喬子傑怎麼樣了。”曲小尤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對了,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哦。”曲小尤這姑娘真是挺可愛溫馨。
我點點頭道了聲知道,她這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走到小區下面就走不動了,乾脆在路邊的花壇上坐了下來。也無暇去想曲小尤說的話,只一心梳理着這些日子與吳巖一起經歷的那些事情,越想心裡越酸澀泛苦。
明明他爲了我,連自由與肉身都可以不要的,爲什麼卻總不肯對我坦白一點呢?
我不知道自己剛纔在書房對吳巖說的話算不算太重,又會不會太急躁魯莽?只是心裡難受,一想到他是一個我想要去天長地久的男人,而他竟然連真實姓名都瞞着我,我就難受的想抓自己的心臟,感覺這世上真是沒有比我更笨的女人了!
“阿玖!”就在我心亂如麻的時候,我忽然聽見吳巖在叫我。
他到底還是追出來了,意識到了這一點,我突然彷徨了下,原來我不是走不動,我是在等他吧?
如此,我凌亂的心事越發的凌亂了,反而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站起身想要離開。
吳巖見狀,飛步過來將我攔住,不解的問:“阿玖,你怎麼了?怎麼會跟我說那種話呢?”
“哪種話?”我裝作不曉,又故作鎮定,語氣更是冷淡的不得了。
此時吳巖雖然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卻突然沒有勇氣看他,準備繞道離開。
“阿玖!”吳巖不耐煩的再次攔了過來:“你說讓我不要再去找你的,是什麼意思?”
距離我說完那話應該快有一個小時了吧?他居然此時纔想到要問是什麼意思,我該說什麼?
“意思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接着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再次試圖從他身邊繞過去,吳巖卻超乎我想象的、粗暴的,揪住了我的手!
我震驚了,因爲從我們相識以來,他還從來沒有對我這麼暴斂過!
我一時呆住了,他卻萬分激烈的吼:“說清楚了再走!”
吳巖的一雙眼睛,時常對視都是溫情的,此時卻是寒的令我發顫。
“鬆開!”我擡起下巴,倔強而又惱怒的甩開了他,往後退了兩步。揉着自己被他抓疼的手腕,冷笑道:“吳巖,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了!不,我應該叫你盛經綸纔對!是——盛!經!綸!”
“盛經綸?”吳巖苦笑,森森發寒的眼眸突然無比渙散起來,他抓着頭髮痛苦道:“我是盛經綸!我不是吳巖!‘盛經綸’這三個字是烙印在我靈魂裡的記號,我擺脫不了!不管我怎麼僞裝,我也擺脫不了!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不是姓盛,不是什麼盛經綸!我想做吳巖,我寧願自己就是吳巖!”
我不想聽,很想捂住耳朵,可是我沒有那麼做。我擡着眼睛將奔涌而來的熱淚強逼了回去,佯裝根本不在乎,像是聽着一件別人的、無關痛癢的事情一般,聽他說完了。
“你是盛經綸也好,是吳巖也好,與我沒有絲毫的關係。就這樣了,我很累,我想回去休息。”我轉過身,眼淚終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別人說好的愛情會讓你充滿歡喜與憧憬,這一刻,我發現我擁有的只有絕望與悲傷。
“回去他身邊嗎?”吳巖暴跳如雷,他怒吼的聲音響徹了黑夜蒼穹下的世界,彷彿整個小區都被他吼動了一般。
我被他的吼聲,吼的狠狠的打了個顫,轉身望他——
而吳巖盯着我的眼睛好似一頭髮怒的猛獸一般,雙目烈焰騰騰,戾氣逼人:“是回去他的身邊嗎?”
這一刻,我在吳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絲毫的溫情,有的只是裂帛撕裂斷開的猙獰。我彷彿看到自己和他就像是兩隻困獸,在拼盡全力的互相廝殺,在刺傷彼此的路途越走越遠。
我心痛的快要窒息,只能強撐着,咬着嘴脣,冷硬的說:“是啊,我是要回去林展哥的身邊,至少我從小就認識他,我對他知根知底,他不會連一個名字都欺騙我。”
“一個名字而已,重要嗎?”吳巖理直氣壯的質問我。
是啊,一個名字而已,至於嗎?
我冷冷發笑:“重要的是你的態度,而不是你的名字。”
奪眶而出的眼淚,終究還是氾濫起來,我不想讓吳巖看見我這幅懦弱的樣子,也不想再與他彼此刺傷,連忙轉過了身朝着馬路走去,我得去攔輛車快速的離開這裡。
“或許我真的錯了!阿玖,我真的錯了!”也許是剛纔的怒吼用盡了吳巖的力氣,此時聽見他的聲音,就好像是囈語一般,雖小,但是字字比他用盡力氣的嘶吼還要令人震動。
我邁動的的雙腳,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竟慢慢的停了下來。
我艱難的轉過身去,想看看吳巖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見他蹲在地上神情萬分的沮喪。他精疲力盡的看了我一眼,摸着額頭疲憊無力的說:“朵朵說的對,我跟你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此生能夠不爲敵已是萬幸;我不該奢求與你共進一家門成爲一家人!我錯了,我錯的太離譜了!”
吳巖說完,站起身,轉身,自嘲的大笑,朝着他來時的方向走了去。
花朵?我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他們站在一起,萬分匹配的模樣。
我的目光一直看着他,斟酌着他話裡的意思,直到他寂寥寡落的背影消失不見了,他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與我相愛他後悔了,原來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