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爺子比想象中的要蒼老,今年有八十五,而秦澤的外婆,才七十二。
飛機上,秦澤開玩笑說,老爺子晚生晚育?
王子衿說,爺爺十八歲就娶妻了,但結婚沒多久,跟着大部隊跑去朝鮮打擊老鷹,一打就是八年,新婚妻子跟了別的男人。再然後,又輾轉到越南,最後三十歲才娶王子衿奶奶。
老人一生戎馬,可謂歷經滄桑。
王承賦幾個兄弟姐妹在父親面前很拘謹,小輩更別提了,就算是王家唯一男丁的王子寧,被誇讚有靈氣,也是不敢恃寵而驕的,更不敢和王老爺子單獨相處。
但王老爺子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威嚴啊凌厲啊的氣勢。就很普通一老人,銀髮如霜,皺紋縱橫,不過眼神比較清亮,不渾濁。
初級中醫精通的秦澤判斷,嗯,沒白內障。
王家老爺子精神不錯。
整個王家,大概就王子衿最得寵,最不怕老人。長房長孫女的身份,肯定能加分,又是老人從小帶大,爲什麼王子衿從小跟着爺爺長大,因爲她上幼稚園後,她母親想再要一個孩子,但父親不同意。母親賭氣回孃家住了大半年,王承賦又在外地當官,也不好帶着剛長到膝蓋高的女兒奔波在外。
所以就跟着爺爺奶奶生活。
後來她母親回來了,想接王子衿一起住,被老人打發走了,因此王子衿她母親也蠻怕老人的。
這些東西,事無鉅細,王子衿都和秦澤說了。除了自己的一些黑歷史,比如故意脫掉胖ci,污衊趙鐵柱脫的。
這事兒當初鬧的特別大,趙鐵柱他爸被王家老爺子揍了一頓,鐵柱他爸軍銜也不低,但捱打還是要立正,然後鐵柱放學後在外面玩的嗨,回家更嗨,吊起來打到半夜。
鐵柱兄的負面情緒逆流成河,都不知道爲什麼,就被老子拾掇的懷疑人生。
後來知道事情真相,懵逼了,小學四年級啊,當時,孩子們心思老單純了,沒見過誰這麼玩的。
鐵柱兄純真如紙的年歲裡,混進來一隻黑了心的。
這一屋子的人,喊爸的喊爸,喊外公的喊外公,喊爺爺的喊爺爺,秦澤有點蛋疼,他喊什麼?
爺爺?
王大人?
老王?
其實不用喊,因爲老人就淡淡瞥他一眼,收回目光,不再關注。
秦澤心說,這父子倆都這德行啊,王子衿她爹不理我,王子衿她爺也不理我。
保姆端菜上桌,一家人坐在長條餐桌上,默默吃飯,偶爾低聲交談。
秦澤像是餐桌上的吉祥物,被長輩和小輩頻頻注目。
老人的飯菜和其他人不一樣,清淡,少葷腥,量也不多,王子衿偶爾夾一筷肉放在老人碗裡。
王承賦忍了忍,沒忍住,“子衿,你爺爺要少吃葷腥。”
王子衿淡淡道:“少吃又不是不吃。”
王承賦微怒道:“你已經夾了三筷。”
王子衿語氣依舊平淡,道:“事不過三,剛好。”
王承賦被頂的嘴角抽搐,偏偏無可奈何。
老人哈哈大笑:“子衿,你可比你爸有出息。”
王子衿甜笑:“是哦,不然豈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老人笑聲更大:“是這個理。”
王承賦:“......”
秦澤心說,連老子都這麼懟,那我剛纔懟的沒毛病,不算過分。
老人說:“這次回來就別去滬市了,爺爺年紀大了,沒幾天日子好過,你就待家裡陪着爺爺。”
王子衿撅嘴:“那我接爺爺去滬市住唄。”
王子衿母親嗔道:“淨說胡話。”
“怎麼是胡話,贍養父母,天經地義。”老人似有所指:“生兒育女,也是天經地義。”
王爸爸和王媽媽低頭扒飯。
老人這句話裡,暗自兩人關係不睦,比如當年王媽媽把女人一丟,大半年不管不顧。比如王爸爸死活不再生兒子。
老人拍拍孫女的手背,和藹道:“你這一代,爺爺就看上你一個,其他的都沒什麼出息,按爺爺的想法,就別嫁人了,找個上門女婿,這王家啊,你爸之後,就指望你。”
王子衿低頭不語。
秦澤嚼完菜,嚥下,認真道:“老爺子,這可不行,我家就我一個男丁,老秦家傳宗接代的任務壓在我身上,不能給你王家當上門女婿的。”
空氣突然的安靜。
長輩們面色古怪。
王承賦更是看了秦澤一眼,很難得,有幾分欣賞。
其他兄弟姐妹有沒有聽懂父親的意思,他不知道,但他聽懂了。這句話是對秦澤說的,秦澤答應,那這個女婿王家多半就認了。
秦澤聽懂了,卻沒有答應。
老人朝秦澤笑了笑。
小輩裡面,徐友汶聽懂了,其他人沒聽懂,王子寧反而對秦澤刮目相看,敢和他爺爺頂嘴,果然膽子肥,難怪能追到堂姐。
吃完飯,王子衿扶着老人上樓休息。
王子寧回房間打遊戲,徐友汶看新聞,楊萍楊雪王子然三姐妹嘰嘰喳喳聊天。
長輩們則在二樓客廳聊天,特意避開小輩。
不久,王子衿下樓,挨着被孤立的秦澤坐在長沙發。
“你爺爺是不是把我判死刑了?”秦澤問。
“不知道呀,爺爺想什麼,我怎麼猜的到。”王子衿幽幽道:“其實我希望你同意的。”
“然後我叫你老公,你叫我老婆?”秦澤沒好氣道。
王子衿撲哧一笑,把頭靠在他肩膀:“理智上希望你答應,感情上不希望你答應,我嫁到秦家比待在王家開心。”
秦澤感覺有幾分荒唐,他還沒探過子衿姐的深淺呢,就要談婚論嫁了?
轉念一想,機會啊,見過家長了,是不是意味着子衿姐的門,可以爲他敞開?
逢門今使爲君開!
“這樣會不會讓你爲難?”秦澤道。
“是啊,到時候爸媽肯定要和我斷絕關係,電視上都這麼演的,以後我就孤苦伶仃的了。”王子衿裝可憐。
“沒關係,以後我偷電瓶車養你。”秦澤充滿了男人的氣概。
“阿澤真好!”王子衿道。
王靈花:“......”
小姑站在兩人身後,不小心就聽到這段對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現在的年輕人,這樣調情的嗎?
我們那個年代,只會矯情的寫情詩。
“子衿,到樓上來,你爸找你說話。”王靈花咳嗽一聲。
......
二樓的小客廳,二姑小姑二叔二嬸都在,兩位姑父沒來,抽不開身,此外還有她母親。
而王承賦其實不在這裡,他在父親的房間裡。
“找我來幹嘛。”王子衿沒見着父親,心裡就有數了,幾個長輩的心思,她能不知道?
“你那個男朋友忒不懂事,你爺爺怕是不同意你倆的事兒了。”王靈雁說。
“那孩子可能是沒反應過來,子衿你跟他說說吧。”王靈花道。
“他知道啊。”王子衿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分手?”
兩個姑姑和二嬸七嘴八舌。
“年輕氣盛。”王二叔評價。
幾個長輩的之前倒是沒什麼意見,現在基本都不看好秦澤了。
不過心態各異,王二叔和小姑站在長輩的角度,發表自己的意見,僅此而已。
二姑王靈雁不同,她老公在的機關裡,張家是一把手。
“媽,你覺得阿澤怎麼樣。”王子衿道。
“挺好的。”王媽媽笑道:“但你的婚事,我說了不算,得看你爸和你爺爺怎麼說。”
這些年,王媽媽在王家過的很灑脫,有點遁入空門的味道。長期缺乏安全感讓她對一切都選擇漠視。唯獨在意女兒,但女兒姓王啊,她的婚事,還得丈夫和王家定海神針說了算。
但王子衿不同意,她覺得自己的婚事,父母意見只能參考,沒道理爲了迎合父母,就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爸媽也不是強迫她嫁人,比如她爸曾經說過,不一定非要張明誠,你也可以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或者招一個上門女婿,其實王子衿知道,上門女婿是爺爺的想法。
現在看來,似乎兩個都不太可能。
“爺爺和爸爸說了也不算,我自己要嫁誰,還得我自己決定。”王子衿哪怕在長輩面前,仍然強勢。
“那個秦澤就這麼好?”王靈雁鬱悶道。
“嗯,很好。”
“怎麼個好法?”二嬸其實是站二姑這邊的,不是利益關係,而是思想比較保守,門當戶對最重要。
“張明誠會給我洗衣服嗎?會每天給我做飯嗎?會開車送我上下班嗎?會寫歌嗎?會彈鋼琴嗎?會拍電影嗎?會....會耍嘴皮子嗎?”王子衿一口氣羅列出秦澤的優點。
“耍嘴皮子也是優點?”二嬸表示無法理解。
但畢竟是經驗豐富的女人,想了想,懂了,頓時神色古怪。
王子衿心想,二嬸是不是理解錯了,我二叔嘴皮子很厲害?
她看向二叔。
王二叔嘴角抽搐。
“他早知道你的家世?”王靈雁問。
王子衿點頭。
王靈雁擊掌,“十有八九是看上咱們家的權勢”
長輩們並不排除這個想法,就像女人喜歡有錢人,男人就是聖人?有個家世優渥到能讓人少奮鬥半輩子的女人,誰特麼會選擇家境普通。
王子衿振振有詞:“那爲什麼他不愛別人的權勢,偏愛我家的權勢,還不是因爲喜歡我。”
王靈雁:“......”
王二叔:“......”
王二嬸:“......”
感覺......沒毛病!